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秦牧野的表情似乎很難過。

容秋徹底看不懂他了。

雖然容秋和秦牧野不熟, 但容秋心裏,這個S級的alpha應該是個剛毅果敢, 不會輕易表露自己脆弱心态的男人。

能坐上高位的人不都應該控制喜怒麽。

為什麽現在男人的痛苦這麽明顯。

僅僅是因為自己說了一句和他不熟嗎?

可他說的都是實話。

而且他可以确定的是, 眼前的男人真的認錯人了,秦牧野似乎把他當做記憶裏那個極重要的人,記憶失了真,所以秦牧野當初見他第一面就流露出那麽濃重的感情。

那個人在秦牧野心裏的位置應該很重要。

可這又怎樣。

這件事對他并不重要。

甚至可以說, 由于秦牧野的認錯人, 陸陸續續給他帶來了不少生活煩惱。

如果不是秦牧野錯認了他, 他本不會一而再, 再而三地和秦牧野見面, 甚至還要抽出自己的時間去他的辦公室, 就連錢院長也因為秦牧野的事,前前後後找了他多少回。

容秋是個嫌麻煩的人, 而秦牧野就是他如今的麻煩過敏源。

太麻煩了,也太煩了。

煩到容秋不想去管秦牧野的反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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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秋勿自走到櫃臺,付了這頓飯錢。

等他再次經過秦牧野身邊時, 男人還維持着他走前的模樣,雙目黯淡,瞳孔擴大,黝黑的瞳仁顯露出一副沒有特定焦點的失神模樣。

容秋暗下眉目,他指尖扣起,輕輕敲着桌面。

示意。

他要走了。

看着容秋的身影一步步的遠離,最後消失在玻璃窗外的行道樹旁, 秦牧野終于支撐不住, 一直緊繃着的肩線徹底垮下, 又像拉到極致的弓弦而且忽然斷裂, 不可忽視的反彈力将他的心抽的一頓一頓的。

每一下似乎都在嘲笑他的自傲。

他想着挽留,可容秋卻不記得他了。

越想越心慌,越想越悲涼。

秦牧野定定地看着桌上的殘羹冷炙。

最近總是這樣,五年前被他忽視的東西,現在重浮于他的心間。

桌上的菜和他印象裏的菜大不一樣。

五年前的容秋,每次給他點菜時,都會準備口味極重又辣的菜品;而現在桌上的菜清淡寡然,還有許多秦牧野絕對不會吃的東西,比如說香菇,再比如說芹菜,這些菜有着自己獨特的風味。有些人喜歡,但秦牧野是萬萬不會碰的。

原來容秋喜歡吃這個?

所以容秋和他在一起時,總是會刻意偏重他的喜好。

他知道嗎……

他是知道的。

但他依舊選擇不管不顧,因為那時的beta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床伴而已,就連日後的伴侶都不會全身心的交付,更何況區區一個床伴。

可容秋對他而言,真的只是一個床伴嗎。

秦牧野讀不懂自己的心了。

他只知道重逢後,他每次和容秋見面都會欣喜,即便欣喜的心湖裏摻雜着碎玻璃,冷刀子,他依舊期待和容秋見面。

等到老板過來收拾飯後的碗碟時,居然看見這個不凡的alpha居然有了要哭的跡象,男人有一張讓人嫉妒蒼天不公的好看臉龐,身材也挺拔。

就因如此,alpha濕紅眼的時候,才格外有反差感。

乖乖,啥年頭啊,他居然都能看到alpha哭。

老板認識容秋。

所以對容秋帶來的朋友也心有好感,更別提秦牧野還穿着軍褲軍靴,明顯是軍隊裏的人。

老板态度更好了。

“年輕人心情不好,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現在還不是晚間用餐的高峰期,老板索性拉下椅子和秦牧野唠嗑。

不得不說,如果秦牧野願意做出僞裝,很難有人會發現他的涼薄本性。

五年前的容秋沒發現,現在的老板也如此。

不過幾句話的交談,老板就徹底放下了心房,甚至格外欣賞這個年輕的alpha。

秦牧野這才問起自己想問的問題來。

“小秋他每次來都點這些菜嗎?”

“差不多吧,他口味淡,基本上口味濃重的菜都不會點,現在清淡口的年輕人少着,容先生算一個,經常和容先生過來吃飯的隔壁酒吧老板也是。”

秦牧野敏銳地抓到了什麽訊息:“隔壁的酒吧老板?”

餐館老板沖着左邊努努嘴:“就是左邊第三家的那家beta酒吧,容先生每次喝完酒都快過來吃點宵夜。”

秦牧野的心抽抽的疼。

他知道五年後的容秋會抽煙,卻不知道五年後的容秋還會喝酒,甚至還會去光顧隔壁的beta酒吧。

明明容秋喝上一點酒都會雙頰熏紅。

這樣的酒量,容秋居然會去酒吧。

餐館老板提醒得很明顯,這家酒吧的名字更明顯,就叫“beta酒吧”,門口樹立的熒光屏顯示這是一家僅供beta人群消遣娛樂的場所,外表看上去很普通,就像它的适用人群——beta種群一樣,要不是挂着一塊“beta酒吧”的牌子,沒有人會把這家店和酒水舞池聯系在一起。

但看似松散的布置,管控卻頗為嚴苛。

秦牧野就被攔在了外面。

而攔他的人,正是beta酒吧的老板。

beta老板剛休息好,他晝伏夜出,此刻恰巧是他清醒的時候:“這位alpha先生,我們這裏僅準許beta進入,如果你想去酒吧,可以左拐三條街,那裏有家AO酒吧。”

之前因為alpha過來鬧過事,所以酒吧老板嚴防死守,見到秦牧野這個alpha,自然把他往外攆。

秦牧野不為所動,他打量眼前beta的不俗穿戴,猜測他應該就是酒吧的老板。

秦牧野放低了聲音。

“你認識容秋嗎。”

beta老板一頓,并未直接回答他。

秦牧野又多問了幾個問題。

beta老板半真半假地回着。

秦牧野看出beta故意在偏離話題,略一颔首,很有紳士禮節的離開。

看他上了車,beta老板才放下心來。

可真吓到他了。

這位alpha一看就不是普通等級的alpha,脖子上的信息素阻隔環顏色那麽深,至少得是A級以上的alpha。

beta老板沒敢放心大膽地往上猜。

如果他知道這是全聯邦迄今為止唯二的S級alpha,指不定就拉着人合影拍照,裝點成他以後和同行吹噓的門面。

但即便只猜秦牧野是A級alpha,也夠beta老板驚訝的了。

A級alpha,在整個alpha族群裏,也才百分之一的比例呢。

他沒記錯的話,容秋是beta吧。

居然還和這麽高等級的alpha關系好。

不過好像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容秋那麽優秀。

光他這家酒吧裏,就有不少優秀的beta想和容秋約。

認識個A級alpha,對容秋來說才不算什麽。

所以這件事beta老板轉頭就忘,并沒有放在心上。

而那一頭離開beta酒吧的秦牧野回到自己的車上,并沒有驅車離開。

說實話,他現在心裏很亂。

宛若有無數團沒有解開的線團,彼此交纏,甚至還打起了結。

秦牧野獨自一個人在車上捋了很久,從日落西山,捋到了星月高懸。

并無成效。

他像是從一條路走到了頭,前面就是死胡同。

他沒想過beta會忘記他。

才五年時間。

beta就忘記了他。

遺忘一個人居然這麽容易嗎?

他都把beta的面容刻進了骨血裏,得來的不過一句他是陌生人。

“陌生人”這三個字聽的耳朵裏可真刺耳。

有憤怒,有氣惱,但這種躁動如潮水般退下後,餘下的就是茫然無措。

高高大大的alpha坐在車位上,表情居然罕見的格外脆弱。

容秋如果還記得他,他們就還算有緣分,可容秋忘記了他,他又該如何去做?

主動告訴容秋五年前的事,這是讓容秋記起他的最快的方法,可這麽做就等于重新撕開容秋的傷口,五年前的事,他自己想起來都混賬,容秋知道好後,說不定會更加怨恨他。

那第二個選擇呢……

好像也不行。

如果閉口不提,他們就永遠分開站在陌生人的兩條平行線上,容秋還是只把他當陌生的軍區總指揮看待,這種上下級的關系不是他想要的。

到時候容秋即便好臉色對他,也只是下級對上級的恭敬。

更多的東西,容秋不給,他也要不來。

他甘心嗎?

不,他永遠不甘心。

既然容秋自己都已經忘記之前的事情,那重新開始不就是一個很好的起點。

秦牧野沉暗已久的眸子終于透亮了起來。

對的,重新開始。

但現在唯一的難題就是,他該怎麽和容秋重新開始。

這道題秦牧野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着臨時停車位的電子收費表的數值一直上升,他依舊不為所動。

最後還是他哥打電話問他為什麽還沒回去,男人才回神,回了他哥馬上回去,秦牧野挂斷電話往自己的住處趕。

秦澤西已經等秦牧野很久了。

他最近很煩。

因為容欽和他冷戰快一個月,中間居然一個電話也沒有,一條短信也沒發。

有這個樣子的伴侶嗎?

秦澤西恨不得立刻撥通電話和容欽吵架。

但他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先聯系對方。

明明是容欽沒有緣故的先和他吵架,對方那麽無理取鬧,為什麽要他先低頭?

心裏默念無數遍,他先聯系容欽他就是王八。

所以秦澤西一連憋了這麽多天。

這下終于憋不住了。

秦牧野開門回來,還沒換鞋,就低眉瞧見客廳裏的地面上,一部被摔碎了的手機凄慘地橫在他面前。而沙發上,和他容貌有五六分相似的男人正雙手抱胸,那雙鷹眼就像可掏人心肺的刀子,看向哪兒就往哪兒留下不可磨平的痕跡。

他哥心情不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自從他哥搬來和他一起住,總是隔三差五摔碎家裏的東西。

第一次是電視的遙控器,第二次是地面自動跑道的掃地機器人,而這一次居然摔的是他自己的手機。

看來問題真的很嚴重了。

因為他哥之前一閑下來就捧着手機。

秦牧野問他是不是在等誰的消息,秦澤西就立刻把手機捂死在沙發上,反駁得極為迅速:“我怎麽會在等誰的消息,不過在看公司的報表而已。”

秦牧野勘透他哥的心口不一,也沒有直接戳破。

勉強算給兄長留了幾分顏面。

不過秦牧野心裏能猜出幾分。

大概是和容欽那個beta吵架了,而且這次吵得有些嚴重。

所以秦澤西直接喊秦牧野回來喝消愁酒。

兩個S級的alpha酒量都不錯,紅的、白的、黃的摻在一起喝,居然誰也沒把誰先灌醉。

到底是秦澤西這個有心事的人憋不住。

這位年紀稍長的S級alpha抱着酒瓶,眼裏都是不滿:“你說說他還想要什麽?軍區的勢力我随着他自己發展,我們秦家老祖宗留下來的企業,他也能插手管理,他還不滿什麽?居然還想建立一支獨立的志願軍去剿滅十三軍區的海匪。他有多大的本事,整個聯邦都沒做到的事,他一個beta就能完成?”

秦澤西洩洪一般地說個不停 ,看得出來他對容欽的某些方面格外不滿。

秦牧野沒多話。

只靜靜地坐在一邊,看似認真地聽着。

他有自己的心事。

喝酒也為澆自己的愁。

但聽到他哥對beta不加遮掩的歧視時,秦牧野眉頭忽然一皺,他放下酒杯:“beta和我們沒什麽不同,如果給他們空間,他們也會很出色。”

就像容秋一樣。

到了第十三軍區,如魚得水。

所得的成就絕對不比任何一個alpha差。

秦澤西還是不贊同。

秦牧野知道現在無論他說什麽,他哥都聽不下去了,索性悶聲陪酒。

兩人又對着數不清的酒瓶喝了半個鐘頭。

秦澤西的所有苦水才勉強倒盡。

或許是秦澤西醉了。

又或許是某種遲來的想念在酒精迷醉大腦以後才敢破土而出。

到了後面,秦澤西的言行舉止極為不體面。

眼圈紅腫,痛哭流涕,還抱着秦牧野的大腿一口一個“阿欽不要不理我”、“沒有你我晚上睡不着”、“阿欽,我腺體痛”……

原本一個鋼鐵硬漢,硬生生地在酒後變成了個只想抱着beta伴侶哭唧唧的alpha慫包。

哪裏還有S級alpha的樣子。

最主要的是,秦牧野被秦澤西當成了某個不要他的beta,還被死死地勒住脖子,要不是他先下手為強敲暈了他哥,他哥都打算張口啃他的腺體。

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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