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容秋旅行回來帶了很多禮物, 就像上次旅行一樣,他也帶了禮物送給容欽,可是這次他帶回來了,卻不知道要不要送, 最後只放在箱子底下。
容秋坐在溫暖的星艦裏, 十二月, 月中的天氣已經很冷了, 主星u星有不少地方已經降下了大雪, 白皚皚的, 覆蓋了一片房屋屋頂和樹冠, 萬米高空之下就是十三軍區最出名的不動港,如今船只和貨輪往來頻繁,塔臺燈光左右輪轉, 即便在冬天也分外熱鬧。
但出了星艦, 短短的兩百米距離,寒風刮着臉, 容秋呼吸到鼻腔裏的空氣, 仿佛凝着寒冰。
容秋剛從熱帶星回來,很不适應。
容秋這次依舊出去旅行了十天,十天裏他周游了許多個熱帶星球,熱帶叢林, 大峽谷,瀑布等自然風光他一一看了個遍,太陽也曬得足,他不像同行的beta一樣過于講究, 沒塗防曬, 只帶了個帽子, 這使他活生生地從一個白白淨淨的溫柔男人曬成了略顯巧克力色的beta。
以至于容欽來接他時,都吓了一跳。
容秋的腳步一頓。
他說過不用容欽過來接。
容欽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衣袖上還佩戴着一枚精致的銀色袖扣,像是剛從什麽晚宴上回來一樣,他看着容秋曬得微微發黑的膚色,沒說什麽,只是伸..出手,似乎想接過容秋手中的兩個偌大的行李箱,但容秋抓緊行李箱的動作讓他躊躇。
容秋沒讓他幫忙。
只是跟在容欽的後面:“謝謝容欽哥。”
雖說是謝謝,只是這樣的語氣沒有原先的溫潤,只是多了幾分寡淡。
容欽只能硬着頭皮走在容秋前面。
“秋秋這次玩得怎麽樣?那些峽谷什麽的好玩嗎?”
“嗯,挺熱鬧的,也挺熱的。”
“我看你照片挺瘦的,以為你這趟吃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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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
“對啊,秦……有人說你下巴都瘦尖了。”
雖然屏蔽掉某個名字,但兩個beta心裏都有數這人是誰。容欽在心裏咒罵自己的不着調,容秋則微微加快了腳步,平白吐露了句“沒瘦。”
一邊趕着路上車,容秋一邊打了個噴嚏,甚至因為打噴嚏的動作,他腳步停了下來,容欽也順勢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容秋的鼻尖不知道什麽時候紅了,而且只有鼻尖一點紅,容秋抽抽鼻子,兜裏取出一張紙巾來,就在這個空當裏,容欽不動聲色地接過他手裏的行李箱。
容秋把紙巾扔在可回收到垃圾桶裏,回頭就看見自己的兩個行李箱被容欽拉着。
容秋縮縮手指,剛想拿回來。
容欽只側開視線,催促着:“今天u星大降溫,我們快點回去,否則說不定還會碰到大暴雪。”
“這不是大暴雪嗎?”
容秋自小在第一軍區的福..利院長大,他有印象小時候見過雪,也在福..利醫院的小電視上見過藍色的警告,但還沒有見過電視新聞媒體上預警紅色的暴雪警告,他今天在星艦上面往下看,看到下面白皚皚的一片,以為這已經是暴雪了。
“這還哪到哪兒啊,十三軍區已經給了紅色寒潮警報,紅色暴雪警報。據說今年這場是十年難遇的大暴雪,到時候估計雪深至少三十公分,走路出去都麻煩。”
說到暴雪,容欽的話匣子瞬間被打開,他自小在十三軍區流蕩,十年前的那場暴雪他就曾經歷過,自然知道這種嚴重的天災會對十三軍區造成多大的影響。
十年前訊息中斷,水電中斷,房屋坍塌,樹木橫斷,以至于道路交通崩潰,生活物資流通不暢,那個時候不知道鬧出多大的恐慌。十年後的現在,容欽也不清楚有沒有更好的措施可以保護十三軍區民衆的日常生活。
容欽只是挑自己見過的說,而容秋早就皺起了眉。
他來十三軍區已經五年,從來沒有遇見過容欽所說的情形,如果真的那麽艱難,今年這場暴風雪,他們又該如何度過?
可是這些即便容秋擔心,他也做不了什麽實事。
他能做的就是将手上研究所的事往後推延。
容欽送容秋回家,容秋出于主人的情誼,為容欽燒了一壺熱水。
看容秋接水的動作,容欽想起什麽,提醒道:“現在的雪還只是中雪,等到暴雪降臨,你們這個小區極有可能會停水,你可以準備些備用水。”
停水,停電,道路不通。
這些容秋都經歷過,不過是他五年前外出做任務時,他有點經驗,知道自備水糧的重要性,所以順着容欽說的話點點頭。
成功地接了容秋回家,容欽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
而且容秋雖然還能一句一句地回着他的話,但眉眼間已經明顯展露出旅行後的疲憊,看容秋第三回 不經意的揉眼,容欽又心疼又不好叨擾。
“這麽晚了,我也要走了。”
“容欽哥,我送你。”
“送什麽送,來來回回多麻煩,你趕快洗漱睡覺,對了,水糧衣服什麽的,你別急,我給你準備。”
容秋剛想出聲拒絕,容欽就故作嚴肅地打斷了他的話:“對付這種大暴雪的極端天氣,你沒經驗,萬一少了什麽東西不能及時買到,那就是要人命的事。”
一句沒經驗,成功地把容秋想說的話打了回來。
容秋把人送到門口,容欽就不讓他送了。
“就送到這,我走了。”
容欽換好鞋,走出門外,随後自己主動地關上了門。
随着這扇某人的“砰”然而關,隔壁的鄰居居然冒出了個頭,甚至很不好意思地敲開了容秋家的門。
容秋探着腳步出來,面無表情地看着敲門的男人。
年輕的beta摸摸腦袋,提醒道:“你好,我是你隔壁的鄰居。”
“嗯,你好。”
容秋有些笨拙地和熱情beta寒暄着,現在已經十二月,雖然還沒下暴雪,但外面依舊冷得出奇,他們已經在門口說了三分鐘的話,容秋看着眼前的beta鄰居,即便打着哆嗦也不回去,容秋抿抿唇,正視這個個頭比他稍矮一些的beta。
“請問你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要洗漱睡覺了。”
“有……就是,剛剛那個是你哥嗎?我能要一下他的聯系方式嗎?”
beta鄰居說這話時臉頰有些紅,甚至他的時間都不敢直視容秋。
容秋愣了愣,視線裏終于有了波動。
“你想追他?”
容秋沒有把容欽的聯系方式給beta鄰居。
雖然容欽現在和秦澤西的關系尚不明朗,也不應該有別的外人進來插手。
他關上了門,仿佛關上了外界的一切寒暄與社交。
容秋松了一口氣,他打開的電視,沉沉地躺在沙發上,入眼的是屋頂熾亮的燈盞,耳邊聽着的是十三軍區新聞正在播放的寒潮預警,預計明後天到達,屆時會有暴雪來襲,希望廣大群衆做好應急準備。
容秋不知道該準備什麽,容欽說他會幫自己準備,但容秋還是在網上尋找度過寒潮的相關攻略。
現在網上沖浪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而且十三軍區以外的網友居多,很多外區人并沒有把這次寒潮放在眼中,甚至認為寒潮必須嚴肅對待的十三軍區域網友則被他們打為攪亂網絡秩序的異黨。
甚至#怎麽倒黴的都是你?# 這個莫名其妙的熱搜詞條都被頂了上去。
容秋起初以為是倒黴蛋,點開以後才發現裏面的戾氣之大。
【打了幾十年沒打倒的海匪住在你們老窩旁邊也就罷了,特大的寒潮,怎麽也就只席卷你們十三軍區】/【不過下下雪而已,十二個軍區有多少星球常年積雪,現在你們主星u星不過是個十年難遇的大雪,你們就賣慘成了這樣?】/【不會又是來賣慘求聯邦多撥款給你們吧……】
容秋看着有些煩,這些顯示別的軍區ip的網絡評論太有煽動性了。
容秋鮮少會在這麽無聊的事情上花時間。
而現在,他一一舉報。
可不等他舉報結束,一條十三軍區負責人的發言出現在他的首頁。
十三禁.軍現在的負責人是秦牧野。
意識到這一點容秋的手莫名一停。
他對S級alpha的這張臉和這個聲音并無任何的探求欲,雖然秦牧野依舊戴上了他标志性的黑口罩,容秋依舊地清晰地想象出口罩遮蓋下男人說話時的微表情。alpha的嘴唇應該很薄,血色很淡,不說話時經常抿着,但開口時幅度也不會大,好似誇張地張嘴說話會掉了他的高傲一般。
容秋對這一切都印象很深。
因為五年前的他早就将秦牧野的一切刻入心底,如果他現在是個有些天賦的畫者,眼前不用擺放着模特,他就能靠着腦中的圖景将秦牧野的情緒狀态表現得淋漓盡致。
但這種清晰記憶是不快樂的。
恢複以後的記憶重新開始攻擊他,遠比之前更有效力。
越是想遺忘,就越是忘不了。
尤其在視頻裏的男人偶爾的一次直視鏡頭時,那一瞬間,明明知道男人看不見他,他依舊感覺自己像被男人徹底看穿。
就像他在秦牧野面前沒有穿衣服。
秦牧野輕易就看穿他不過是個缺愛的人。
所以秦牧野只要随便給些甜頭,他就像經不住誘..惑的小狗一樣,親熱地攆着後面跑。
舔狗。
忒。
十三軍區的秦牧野終于下了班。
不過即便是下班,他也沒回自己的別墅,alpha這幾天只在軍區的休息室裏休息。因為這場即将到來的寒潮,他已經和十三軍區的諸位負責人籌備已久。
他沒有應對極端天氣的經驗,但他看過十年前的記錄,知道那次寒潮對十三軍區的民衆造成多大的影響,也是從那次寒潮起,一直蟄伏着的海匪開始肆虐,不僅影響普通民衆的生活,還對十三軍區的不少軍事基..地造成一定的打擊破壞。
處理這些很繁瑣,但又很必要。
私人休息室的秦牧野剛剛坐下,還沒有換一下..身上的軍裝。白色的襯衣打底,領邊是銀色的樸素紋路,外面墨綠色的軍裝将男人的身材襯托得高大又挺拔,而他肩膀上的軍肩章則認證了他在第十三軍區至高無上的權利。
冷水下肚,他終于清明了幾分。
休息室的空調溫度很适宜,男人脫下外套也不會冷,秦牧野把脫下的軍綠色外套挂在了衣架上,他莫名停在外套前,更準确的是,他的視線停留在軍肩章之上。
以前他覺得很重要的東西,現在得到以後也不過如此。
比如他哥一直教導他,作為s級別的alpha,一定要不輸任何人,不能輸給beta和omega,甚至在同類的alpha裏也要出類拔萃,卓爾不群。
第一。
是每個alpha本能裏都會去競争的東西。
他競争了,也拿到了,可他好像并不快樂。
因為他很快就意識到不是什麽東西,只要動手争了,就一定能争來。
只是這個真理他哥卻依舊沒勘透。
甚至他哥的經歷已經給他提供了一個反面教材,這段時間因為容秋拉黑他的事,他和容欽的距離比之前近了些。自然也清楚容欽的心中,他哥的印象已經跌至了低谷。雖然表面上他哥和容欽還維持着婚姻伴侶的關系,但在容欽心裏,早就貌合神離。
可他又比他哥好多少。
容秋不理他了,容秋還拉黑了他的通訊號。
他這段時間一直不敢見容秋,現在卻連通訊號也被斷了。
無論他發過去什麽東西,收到的只會是【信息已經發出,但被對方拒收】。
起初他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後來他問了蘇燃。
蘇燃沉默了很久,然後告訴他,他被容秋拉黑了。
然後他也沉默了。
如今的秦牧野再次打開手機。
手裏的手機已經不是手機,反而已經成為他反思自我的鏡子。
雖然他被對方拉黑,但他和容秋之間的聊天記錄還在,alpha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僅僅看着聊天記錄就會産生這麽大的情緒波動,一時喜,一時痛,這兩種情緒猶如擺放在天平的左右兩邊的待估物,任何一條信息都會使天平失衡,甚至左右搖擺。
搖擺了一整夜。
次日五點,太陽還未出,他終于變了動作。
alpha揉了揉自己早就已經僵硬的後頸。
一..夜沒睡,他卻像早就習慣了一樣,他伸展着四肢,像個提線木偶,又像個年久失修的傳送機器,沒有潤滑油的潤滑,每一次的運轉都帶着機器摩..擦的咔嘣聲響。
但在看到一排的“消息已經發出,但被對方拒收”後面跟來的新消息時,他所有的麻木與犟勁瞬間猶如服下靈丹妙藥而消退。
堵着的神經因刺-激而激活。
alpha驟然起身,甚至因為動作過快而頭腦一白。
大腦空白暈眩了三秒,終于恢複了清明。
容秋:今天下午兩點有空嗎,我的機甲研究所,有事要商。
容秋昨晚睡得早,九點鐘就已經躺在了床上,第二天五點他睜了眼。
旅行完的第一天他就安排好了要做的事。
他要出個門,去之前就已經整修好的機甲研究所走一遭。
雖然經歷過零下五六度的大雪天,但容秋沒想到這次的溫度會降得這麽低,甚至沒做好充足準備的容秋還被這次的極端天氣迫-害到,只是穿得稍微少了一些,他就開始頭腦昏沉,鼻子也堵塞不通。
中午的時候,容秋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感冒了。
但有關研究所的各類相關文件只剩個尾巴,容秋在辦公室裏倒了一杯熱水,含一口熱水,看一頁,最後喝了一整杯的熱水并沒有緩解他的症狀,甚至感冒的跡象更嚴重了。
可是他已經聯系了容欽和秦牧野,下午來研究所。
容秋沒辦法,只能再續了一杯熱水。
容秋只是感冒,尚未發燒,感冒的病症不上臉,他只是說話帶着輕微的鼻音。
接到容欽的電話,他淡淡回道:“我來接你們。”
見到人後,他也是同樣的狀态。
和容欽禮貌地寒暄問好。
但輪到秦牧野時,寒暄變成了一聲不吭地轉頭帶路。
容秋的研究所很幹淨,從入門到長廊,再到了容秋的辦公室,一路上連一粒灰塵也沒有,同樣,一點裝飾的畫報沒有,沒有別的研究所裏在牆上張貼着的名人名言,也沒有綠植,潔白的燈光照射在牆壁和瓷磚上,只能折射出幾絲銀色的冰冷。
但慢下一步的容欽視線往下,他注意到容秋的手腕并沒有佩戴他之前送他的生日手表。
明明昨天接他的時候,秋秋還帶着。
容欽的視線縮了縮。
秦牧野的眸色更是沉痛。
因為容秋從頭到尾都沒有和他對視。
容秋能夠無比平和從容地應對他,好似已經見過千百年的霜雪,再無任何波瀾仍在他的心湖泛起漣漪。
清冷且疏離。
容秋沒有他們這麽多思,他只是有些累。
上午他剛檢查過研究院的所有新設備,他在中午午間花了兩個小時重新整理文件這時候發現自己似乎感冒了,而現在下午兩點不到,容秋努力壓着自己的鼻音。
他把整理好的文件遞送到容欽和秦牧野的手邊,裏面主要是以後将要研究的研究方向,一旦在研究院總盟會那邊申請通過,他這家私人研究所就可以正式開展研究。
他倒是不害怕總盟會那邊會有人壓着他的項目。
軍區那邊和他通了氣,因為他作為成功設計出新一代軍用戰鬥機甲的設計師,後面的設計項目都會允以通融。
但容秋下一款機甲已經不是軍用戰隊機甲,剛設計出來的那一款還沒正式投入各大軍區,他便把視線投注到民用機甲上。
相比軍用機甲,民用機甲的設計則會簡單些。
他的腦海裏已經有了一架機甲的大致模型。
只不過更小型,也更迅捷。
想必會很讨機甲競速愛好者的喜歡。
但這只是他目前的打算,還要讓容欽和秦牧野知道。
“這些你們先仔細看看。光是看,你們可能還不夠了解,我待會仔細地和你們介紹了研究所将會申請的幾個項目。”
容欽和秦牧野都是門外漢,容秋說什麽他們都應什麽,容秋整整說了十分鐘,他面前坐着的兩個人都一言不發,只是時不時跟着點頭。
容秋頓了頓,他委婉且公正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如果看不懂的話,可以請專業人士過來看看。”
秦牧野很快搖搖頭,容欽也跟着搖頭。
只是容欽比秦牧野更外顯些,他直接把自己心中所思表達了出來:“比機甲設計,誰能還比秋秋更專業。”
接受到二人的信任,容秋沉默着收回文件。
他轉而推出了一份新拟定的合同。
“這裏還有這一份合同,你們看看。”
“好。”
兩分鐘後。
“秋秋要重新分配研究所的獲利?”容欽低頭,再三浏覽,他萬分确定自己沒有看走眼,也正是因為如此,容欽才不解地擡頭看他,“原來的合同簽訂已經很可以,我那份比例不需要上調。”
當初他們三人合夥構建了這麽一家機甲研究所,還是按照投資的份額來進行劃分的。容秋投資得最多,占了七成,其次是容欽,占了兩成,最後是秦牧野,占了一成。現在容秋的意思是他只要五成,剩下的五成容欽和秦牧野再按比例均分。
原因是他之前占了容欽和秦牧野的太多便宜,沒有容欽,他的申請書不會這麽快就下來,沒有秦牧野,他的實驗儀器也不會達到最頂尖的水準。
但容欽不同意:“我又不缺這點錢,再說當初說好投多少算多少,不用給我們多加額外的分利。”
說着容欽還撺掇着旁邊的秦牧野給回應。
可是秦牧野不為所動。
他接過容秋遞來的筆,在這份合同上留下自己飄逸的簽名。
“我簽。”
容欽:……
容秋看向容欽。
明明視線裏沒有什麽,容欽卻莫名低了一口氣。
“我也簽。”
說着,他一把奪過秦牧野手裏的筆,但簽完以後,他看見秦牧野的視線很是兇惡,如果眼神可以比中指,他早就已經沖着秦牧野的行為比了無數個中指。
容秋看着一式三份,新鮮出爐的合同書。
心裏有一直洋溢着的愧疚感終于稍稍消停了些。
“那就這麽定了。我現在回去做實驗。”
研究所面積不大,而容秋素來習慣一個人,未來也只有他一個人,所以容秋到現在還沒有招聘助理。
将人送到門外,迎面而來的冷風生生讓容秋鼻尖一酸,對着寒風打了好幾個噴嚏,容秋的腦子都嗡嗡的。
容欽去車庫開車,餘下的只有秦牧野。
容秋不會主動打量秦牧野,這就給秦牧野偷看他的機會。
視線拉得很直,但餘光卻忍不住被容秋所吸引。
打了這麽多噴嚏。
鼻尖也被揉紅了。
這是感冒了嗎?
仔細想來,剛剛容秋在辦公室裏和他們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略微的不對勁。壓得有些過于低沉,有幾個音也吞..吐不清,這和容秋素來清亮的嗓音截然不同。
所以就是感冒了。
秦牧野的眉頭微微皺起。
只有二人獨處的時候,秦牧野才敢稍稍往前一步,但也只有一步。
他靜默地擋着從後襲來的徹骨寒風,黑如濃墨的瞳仁裏映襯着眼前的容秋,語氣很平,但這是他極力維持着平靜心緒而刻意的拉平的聲線:“回去記得吃藥。”
容秋:……
秦牧野的這句“回去記得吃藥”很像在罵人。
如果換個人突然讓他回去吃藥了,容秋早就一拳揍上去了。但秦牧野有什麽原因突然罵他,秦牧野的語氣也不像在罵他。雖然秦牧野五年前的事情做得很傷他的心,但他不得不承認,秦牧野在別的方面的人品還是尚佳的。
好在秦牧野及時的給出了解釋。
“打了這麽多個噴嚏,趕快吃藥,感冒拖到後面只會越來越嚴重,如果這個時候你嚴重到發高燒,會很麻煩。”
“怎麽就到了發燒的地步?我不過是打了個噴嚏而已。”
秦牧野不贊同地看着他。
因為感冒的容秋秦牧野曾經見到過,大三那年秋轉冬,容秋為了照顧換季感冒的他自己也被傳染上感冒,最後高燒不斷,還去醫務室輸了三天的液。
這些他都記得。
只是他提出陪容秋去輸液的時候,容秋拒絕了他,并讓他不要耽誤指揮系的課程。
容秋又打了個噴嚏,室外零下七八度,他的鼻子太敏..感了,酸到一被冷空氣刺-激,他的眼底都快流下生理性的淚水。後來還是控制不住,他整個眼眶都紅了,眼淚圍聚在眼眶裏,容秋看東西都模糊。
無奈之下,容秋只能背過身去,用手背抹抹眼,極力不讓秦牧野發現自己的異樣。
秦牧野覺察到了。
可秦牧野還沒人說話,容欽的車發出了刺耳的剎車聲,與之同時響起的是容欽那快要炸裂旁人耳蝸的暴躁之音——
“你欺負秋秋了!?”
容欽的聲音很大,甚至可以稱得上嘶吼,要不是容秋的研究所地處偏僻,容欽這一聲足夠讓滿大街的人矚目凝視。
容秋更是被他吓得手還來不及放下。
容欽氣勢洶洶下了車,走近一看,容秋的眼紅得就像兔子,雖然容秋出去玩了一趟曬黑了些,但容欽依舊能看出容秋的眼睛又紅又腫,就連鼻尖也是紅的。這樣的容秋很像五年前從酒吧裏傷心欲絕着出來的容秋。
容欽豎起了利刺。
秦牧野卻沒解釋。
看着戰争即将爆發,容秋無奈地用手捂着腦袋,關起了門轉身就走。
“我先回去整理數據。”
天氣預報預報得很準确。
下午四點,天空降下了鵝毛大雪,從研究院裏出來的容秋穿得實在不算多,他的車停在臨時停車位那裏,短短的幾百米距離,容秋卻走得格外艱難。
這雪很大。
容秋伸手接了一片,直徑居然可達五公分。
現在難以想象,這麽大一片雪花落一晚上該是什麽樣的景象,容秋縮縮脖子,加快趕路的速度。車載廣播裏的新聞頻道已經開始再次預警。
到了住宅小區,剛在保安亭刷卡進入,保安喊他停下。
“容先生?這裏有你的一些快遞。”
“快遞?”
“早上就送過來了,下午又添了一些。”
容秋跟随保安進了保安廳,一看果然很多,一立方米的紙板箱,足足裝了三箱子,還有一個箱子格外得大,一個就能頂這三個。
容秋才想起這些東西是容欽給他準備的。
其實他自己也添購了些,比如說速食,水面,還有厚實的衣服,不過添置得不如容欽這麽多,加起來還不到一箱子。
容秋借了保安亭的小推車,保安小哥幫他将這四個大紙箱子摞得高高的,容秋自己推着帶到樓上去。
五十多平米的小屋,因為遠程遙控,暖氣開得很足,容秋地梳理好自己後,穿着居家睡衣抱着膝蓋看電視。
新聞裏大多都是十三軍區這次的寒潮,星網的當地熱搜也是這樣。
#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雪#
#沒誇張,一朵雪花拳頭大#
容秋一一翻閱,的确沒誇張,看完一頁帖子就打一個噴嚏,容秋捧着熱水杯,這已經是他回家以後第二杯熱水了。想起什麽來,他站了起來,不知道他的臨時醫藥箱裏面有沒有感冒藥,他已經五年時間沒感冒過了……上次感冒還是因為秦牧野感冒,他被傳染了。
翻找半天,果然沒有。
容秋又倒了一杯熱水,路過玄關時,看着那兒放着的四個大紙箱。
有三個黑色大箱子是一樣的,容秋先拆了這三個。
一個裏面是厚實的羽絨服,保暖內..衣,五十袋暖寶寶,帶毛絨套的熱水袋;第二個箱子裏面主要吃米面糧油,以及一些不需開火就能自沸的速食品;第三個則明顯不同,格外地沉,當初搬運的時候容秋就發覺了,還猜裏面可能是水,果,然一打開入眼好幾大瓶的桶裝礦泉水。
看着這三大箱子的東西,他覺得自己能在家宅一個月。
可惜沒有藥,他現在下單買藥還來得及嗎?
但是好像太麻煩快遞員了,這麽大的風雪如果要運送些什麽一定很麻煩。
容秋一邊想着到底要不要買藥的事,一邊抽着早就發沉堵塞的鼻子,他現在說話可不是只有一點點鼻音,而是整個尾音都被他吞了,容秋試着自己和自己說話,可聲音嗡嗡的,他自己聽着都着急。
在這樣的狀态下,他打開了第四個箱子。
第四個箱子,也是最後一個箱子,它格外的大,大到趕上前面三個的體積,當時容秋搬的時候還和保安小哥一同搭手,保安小哥還差點閃到了腰。
容秋取了剪刀拆開,裏面卻分門別類地又有四個箱子。
很新奇。
這種感覺就像拆禮物一樣。
沒拆過幾次禮物的容秋,莫名回味。
第一個箱子裏面放着吃食,但多了好幾種水果罐頭,還有幾瓶維生素;第二個盒子是衣服,容秋展開看看,除了保暖衣物外,另有一件長到腳踝的黑色羽絨服,很厚實;第三個是水,以及兩箱燕麥奶;最後一個箱子也格外地沉,裏面的東西更雜了,充電寶,嶄新的光腦,還有一個偌大的醫藥箱。
容秋的視線瞬間被這個标有紅十字的醫藥箱所吸引。
這個醫藥箱比他自己的醫藥箱還要大,容秋打開來看,各種藥都有,感冒發燒的藥劑就在最上面,上面還留有服用的劑量和說明。
容秋的心暖了暖。
容欽哥真的很貼心,雖然有些東西送重了,但這個藥箱簡直送得恰到好處。
容秋把所有的東西規整到家裏的每個角落。
最後把這個大的醫藥箱放在他的小醫藥箱旁邊。
窗外是呼嘯的寒風,輕飄曼舞的鵝毛大雪,屋裏則是準時入睡的容秋。兩包感冒沖劑喝下肚,容秋就像小時候每次生病那樣,平穩安然地躺在床上,雙手交疊在小腹前,默念着喝了藥明天就一定會好。
第二天。
情況好像并沒有變得更好。
剛想出門倒垃圾的容秋被小區的業主群通知不能出門。
昨夜那一場暴風雪到現在還沒停,小區物業通知大家無故不要外出。因為他們小區今早有一棵大樹突然傾倒,砸倒了大清早踩雪扔垃圾一對年輕的小夫婦。好在巡邏的保安發現得及時,立刻撥打了120,可是這麽大的雪,120出車也很困難。
最後的結果怎麽樣他們都還不清楚。
容秋只知道他們突然被封控在家裏,物業告訴大家不要緊張,吃食和日用品都由社區下面的志願者安排遞送。還有一點,就是大家一定不要散播恐慌,臨時抽調過來的食物不一定會如人意,希望大家能夠體諒。
容秋口味不挑,所以還算湊合。
況且他家裏還有容欽為他準備了那麽多東西,就算不接受物業的東西,他也能過得下去。
容欽一早就打電話問他要不要給他再送什麽東西,容秋說自己過得好,寒暄了幾句,容秋的冷淡态度讓容欽自動挂斷了電話。
第三天,容秋才能出去倒垃圾。
三大袋垃圾很重,容秋需要順着五十公分的小道往前走一百米,才走到這幾棟樓的共同垃圾投擲點。
外面的風雪很大,都已經到了他膝蓋的位置,只有中間一條五十公分的小道上,被機器挖出來的小路。
他把垃圾放在固定的地方。
現在居民限制用電,每天只有早上一小時,中午兩小時以及晚上兩小時以上,電梯是關着的,容秋從二十七樓爬樓梯下來,外面已經零下十五度,因為怕冷他穿了很厚實的黑色長款羽絨服,長到可以包住他的小腿。
周圍都是白皚皚的,顯得人格外渺小,容秋就像黑天鵝身上掉下了一塊輕羽。
扔完垃圾直起腰,但他忘戴口罩,這張臉被零下十幾度的冷空氣蟄得很疼。
容秋搓搓臉。
伸..出袖筒的手也瞬間凍得一縮。
凍手又凍臉,容秋簡直顧上就顧不了下,想着索性加快步子走快點,最好小跑回去躺床上。
可剛一擡首。
他就看見更遠處五個垃圾桶邊站着的高大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和黑色毛絨帽,身上和他穿着同款的黑色長款羽絨服,立領高高豎起,包得嚴嚴實實,一看暖和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