第13章 章節
清章來到主帳篷外,踟蹰片刻,似是鼓起勇氣,撩起門簾走了進去。
“元正。”他輕輕喚道。
蕭胡正坐在桌旁,披了一件單衣,查看着桌上的地圖,手邊還有一摞信件,想來是還沒有查閱。
聽聞顧清章的聲音,他立刻站起身來,一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臉上不免顯露出一絲痛苦。
“你我之間,還需要這麽客氣嗎?”顧清章急忙過來,扶着他坐下“這麽晚了,怎麽還不歇息?”
蕭胡指了指桌角的碗:“剛剛喝完藥,正要睡下,苦得很,索性便起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說到這,他孩子氣的皺了皺眉頭。
這又令顧清章想起顧星河:“你怎的和阿星……”
他猛地截住話頭,略顯尴尬的站着。
“阿星怎麽了?”蕭胡倒似沒發覺,擡頭問道。
“沒什麽。”顧清章迅速換了話題“受了傷,我看元正這些要事還是先放一放,早些歇息為妙。”
“那你呢?”蕭胡問道。
“回去就歇息了。”
兩人之間陷入一片沉默。片刻,蕭胡道:“在漠北這麽些日子,容澈想家裏人了吧?”
顧清章點點頭:“想是定然想的,但容澈志向如此,縱是一生馳騁在這片戈壁灘裏,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蕭胡心頭頓時一熱,他多麽想拉住眼前人的手,在燭火下仔細瞧瞧他,但最終還是抑制住,只輕輕道了一聲「那就好」。
兩人又不再說話。顧清章站起來,打算離開:“好了,元正,好好休息吧。”
蕭胡耐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我不累,也不困,怎麽容澈你總是要走?難不成你我做不成伴侶,也不能留下陪我說說話嗎?”
又是這樣的話……
顧清章已經沒了一開始聽到這話的羞赧,他嘆口氣道:“元正說的哪裏話,我只是怕你傷口……”
“這點小傷,不礙事的。坐下吧,我想知道關于你的所有事情。”
“我哪有什麽事情……”顧清章不禁苦笑“好似我們在京城時,我說的那些都是诳你的,騙你的。”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聽聽你說話,你什麽都可以講,包括你的阿星。”
聽到這個名字的那一刻,顧清章的心控制不住的漏跳一拍。
“你很喜歡他。”蕭胡用了肯定句。他努力抑制住自己內心翻湧的嫉妒“就講講他吧,我們相識這麽久,還從未聽你提起過他。”
顧清章卻不願多講:“說他做什麽,不過是一個小孩子,還是說些正事吧。”蕭胡也不反對,就那麽靜靜的等着他說。
“我們把右賢王殺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提到這個,顧清章就覺得當時行動太過魯莽“事已至此,元正想過之後要怎麽辦嗎?”
蕭胡不以為然道:“殺了便殺了,還能怎麽辦?”
“話可不能這麽說。”這件事情總歸是利大于弊的。顧清章嚴肅道“雖說在他們的部落裏,右賢王并不受器重,但不管怎麽說,他都是單于的兒子。血濃于水的道理,元正你還不懂嗎?”
蕭胡笑了一聲,顧清章也不明白他這個笑是什麽意思,正要勸說下去,蕭胡慢悠悠道:“并非我不懂,而是容澈你沒有看透。我就是要讓單于少一個兒子。”
“元正……”
蕭胡豎起一根手指,阻止顧清章繼續說下去:“單于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偏偏不讓他做那只黃雀。”
他湊到顧清章眼前,壓低聲音道“容澈對我的了解還遠遠不夠,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別人壓制着我。在這方面,無論是誰都不行。”
很明顯,蕭胡意有所指。可他說的這句話,當做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也行,但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一旦往深了去理解,那可是掉腦袋的罪過。顧清章寧可蕭胡就是随口一說。
“此次若是能夠徹底鏟除匈奴,或是令他們乖乖臣服,再不敢起異心。回了京城,這可是大功一件。”
蕭胡拍了拍顧清章的肩膀,力圖安撫他“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都該令容澈高興才是。”
“我追随元正,并非為此!”這樣的說辭聽多了,顧清章不禁有些厭煩“難道在元正心中,我便是這樣的人?”
“我知容澈不是,可這些東西,也代表了容澈在漠北的功勞,又何必如此在意呢?”蕭胡不解道。
顧清章舒出一口氣,他并不想和蕭胡起争執,況且蕭胡說的也沒錯。
只是自從陸知山說出類似的話後,總令顧清章産生一種在漠北取得的功績好似偷來的錯覺。
“你我意見不同,這些就暫且不提。”顧清章慢慢站起來“已經很晚了,休息吧。”
“不急。”蕭胡眼睛亮亮的“好久都沒有和容澈說過這麽多話了。這要是在京城,或是在北王府,我準要和容澈喝個痛快!”
自從來了漠北,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他們的确沒有像今日這般暢談過。
自然,關于蕭胡的心情,曾經自己是有過懷疑的。但兩人從未點破,顧清章權當無事發生。
發展成如今這般模樣,實在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今夜這氛圍,久違了。
顧清章忍俊不禁道:“那我可得好好感謝是在軍營裏,不然明天早上我準是連床都爬不起的。”
兩人相視片刻,俱哈哈大笑,仿佛之前發生的所有芥蒂,因這一笑,全部煙消雲散。
這幾日顧清章寄回家中的信,都是報喜不報憂。
饒是如此,也瞞不過在朝為官的顧明河。
“聖上的旨意,是要按照北王的意思去辦了。”顧明河剛剛說完,顧竹河立刻惆悵的嘆了一口氣:“完了,這仗一旦打起來,買賣就不好做了!”
“你呀,腦子裏就想着錢!”顧竹河的母親薛氏不禁埋怨的瞪了他一眼“怎麽不想想你正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小叔叔呢!”
顧竹河吐了吐舌頭,不再接話。
提到顧清章,徐氏就忍不住一陣擔憂:“雖說完成父親的遺願是好,但這上了戰場,若是出了什麽意外,容澈還沒成親,也沒喜歡的姑娘,這可如何是好!”
她這一說,幾個看着顧清章長大的嫂嫂不禁都有些傷感。
“說什麽這回等他回來,也要給他安排見上一見哪家姑娘!”
薛氏說完,幾個嫂嫂又開始讨論起來誰家姑娘長得漂亮,誰家姑娘正當年,被長子顧清風嚴厲的打斷:“行了!”
幾位嫂嫂立刻噤了聲。
“天澄,你繼續說。”
“總之,這仗是非打不可的。”顧明河神情嚴肅“我之前不是就打算向聖上舉薦,去做糧草押運官嗎?今日聖上批準了。”
聽聞此言,謝氏發出一聲細細的嗚嘤。
顧明河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不會有事的。”
顧清風顯然也擔心兒子,但上戰場的可是自己的兄弟。俗話說得好,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還是自家人可靠些。
顧明河說道:“這事急得很,過不了幾日我就要出發,這幾天就開始幫我打點行李吧。”
“好,到了戰場,随機應變。”顧清風簡單的囑咐了一下兒子。
正說話間,大門忽然被推開,顧星河急匆匆的進來:“大哥,你若是去漠北,帶上我一起去吧!”
徐氏急了:“你以為這是出去郊游?添什麽亂啊!大人說話,哪裏有你小孩子什麽事!快回去睡覺!”
顧星河執拗的不肯移動腳步:“我自然知道輕重緩急,你們剛剛說的話,我全部都聽到了!”
“胡鬧!”顧清源用力地一拍桌子“趕緊回去!”
“我沒有胡鬧,爹!”顧星河絲毫不退讓“我向您和師傅學了這麽多年的本領,如今不使出來,還待何時?再說,不過是跟着押送糧草的隊伍,走的又是官道,不會有什麽危險的。誰敢劫皇上的糧?”
“你懂什麽!你一個小孩子,這戰場上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這些和你無關,給我回去!”顧清源指着門,大聲吼道。
一旁的叔叔嬸嬸,哥哥嫂嫂,全部都在勸他離開。
這些聲音,漸漸化為一根針,紮在顧星河心上那塊最柔軟的地方。
他的大腦剎時間一片空白,那些埋藏在心底,打算一輩子都不會講出來的話,就這麽輕輕松松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說了出來:“是啊,是與我無關,我又不是你們的什麽人!你們說的沒錯!同樣的,你們也少來管我!”
“說什麽傻話呢,三弟!”顧竹河連忙出來打圓場“快回去睡覺,不然長不高!我看你呀,就是小叔叔不在,沒人陪你,無聊的緊。明日起來,我也不去做什麽生意了,就陪你比試比試,好不好?”
一邊說着,顧竹河一邊試圖把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