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飛醋

心中翻湧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沈清梨眼眶微紅,幾乎歇斯底裏:“我愛幹嘛幹嘛!愛去哪去哪!”

“沈清梨, 大晚上的你瞎跑什麽?!怎麽還是沒有一點安全意識?還要我說多少遍?”宋南谌跟在她身後, 看她一路橫沖直撞,好幾次差點撞到行人不說,還專挑僻靜幽暗的小道走, 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他結束工作後,開車跨越大半個城區回君聿,恰好在商業街偶遇了沈清梨和喬雲筝。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 沈清梨扭頭就走,把他晾在原地和喬雲筝面面相觑。

宋南谌在她身後按了好多次喇叭她都沒聽到,好容易回頭,還用一種要吃人的眼神瞪他。

“呵!”沈清梨冷笑一聲,“宋南谌, 你以為你誰啊?我的事用得着你操心嗎?”

“沈清梨!你……”在各種談判場合面不改色, 運籌帷幄的宋大律師此時被面前不講理的小女子氣得臉色漲紅,半天憋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強壓下心頭的煩躁,耐着性子軟下聲調:“好,是我态度不好, 我跟你道歉, 咱們先回家,別在這裏鬧, 好不好?”

“回家?”沈清梨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宋南谌, 你以為你誰啊?誰要跟你回家?說我之前,你還是先管管好你自己吧!”

她的這通脾氣發的莫名其妙, 宋南谌猶在狀況外,聞言愣了愣:“我怎麽了?”

那張英俊的臉上滿是迷茫,他越這樣,沈清梨越認為他在做戲,猛地偏過頭:“算了,我懶得跟你這種人廢話。”

言罷,擡腳就要走。

宋南谌一把将人拉住:“你去哪?”

路的盡頭是藍色鐵皮圍着的建築工地,連丁點光亮都沒有。

沈清梨鐵了心跟他作對,甩開手:“我回家!”

宋南谌苦笑:“回家是這個方向?”

沈清梨一噎,剛才氣昏了頭,只顧悶頭跑,等反應過來,早已不知道身在何處。

心中別扭的情緒作祟,沈清梨硬着頭皮:“你管我什麽方向,總之跟你沒關系!”

擡腳朝前走。

只是,沒走兩步,腳下踩到什麽東西,緊接着,腳底傳來一陣刺痛。

因為今天要逛街,沈清梨穿了雙舒适的休閑運動鞋,這時候不知被什麽東西刺破。

痛感來的突然,她忍不住驚呼一聲,不受控制地彎下腿去。

宋南谌眼疾手快将人扶了一把。

沈清梨疼的倒抽涼氣,也再硬氣不起來。

她打開手機電筒,擡腳一看,就見一顆鋼釘以幾乎垂直的角度紮進鞋底。

視覺的沖擊加劇了腳底的痛感。

宋南谌也看見了,皺了眉,更用力地将人半抱在自己懷裏:“疼嗎?”

沈清梨發誓,她沒想哭的。

身體的痛感給憋悶的情緒找到了很好的宣洩口,眼淚順理成章地砸下來,一顆一顆落在他攬着她的手背上。

宋南谌察覺到手背處的異樣,意識到什麽,像是被燙到,渾身一僵,低聲問:“疼嗎?”

“疼的,”沈清梨吸了吸鼻子,“真的好疼啊……怎麽這麽疼啊……”

她不再忍着,索性抽抽搭搭哭起來。

真的很疼,渾身都疼。

疼到心髒都跟着發顫,像是有人在心口鑿了個洞,有冷風争先恐後地朝心髒裏鑽。

宋南谌呼吸一滞,雙唇翕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樣的話來安慰她。

沈清梨越哭越兇,到後來,甚至強撐着自己站起來,将他扶着自己的手往外推:“都怪你,宋南谌,都怪你!”

“好,怪我,都是我的錯……你別亂動好不好?我們先去醫院……”

宋南谌被她哭的心慌意亂,彎腰低頭,想将人打橫抱起,想起什麽,轉而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好嗎?”

沈清梨還在哭,卻不肯讓他背:“我不要你背……我……不要你管!”

宋南谌眉頭越皺越緊,終于後知後覺察覺出她的不對來,她好像,并不全是因為腳底的疼痛才哭這麽厲害。

她一次次将他往外推,哪怕衣角都不給他碰一下。

宋南谌唇線繃緊,伸出手,不顧她的掙紮,強力握住她的肩膀,微微傾下身,視線和她齊平,耐着性子問她:“梨梨,你到底怎麽了?”

四周光線幽暗,沈清梨只能隐約看到面前人的臉。可是很奇怪,當他看她時,那幽深的眸底,就只有自己的倒影。

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沈清梨稍稍平靜下來,別扭地偏過臉:“你不去送喬小姐,跑來這裏幹什麽?”

宋南谌一怔:“我為什麽要送喬小姐?”

他滿臉的疑惑不似作假,沈清梨愣住:“你們下周不是要……”

她咬了咬唇,“訂婚”兩個字終究沒說出口。

宋南谌默了默,一個想法突兀地闖進腦海。

胸腔驀地被某種綿密的情緒填滿,他定定看她,小心确認:“所以,你以為喬雲筝是我未婚妻?”

“不是嗎?”沈清梨猛地呆住,“不是你讓我幫忙陪她逛逛罙城?”

宋南谌低笑了聲,揶揄地看她:“假如她是我未婚妻,我還故意瞞着你,讓你陪她逛街?我在你心裏是這種人?嗯?”

所以,原來是誤會嗎?

沈清梨大腦直接宕機,許久,才慢慢悠悠地恢複運轉。

她和喬雲筝似乎,也沒提新郎官的名字,全程只用一個“他”來指代。

她不提,是怕會聽到自己不想要接受的事實。

可喬雲筝不提……

喬雲筝落寞的臉此刻從腦海滑過,好像,這樁婚事于她而言,并不是那麽讓她驚喜。

沈清梨睜大眼睛:“那……那她……”

宋南谌很是善解人意地為她解惑:“溫泓的未婚妻……之所以沒跟你說,是因為他們之間……嗯……有點誤會。”

“原來是這樣……”沈清梨低聲嘟囔,“怪不得,我覺得她整個人有點怪怪的……”

“所以,”宋南谌好笑地看着她,“你冤枉我。”

沈清梨頂不住宋南谌的注視,有點尴尬,靈機一動,“哎呦”了一聲。

宋南谌眉頭一緊,果然不再關注這個話題,彎下身查看:“怎麽了?還是很疼嗎?”

其實,只有一開始發現的時候疼得厲害些,這會兒早就麻了,沈清梨心虛,支支吾吾開口:“嗯,疼。”

“得趕緊去醫院處理一下,”宋南谌擡頭對上她的臉,警告意味明顯,“以後還亂跑嗎?”

沈清梨乖順搖頭:“以後再也不敢了。”

宋南谌蹲下身,這次不由分說,直接開口:“上來。”

沈清梨頓了頓,抿唇,趴在他的背上。

小道幽暗,幾乎沒什麽行人,四周安靜到只能聽到宋南谌輕微的腳步聲。

他的背闊且挺,步子很穩,給她十足的安全感。

沈清梨盯着他側臉的輪廓,忽然問:“宋南谌,你這樣背着我,事後不會又怪我占你便宜吧?”

宋南谌胸腔發出悶笑:“占就占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在他看不到的黑暗裏,沈清梨的臉色一點點漲紅。

而宋南谌說的第一次,并不止那個吻。

很小很小的時候,小小少女穿着好看的花裙子,漂亮的水晶涼鞋,站在街道水窪前,滿臉糾結地問他:“小南,我過不去,鞋子會髒的。”

他想說“我背你”,可心裏某種莫名的情緒作祟,他便冷着臉嫌棄她:“矯情!”

直到小女孩嘟着嘴撒嬌,他才不情不願地在她面前蹲下身,煩躁地催促她:“你快點,要遲到了。”

女孩子趴在他的背上,哼着歡快的歌,細白的腿在他臂彎裏蕩啊蕩,水晶鞋上的水鑽反射着耀眼的光,晃了他的眼。

小小少年當時便想着,這樣漂亮的水晶鞋,永遠都不該沾染塵埃。

急診室裏,醫生将那枚釘子拔下來,忍不住開玩笑:“小姑娘運氣不怎麽好,故意用腳踩都出不來這麽直的角度……”

那顆生了鏽的釘子尾端還帶着血跡,沈清梨抖了抖,随口道:“我從小運氣的确不怎麽好。”

她說的随意,倒是一旁的宋南谌卻微不可查地皺了眉。

拔釘子的時候沈清梨眼睛都沒眨一下,醫生還很是贊賞地看了她幾眼。

可打破傷風前做皮試的時候,針頭挑進皮肉,明顯的痛感讓她忍不住倒抽口涼氣。

宋南谌皺着眉,在一旁低聲道:“疼得話不用忍着……”

沈清梨咬着後槽牙,遞給他一個安慰的笑:“這算什麽?”

聞言,宋南谌一頓,深深看了她一眼。

折騰半天,兩人回碧灣青城的時候,已是深夜。

宋南谌将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要背沈清梨上樓,卻被她拒絕。

沈清梨不在意地晃了晃被紮傷的腳,笑道:“一個小眼,哪有那麽矯情,我自己能走,你扶我一把就好。”

宋南谌神色晦暗不明,不再堅持,扶着她進了電梯。

回了家,沈清梨瞬間滿血複活,和宋南谌揮手告別:“今天真是麻煩你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宋南谌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徑直穿過她,去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一杯塞進她手裏,淡淡道:“我睡沙發,晚上你有事可以叫我。”

沈清梨神色一僵:“倒也……不必吧?我真的沒關系,不信我給你跳一個?”

剛要跳,就被宋南谌大手按住:“好,我信。”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

沈清梨下意識想別開臉,宋南谌卻一瞬不瞬盯着她:“沈清梨。”

“怎麽了?”沈清梨裝作漫不經心,對上他的視線。

“小時候我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愛逞強?難過了要忍着,疼了也要忍着?”

聞言,沈清梨眸光一點點暗下來,帶點自嘲地笑笑:“人總是會變得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宋南谌抿唇,深深望她:“所以,那時候,你是為什麽哭得那麽傷心?”

按着沈清梨如今的性子,做皮試、拔釘子、打破傷風她眉頭都沒眨一下,就算紮的那一下很疼,她也不至于哭成那樣。

聞言,沈清梨怔住。

是啊!為什麽呢?

她只知道,那時候,她難過得要命,眼淚不停地掉,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宋南谌緊緊盯着她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微表情,聲音輕輕的:“所以,你難過的不是那顆釘子,對不對?”

沈清梨猛地擡眼。

他眼底似有什麽東西劇烈翻湧:“你以為我要訂婚了,所以……”

“才不是!”沈清梨忽地打斷他的話,“你……你好歹是做律師的,怎麽還無憑無據污蔑人呢?”

宋南谌連呼吸都變得很小心:“沈清梨,你真的,不是在吃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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