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

雖然不遠處的人戴了口罩, 還包得嚴嚴實實的,容秋依然認出來這人是誰。

外面的雪已停,風兒甚是呼嘯。

容秋愣在原地, 他看着穿着一身長到小腿的羽絨服的男人向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就像白色雪原裏有一只逐漸朝他漫步的黑狼, 毛發柔順,兇悍強壯, 黑狼最後停在距離容秋一臂的距離, 比之前稍微近了些, 但依舊在容秋的忍受範圍裏。

只是人看狼需要低頭,他看秦牧野卻還需要昂首。

容秋脖頸一動,他的視線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秦牧野, 為什麽這個人穿着和自己的同款羽絨服, 就連胸口的标志也是一模一樣,更讓他不解的是, 明明是同款的羽絨服,穿在秦牧野身剛剛到達小腿處,而穿在他身上,就已經抵住了腳踝。

容秋厚實鞋靴裏的腳趾忍不住動了動。

不僅如此, 他還要擡頭才能直視上秦牧野的這雙眼。

那他視線上擡, 卻發現眼前的男人早就直勾勾地看着他。秦牧野的瞳仁很黑, 黑到像一塊不知道撰寫過什麽文字的千年古墨, 不知道寫了什麽,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宛若一汪能吸引人心魂的寒潭, 安靜蟄伏着, 但一旦遇見飲水的獵物, 瞬間就拉人入潭。

可飲水的獵物是之前的容秋了,之前的他就是追逐秦牧野的快樂小狗。

給點甜頭就搖頭擺尾。

現在的他,不是。

容秋把手揣進衣袖裏,步子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表情也恢複了冷淡疏離,容秋自然不會認為秦牧野在這個小區裏還有朋友,他的直覺告訴他,秦牧野就是來找他的。

果然如此。

在他問完alpha什麽事後,高大壯碩的男人摘下了他的口罩,露出他那張猶如刀削的好看面龐,這下容秋更能清楚看清秦牧野的神情,這麽一張除了冰塊什麽都裝不下的臉上也收斂了肆虐的力道,此刻居然溢滿了驚憂。

“雪下得太大了,我擔心你。”

alpha的唇-瓣開開合合,說着容秋聽不懂的話,夾雜着讓人忽視不掉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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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這個alpha說擔心自己。

容秋搖搖頭後,面色嚴肅地看着他。

“我很好,你不用過來。”

最好別再見面,一看到他就心煩意亂。

“秋秋,我只想知道你感冒好了嗎?有沒有發燒?”

alpha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試探容秋額頭的溫度。

“你別過來。”

這一次容秋退得更深,小腿和後膝蓋砸到了身後的雪堆,經過機器鏟車處理過的雪堆壓得又緊又厚實,而且容秋退後的動作又做得很大,無異于主動砸向一個大鐵塊。

容秋輕輕地嘶了一聲。

但無論容秋說什麽,秦牧野都悶聲不語,似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和悔恨,高大的alpha就像一個巨大的榆木,直戳戳地拄在容秋面前。容秋跨不過去,想打卻又怕痛了自己的手。

說不通就不說了,容秋轉身就走。

而他剛跨出一步,手腕就被人禁锢住。

他身上的黑色羽絨服質感很好,很是蓬松,但就是因為太過蓬松,男人握他手腕的這個動作被他感知得清清楚楚。像被一個金屬大鉗子鉗住了手,容秋想要離開的腳步活生生地被他阻攔住。

容秋已經十分不耐了。

他回頭,容秋看着手腕上的這只大手深深陷在他的黑色羽絨服上,被風吹得寒嗖嗖的眼睫毛怒而上翹,整張臉因為生氣憤怒而洋溢出別樣的風采。

“放手。”

秦牧野沒有松開他的手,因為他很明白,一旦他松開手,容秋立刻會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強硬着把自己頭頂的帽子壓-在了容秋頭上,不顧容秋的掙紮,他拉着人家的手腕,強硬着帶着人轉身,木然地往前走。

不管容秋說什麽,他都過耳不聞。

而且男人的力氣很大,容秋明白自己的擒拿可能還沒使出來,手骨就會被alpha擰斷了。

五十公分的雪道,兩個人走得分外擁擠,兩人的羽絨服擦着雪,發出“沙沙沙沙”的摩梭之聲。走到一棵伏倒的大樹旁,秦牧野才停下腳步,這個樹就是大雪第一天壓倒那對年輕伴侶的樹。

現在只剩下半個嶙峋的木樁子,樹冠伏倒,上面蓋着一層厚厚的雪被。

秦牧野在此停步,容秋冷眼看着秦牧野寧願把腰彎到九十度,也不松開他的手。最後驕-傲的alpha翻找許久,才從雪堆裏刨出來了一個巨大的保溫食袋。

這種天,東西埋雪裏反而比放外面更容易保溫。

單手拍拍保溫帶上剩餘的雪碎,秦牧野悶聲提起手中的食盒,遞到容秋面前。

“帶回去吃。”

“幹什麽?”容秋沒帶好氣。

“停電不容易開火,在家裏總是吃速食也不好。”

現在秦牧野對容秋的濾鏡開得滿,不管什麽時候見到容秋,他都覺得容秋瘦了。

下颌都尖了。

一定因為這三天沒吃好。

秦牧野盯着那個線條并未發生明顯變化的下颌,再次把手上的保溫食袋往上提了提,骨相深邃的眉眼被身後白雪地映襯得極富距離感:“今天來沒有公事,只是單純地給你送一頓飯,裏面雞鴨魚肉湯都有,你感冒還生着病,需要好好補補。”

“如果我不收呢?”

秦牧野的眸色一痛。

容秋神色恹恹地斂着眼睛,長長的睫毛耷拉着:“我說過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秦總指揮這麽聰明的大腦,難道理解不了我的話嗎?況且我不需要秦總指揮的擔心,你我二人的關聯只在研究院的收益分成上,除此之外,你的每一次出現對我都是一種打擾。”

容秋的話等于拿着刀子直戳戳地戳着秦牧野的心。

秦牧野的面色已經徹底悲痛起來,他的聲音甚至起了悲鳴:“可是秋秋,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哪怕成不了朋友,也不要成為仇敵。”

每一次容秋拿着防狼一樣的視線盯着他,他心裏都絞痛無比。

他一直以為,之前面對洗去記憶的秋秋時,自己只能當beta秦野的替身已經足夠讓他悲切,現在看到對他徹底豎起心房的容秋,他只有因為撬不開容秋銅牆鐵壁般心防的無力與茫然。

但在容秋的心中,這個男人說出這樣的話真的好好笑。

一個人拿着一把刀深深地戳了他的心,即便過了五年,他心間的空洞依舊存在,甚至心髒每次的鼓動跳躍,都在提醒他曾經受過的苦楚。

他被蒙在鼓裏,被當做一個床-伴玩弄了一年多,他還以為甜甜蜜蜜的戀愛必須不見天日的原因只是愛人不算多言且內向。

alpha說不公開,他就不公開。

alpha說在他的宿舍睡着不适應,他就連夜收拾宿舍,買枕頭,購床單,日-日将不大的宿舍打掃得一塵不染。他甚至因為alpha随随便便的一句有關家庭情況的問詢,就上升到他們會領證成為合法的伴侶。

情多如賤草。

對alpha了解得越少,才越容易動真感情;現在了解多了,他才覺這個alpha也不過如此。

而且所有的alpha都不過如此。

容秋死死地繃着臉,表情硬邦邦的,語氣嘲弄:“沒有什麽原諒不原諒,也沒有什麽仇敵不仇敵。”

容秋頓了頓,繼續輕谑道:“我們之間五年前就已經斷幹淨。”

“秋秋……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的話,我……”

“機會?”容秋打斷了秦牧野:“明明五年前傷害我的是您這位s級的alpha,現在苦哈哈地要挽留的也是您,beta在您眼中就這麽低賤嗎”

秦牧野徹底緊張了起來:“秋秋,我沒有看不起beta的意思。”

容秋擡眼看秦牧野,好看的眉眼沒有溫順,餘下的只有諷刺般的銳刺:“秦總指揮難道不記得了嗎?畢業前您給我的那五百萬?”

聽容秋主動提起那五百萬,秦牧野的心跳陡然停滞,一種極不安生的微妙感瞬間席卷了他的腦顱。

“那五百萬不就是給我的床-伴費。”

“還有之前斷斷續續的幾千上萬,不也是床-伴費?”

“一炮一付,不想睡了就花一筆錢徹底打發掉,這就是alpha眼中的床-伴。”

“不過多虧了秦總指揮,否則像我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兒,則麽能在畢業前就在a星買房子……”

這是容秋失憶後第一次和他說這麽多的話。

室外的溫度零下十幾度,風裏就像竄着冰刀一樣,刮過肌膚時給秦牧野帶來刺骨的冰寒之感;但更冷的還是他的肢幹,一種從腳底上升且綿延着的徹骨之寒徹底侵襲了他的四肢百骸。

滿臉赭紅的他想和容秋解釋,想申辯。

可他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因為容秋所說的都是他五年前真真切切做出來的蠢事,正因如此,他面對容秋時的氣勢一減再減。

在他的設想裏容秋拒絕他的可能性很大,甚至高達百分之九十,但他還是懷着百分之十的希望,祈望容秋能接受他這份不足為道的歉意。

但當這百分之九十降臨的時候,他還是腦袋空空。

alpha呆愣愣地站在那裏,即便穿着厚實蓬松的羽絨服,容秋也能看到他顫-抖的肩線,一抖又一抖,頻率逐漸加快,幅度逐漸加大。

容秋挑眉。

怎麽了?alpha的這張臉就和摻了顏料的硯臺一樣,各色交疊。

這是因為被他拒絕而惱羞成怒,所以要對他動手?

容秋敏銳地牽拉起身上的肌肉,beta藏在羽絨服下的肌肉很快被調動了起來,而他原本就縮在衣袖裏的另外一只手無聲地蜷成了一個拳頭,白淨手背上,青筋浮起。即便面前是個s級別的alpha,他也不畏懼動手去打。

但alpha還是沒動。

男人只是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看着一團白霧從秦牧野的薄唇邊一散而出,瞬間模糊了容秋的視線,但即便如此,容秋依舊能看清男人紅着的眼眶,圓圓的黑色瞳仁隐藏在水光之中,莫名清亮。

嗯。嗯?

容秋一向滿意自己的好視力,但現在他差點忍不住伸手揉揉眼。

是他看錯了?

alpha怎麽會哭。

但這是真的。

alpha已經恢複了自己平穩的呼吸,沒有嘴邊哈出來的白團霧氣,容秋能将alpha紅着的眼尾看得清清楚楚,眼尾微微上調,這雙本倨傲如鷹的眼睛藏匿着罕見的脆弱與陣痛。

時來運轉,容秋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能這麽簡單就看破秦牧野的情緒。

就因為他簡單的一句話,秦牧野就露了這樣的慘臉給他看?按照秦牧野的性子,不應該被拒絕後惱羞成怒,然後再也不來見他嗎,這和容秋之前的預料不同。

秦牧野那張臉上沒什麽表情,唇線微微繃着,并沒有表露旁的心緒。沒有生氣惱怒,也沒有別的alpha容易爆發出來的暴躁脾氣。

秦牧野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然後緩緩松開了鉗着他的那只手。

一切就像慢動作一樣,容秋清楚看見那只手離自己的手腕越來越遠,手腕處被捏扁了的羽絨服重新鑽入空氣,不過三五秒就蓬松如初。

而這個功夫裏,alpha已經收整好他的所有情緒。

除了眼睛有點紅,并沒有別的異樣。

秦牧野沉沉地看着眼前的beta,瞳目留存着容秋的面孔,猶如波濤洶湧的海面映着月亮。

容秋的意思很明顯了。

秦牧野抱着偌大的食物保溫袋,他還不知道自己眼睛已經紅了,并且被容秋納入眼底,所以他維持着自己謹慎不多的驕-傲,體面地抱着食物保溫袋,微微伏下腰,當着容秋的面打開這麽大的食物保溫袋。

容秋早就知道裏面不會單純只有食物,因為普通裝飯的保溫袋哪裏這麽大,都快到達他大-腿的高度了。

秦牧野在裏面翻出了一份枇杷膏。

兩個巴掌大的瓶子,裏面是橙黃色的膏體,瓶身上貼了手寫的“枇杷膏”三個字,看得出來不是買來的枇杷膏。

秦牧野把其餘的東西再次封好,只取出這瓶枇杷膏,枇杷膏的瓶身顏色很好看,但好看的顏色卻反襯出秦牧野早就被凍紅了的手,秦牧野沒意識到,他只舉起這瓶枇杷膏,神色小心又謹慎,生怕容秋再次拒絕他:“這個治咳嗽好,你嗓子還是有些悶悶的,光喝藥不行。”

容秋回到家,他把這瓶枇杷重重地放在面前的茶幾上,與之一起放下的,還有頭頂捂得暖烘烘的黑色毛絨帽子。

枇杷膏是秦牧野給他的,頭頂的帽子也是秦牧野給他的。

而且他還能确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屋裏目前存着的那些物資并非全是容欽給他準備的,他身上的這件黑色羽絨服和秦牧野巧合地一模一樣,還有兩批物資裏重複的水和速食。

他早該發現的。

帶有醫藥箱的那份物資是秦牧野為他準備的。

現在他又收了秦牧野的一份枇杷膏,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卻讓容秋覺得更棘手。

人情債難還。

但就因如此,容秋才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不該和秦牧野有聯系,所以也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收下秦牧野的東西。可他還是收下了,就因為那一絲絲……絲到近乎可忽略的心軟。

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些熟悉,他是不是被套路了?

容秋仔細一想,之前秦牧野趁着他失憶成為他床-伴的那一出,實在和今天太過相似。秦牧野不停要成為他的床-伴,只說想和他結為合法的伴侶,他自然不會腦子一熱就結婚,但他卻莫名其妙地答應了給秦牧野一個當床-伴的機會。

這次也是一樣。

他本該對這個alpha死心。

最後卻拒絕了他準備的一保溫袋的飯菜,只接受了這一瓶枇杷膏。

不對勁兒,真的不對勁。

所以這個alpha一直在套路他,是吧?

秦牧野這一次真的沒想套路容秋。

這時的秦牧野已經抱着偌大的食物保溫袋坐回了車上,這些菜品都出自一家十分好吃的私人餐館,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現在做的菜還不如餐廳做得好吃,所以尋了這些清淡口的菜品裝帶來給容秋。

但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那瓶枇杷膏是他自己親手熬的。

不知道失敗了多少瓶,才最終成功了那一瓶好看又濃香的枇杷膏。

被容秋拒絕太多次,他已不奢望容秋會将枇杷膏收下接,只是容秋和他說話時的聲音裏聽得他心都揪了起來,說話間帶着不甚明顯的鼻音,的确呈現出感冒的症狀。

好在容秋收下了。

如今的秦牧野反像是追着人跑的小狗。

容秋對他說了太多惡劣的話,但他只要容秋給出一個正向積極的反饋,他就能将容秋前面的話全都抛出腦後。

只記下好的,不記下刺耳的。

似乎琢磨出一條和容秋勉強和諧相處的合适路徑,秦牧野心松了松。

剩下來的飯菜秦牧野坐在車裏自己吃。

自從被容秋拉黑以後,他就徹底忙碌于十三軍區的工作,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不但對居民生活産生了極大影響,也對十三軍區的各種軍事設備以及軍事工程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擊。

前兩天他一直在軍區開會,獨獨今天,也就是大雪的第三天。

終于在大雪的第三天。

他才中午抽空開車來到容秋家外面。

飯吃到一半,坐在車裏的alpha才覺得似乎少了什麽,一看前視鏡,才發現原本頭頂戴着的帽子不知去向。

alpha輕輕攥緊了些手上的筷子。

将帽子給容秋是不經大腦思考的動作,因為那個時候看到想要逃脫的容秋,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狠狠地把人給抓住了。

可他抓住了,卻又松手了。

因為現在容秋對他依舊很排斥。

秦牧野開車回辦公室的時候,路過了容秋的別墅區。

這一片別墅區遠比容秋現在住的公寓住宅區好得多,至少從外往裏看,別墅區裏的道路都被清理幹淨,三米多的寬闊距離足以讓車輛行駛其中。

想着時間還早,秦牧野的車就拐了進去。

門衛給他做了記錄就放行。

路邊沒有很多人,只有叉車忙忙碌碌在開道,現在容秋的這棟別墅應該空了,因為容欽這段時間在辦公室裏住着,他哥隔三差五就去叨擾,容欽被他哥煩死,更不願意回容秋的別墅住。

秦牧野的車開到了別墅外,他進不去,只能在外面靜靜地看着。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喜歡對着空房子出神。

之前在第一軍區首都星收購了容秋的房子後,他雖搬進去住,但也經常開車從窗外打量那棟房子,那棟房子是容秋心血的凝結,更是容秋全心全意都是他的體現。

他什麽都沒有,只能守着過期的糖果不放手。

A星那棟別墅和他眼前這棟別墅差不多,相似的兩層別墅,都有個十幾平的苗圃花-園。

不管洗去憶還是沒有洗去失憶,容秋都在外面種植了花種。

秦牧野的視線扭轉。

他注意到皚皚白雪之下有什麽東西塌了一角。

是容秋的當初為小花苗搭建的苗圃,現在因為厚重的大雪而坍塌,秦牧野穿上羽絨服下了車,雪都到達了他的小腿處,他一腳一腳艱難地走着,等到停在苗圃前,他把上面壓着的雪都掏了出來。

支架大棚的輪廓顯露了出來,秦牧野想然把這個支架重新支了起來,他的動作不如容秋麻利順溜,而且在外面凍了許久的支架和大棚摸着就寒手,甚至他的指尖還被冰刺戳了好幾下。

十分鐘後這個大棚終于重新支楞了起來。

有些歪,不算周正,甚至原本長柱狀的大棚變成了梯柱狀。

秦牧野看着自己拙劣的作品。

有些不如讓他毀掉算了的打算。

但他還是往後退了退。

剛才他觀察過,裏面的好些幼苗已經被壓斷,要不是有保溫大棚護着,裏面的苗早就提前全都被凍傷。現在大棚雖然被支起來了,但秦牧野不知道能救多少,又或者他現在這些微不足道的努力只是徒勞。

秦牧野擡頭看了一眼天。

心口像被一柄小鑿子用力鑿着。

一切都看天意。

這場大雪又下了一天,第一天降雪到現在一共下了五天,中間只是短暫停了一兩個小時,很快就又續上了。這樣的雪災着實給十三軍區主星U星的民衆帶來了極大的生活不便。

剛鏟出來的道路又被掩埋,原本五十公分的雪不斷加高,這下連鏟車都不能工作了,整個星球都處于提前放寒假的狀态,甚至一樓的住戶透過窗戶還能看到窗邊毫無瑕疵的白雪。

幸虧前幾天各大社區得到通知,提前分配了物資,米面糧油都在,雖然不如之沒下雪前吃得健康可口,但也能保證日常的能量供應。

容秋就過得格外舒服了。

吃穿用住全都不缺,大雪驟停的第一天,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容秋甚至還主動出去當了鏟雪志願者。

他住的這個小區好心人多,志願者也多。

alpha、beta、omega都有,相處也挺融洽,開鏟雪車需要一定的技術,所以就有專業的老師傅帶着他們學,在他們看到容秋開鏟雪車的技術這麽順溜,雪塊就像一塊塊齊整的白豆腐,很多志願者簡直無法接受自己鏟出來的雪散得就像一團亂沙。

其中也有幾個omega開得很好。

雖然雪鏟得有些亂,但總比那幾個手忙腳亂的alpha來的好,alpha大開車的時候,鏟雪車的鏟子一鏟子鏟下去,十有八九都鏟了個空。

一旁教導的omega老師傅笑得不行:“瞧你們alpha長得人高馬大的,鏟雪還不如咱們omega。”

alpha又氣又嫌丢人,最後頂着個大紅臉在人家omega身後轉悠着。

容秋他們不敢主動問詢。

不知道哪裏來的錯覺,alpha們總覺得容秋鏟出來的不是雪,而是仇敵造出來的垃圾。

容秋在發-洩。

算上出去旅游的時間,目前為止,他已經快小二十天沒碰到他的寶貝機甲了。雖然抽煙也能緩解他一定程度上的煩躁,但都不如開機甲,只有坐在機甲艙裏迎接上沖下墜的刺-激感,才能讓他釋放所有情緒。

不能開機甲,他勉強開着這個鏟雪車發-洩。

作為曾經機甲戰鬥系的第一名,開個鏟雪車可謂是觸類旁通,別人上手要個把鐘頭,他幾分鐘就摸-索清楚了,将鏟出來的豆腐塊兒送到暫沒有人的大公園,他宛若個基建狂魔,還把這些雪塊碼得整整齊齊。

容秋在小區當了三天的鏟雪工,然後收獲了一衆alpha,beta,omega迷弟和迷妹。這些和他年紀相仿的同小區住戶有什麽說什麽,性子都直。

大家無一不是在家裏憋着難受才出來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現在網絡風氣實在太差。

十三軍區主星的這場寒潮風暴影響實在不小,但這在別的軍區看來就是毛毛雨,嘴嗨誰都會,畢竟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所以這些人說話難免口無遮攔。

容秋還不知道這些。

這段時間他白天開鏟車,晚上設計他的機甲設計稿,尚未分心給別的事,就連容欽和秦牧野的事他都極少去考量。

但等他現在知道十三軍區募捐捐款的事又被罵上了星網熱搜,容秋并不意外。

整個聯邦千千億的人。

哪個星球沒有幾十億的人住着,再看每個軍區,人就更多了,上熱搜簡直不要太容易。

當容秋不曾料想,他很快就成為了熱搜的頭條。

見完容秋的第二天,秦牧野迎來了他的易感期。

上午八點四十二分,他的易感期突然降臨,感受着後頸的刺痛和灼-熱,秦牧野熟練地開啓了辦公室的禁閉室模式,百葉窗被的金屬窗替代,由優質木材打造的辦公室大門同樣也被金屬門所替代,通風系統開啓,秦牧野溢散出來的信息素将會通過特殊通道傳遞到該去的地方。

門外的beta士官懂事的不去打擾。

不出意外,秦總指揮的這種狀态最少要持續五天。

而現在剛剛有了爆發的苗頭,他能做的,就是等着總指揮大人的私人醫生過來為大人注射撫慰劑。

但這次,beta醫生并沒有及時過來,不知道出了什麽意外,beta醫生打電話給衛明時,嘴裏明顯“嘶嘶嘶嘶”地抽着氣:“我急性闌尾炎在醫院住着,恐怕來不了了,注射針劑的事交給了……”

後面這個名字衛明很熟。

這位是聯邦總部送來的omega醫生,但似乎德行不佳,被總指揮大人訓斥過再也不許出現在他的眼前。。

衛明還見過這位大膽妄為omega醫生。

上次他就沒攔住,這位omega醫生闖入了總指揮大人的辦公室,最後才知這位omega醫生并不能稱得上指揮大人的私人醫生,不想這一回,他就能帶着醫藥箱大搖大擺地再次過來。

衛明糾結着要不要上前攔住。

omega醫生卻臉色極冷:“總指揮大人現在還沒有徹底進入高感期,注射撫慰劑還有用,再晚一些,這些針劑都會失效。”

衛明最終放行了。

禁閉室裏的alpha沉默地靠坐在靠椅上,他已經隐約感知到,這次到來的還是高感期,但他現在的狀況還不算嚴重,只要及時注射的撫慰劑,應該還能較為“輕松”地熬過去。

但秦牧野沒想到beta醫生沒有來,來的是omega醫生。

“出去!”

omega醫生顫了顫腿,他好不容易鑽了beta醫生不在的空子,怎麽會這麽簡單就走。

要不是秦牧野這個金疙瘩在十三軍區,他這輩子都不會踏足這麽貧窮且野蠻的軍區,在他到來的第一天就被這裏的omega嘲笑為嬌滴滴的大小姐。如果這次他成功收服秦牧野,那他一定要讓秦牧野把軍區的omega都辭退。

想象太過美-妙,宛若下一秒就能實現。

現在的秦牧野可是處于易感期。

易感期的alpha最不能控制自己,現在是他下手的好機會。

在秦牧野凄寒的眼神威脅下,omega醫生并沒有打開他的醫藥箱,他怎麽會給秦牧野注射撫慰劑,這麽好的機會,他一定要勾得這位s級的alpha徹底标記他。五年前秦牧野和四十五位omega匹配信息素的時候,他并不在場,但他傲然且自信,如果是他,一定會和這麽優秀的alpha匹配上。

所以他的醫藥箱裏根本沒有帶上撫慰劑。

自大的s級omega無聲地散發出他s級的信息素,這種過于甜膩且濃稠的桃香味讓秦牧野眉頭緊皺。易感期的alpha不能佩帶信息素阻隔環,如今alpha的後頸腺體一抽一抽地動着,每動一下,後頸都有分外濃郁的沉香木信息素翻滾而出。

omega醫生以為得到了回應,更加明目張膽地釋放自己的信息素。

可這種桃香在秦牧野看來就是惡臭的爛桃。

這不是他需要的味道。

他需要什麽味道自己卻不清楚。

但他知道一定不是這種味道,或者不是omega的信息素氣味,他聞到以後只想撕爛一切。

“出去!”

s級的omega不願意離開,甚至為此加重了自己的信息素釋放。

他不信,只差一點點,他一定能攻下這個男人。沒有人能在他的信息素誘-惑下全身而退。可他驟然加倍的信息素濃度無一成為了秦牧野徹底爆裂開來的導火索。

同時秦牧野忍着身體的灼燙和險些壓制不住的破壞欲,撥打了beta士官的電話,命令其立刻把這位不知死活的omega醫生丢出去。

beta士官進來時腿都在發顫。

“衛明,把他帶出去!”

語音剛落,alpha眉目一縮,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信息素只翻騰了一倍,omega卻直接在alpha信息素的劇烈沖擊之下腿軟無比,險些都要暈死了過去。

而omega拎着的醫藥箱先是掉落在桌上,又因為omega手臂一拂的動作,不算輕的醫藥箱連帶着秦牧野桌上的文件紙筆一齊滾在地上。

文件、鋼筆以及醫藥箱裏面的小型醫療器械滾地到處都是,又是一片狼藉,而且omega的信息素污染了整個禁閉室。

是的,就是污染。

alpha的鳳眼如炬。

他的身邊本不該沾染這些氣息。

秦牧野一臉沉默,而他的手臂肌肉已經收緊,将通風系統開到最大,自己的信息素加速驅趕外來的陌生信息素。

衛明終于站穩了腳,他咬牙一把抓過omega的肩膀,意圖把omega和自己一起丢了出去。

顧不得撿着滿地的器械,omega醫生被壓得肌無力,背後的冷汗層疊而起,就像有人時刻拿着斧頭錘懸在他頭頂一樣,顧不得撿起滿地的醫療器械,他匆匆被帶離前,恰好看到秦牧野掉落地上的手機光屏亮起,文字是什麽不清楚,但是背景卻是某張熟悉的臉。

這張臉他曾經在哪裏見過。

能讓秦牧野設置為手機屏保的人,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

可omega醫生卻想不起來究竟在何處見過。

但關門的那瞬間,禁閉室裏的那一聲低沉溫柔的“秋秋沒事”,讓omega醫生瞬間想起這人是誰。

秋秋,容秋。

是秦牧野之前親自去星港機場接回來的beta。

知道秦牧野把一個貝塔放在心上,都不願意多看他們omega一眼,omega昏沉之中,嫉妒心快仍然使他失控癫狂。

給高感期alpha打電話的是容欽。

容欽今天終于抽空回別墅,但回去一看,容秋的別墅外面多了幾個大腳印,而且門口的花圃隐約有擺弄過的痕跡,因為他記得容秋搭建的花圃又方正又好看,而現在這個宛如歪瓜裂棗,特別入不了人眼。

所以他擔心容秋的別墅雪後遭賊。

可是他開門仔細打量,并沒有缺什麽東西,他二樓抽屜裏的現金和手表依舊放在那裏。沒遭賊,只有外面的苗圃變動了些,所以是小秋回來了?

容欽不好意思問。

做了虧心事,難免做什麽都沒底氣。

所以本該打給容秋的電話莫名撥打到了秦牧野那裏,他還不知道這個alpha步入了易感期,所以談話間總是意外踩到alpha的痛腳,知道alpha中午去看了容秋,容欽心生出一種被盟友背叛的感覺。

“你我都被秋秋嫌棄,但你居然趁着我正忙的時候去秋秋那裏刷好感?而且你哥那個狗alpha甚至還拖累我的挽秋大計,果然是兄弟二人,一個比一個會拖我的後腿。”

容欽越罵越兇,但他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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