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姝色無雙
素娥見黃柏點頭得爽快,怕他下次借口忘記推脫此事,便直言:“方才我聽聞哥哥邀你改日到我們府上相聚,不若屆時便将地理志帶來,黃公子覺着如何?”
黃柏此時身份不容他不耐,只好依言允諾。
墨一偷偷抹了把汗,又怕公子心生不悅刁難對方,想着一會兒究竟該不該替韓姑娘說兩句話。
他暗自琢磨一會兒,覺得自己還是緊緊地閉上嘴為妙。
一行人回到包廂中去,卻發現少了一人,韓素娥回想方才在甲板上,一時竟沒注意那個慣來活躍的魏纨绔從頭到尾未曾吱聲,着實奇怪。
正當謝景淵準備差小厮去找時,房門又被推開,魏嘉誠走進來,口中道:“方才在外頭偶遇一位袁姑娘,聊了幾句,頗為投機。”
“說來也巧,袁姑娘在外面看見澄弘兄,說是曾受他相助,想前來致謝,便央我為她引見。”
“世子,不介意再多個人吧?”魏嘉誠笑眯眯地問道。
謝景淵看了眼韓沐言,後者正一頭霧水,這狀況引起他幾分好奇,于是點點頭示意将人帶來。
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個婢子,她面上覆紗,走到近前盈盈躬身,向幾人行禮,方拆開臉上面紗,露出一張明豔到極點的面容,妙目一轉,朱唇輕啓:“民女袁姝,見過鎮北王世子。”
她說罷,又看向韓家兄妹二人。
“韓公子,韓姑娘。”
這位袁姑娘看起來早已及笄,身形成熟,細腰秀頸,豐肉微骨。
今朝剛建不過百年,風氣開化,仍流行前朝裝束,她穿着一件石榴色薄紗齊胸襦裙,露出凝脂雪白。裙裾繡着火紅的流雲花,随她的一舉一動搖曳生姿。況且她生得風流,嫮目宜笑,娥眉曼只,眼角眉梢含俏含妖。
只是在場之人都見多識廣,神色平常。韓沐言見她一雙妙目定在自己身上,惹得衆人一臉玩味,便蹙眉道:“你認識我?”他掃了眼旁邊的妹妹,“還認得我妹妹?”
對方未出聲,打量了她許久的韓素娥便率先道:“這位袁姑娘我倒是見過,方才出事時,她也在一旁,曾出聲喝止那醉漢。原該謝謝她,只是她不見了蹤影,原來是去同魏公子敘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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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又凝目看向那位袁姑娘,微笑道:“袁姑娘,方才的事,也要謝謝你了。”
“小事一樁,不足挂齒。說起來,我也未曾出力,還是多虧了那位俠客。”袁姝含笑推辭。
世子打斷二人,饒有興致地問:“袁姑娘,不是說要向我們澄弘兄道謝嗎?”
“對啊,袁姑娘,你不是說澄弘曾救過你,快将詳細說來聽聽。”魏嘉誠口中催促,一臉興味。
袁姝抿唇輕輕一笑,飛霞染上了兩頰,半是羞怯道:“韓公子忘了嗎?上月末在城西您曾攔下一匹脫缰失控的馬。”
還有這事?韓素娥看向哥哥。
韓沐言垂目思索半晌,回憶起片段,擡頭承認:“确有此事,不過與姑娘有何相關?”
“公子救了人不言語便離去,但民女當時便在那脫缰馬匹所駕的馬車上,自然得感謝恩人。”袁姝美目流轉,绛脣開阖,“只是差人打聽到了公子名姓,卻礙于貴府門第之高,難以上門道謝。”
“今日有幸偶遇公子,托這位魏公子的福,得以見面,心下感激。”
韓沐言聞言了然,但他并未将那天的随手而為放在心上:“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雖是公子舉手之勞,卻救下我等性命,倘若公子視若不見,我今日恐怕也無法站在此處。況且即使民女的性命不值得一提,但公子此舉也幫了當日在場的家仆和路人,替我挽回了損失。”袁姝再三強調。
聽聞她此言,韓沐言也不知當如何回應。
“這樣看來,澄弘真是幫了你一個大忙,當謝!”魏嘉誠“刷”地搖開扇子,在胸前扇晃了兩下,語氣玩味:“袁姑娘,只是不知,如此大忙你打算如何感謝?”
“我們澄弘兄是誰想必你也打聽清楚了,将軍府什麽沒有,也不缺你的一份謝禮啊。”他搖了搖扇子,上下打量一番袁姝,玩笑道:“難道姑娘準備以身相許?”
聽他口出戲谑,韓沐言眉頭一皺:“魏嘉誠!”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看到他面色冷了下來,魏嘉誠連連擺手。
韓沐言轉向袁姝,一臉正色:“我這位朋友向來渾話多,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你的謝意我已收到,此事到此為止,不必多言。”
見他态度疏離客氣,袁姝還待再說什麽,卻被韓素娥搶了話頭。
“這位袁姐姐,當日我哥哥救你一次,今日你也出言替我解圍,算是相抵,互不相欠。”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袁姝:“倘若姐姐還要再謝,便是覺着我的危難遠不及姐姐了。”
袁姝聞言臉色微變,她看向韓素娥,在接觸到對方平靜的雙瞳時,慢慢斂了笑意,好一會兒後,垂首輕嘆一聲:“民女沒有如此想法,更當不起姑娘一聲‘姐姐’。”
這位公主之女拿身份壓人,她又怎敢再說一個不字。
“好了,謝也謝過了,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上首的謝景淵見局面微僵,便含笑解圍,他令人搬來椅榻,讓袁姝坐下。
“相逢便是緣,既然袁姑娘來了,便留下一同品茶吧。”
袁姝正想找借口留下,此舉正中她下懷,便乖巧落了座,只是時不時将視線落在韓沐言身上,含情凝睇。
“說來有些冒昧,方才我聽聞姑娘說話,總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沈檀望向袁姝。
他這一說,也提醒了衆人,謝景淵幾人不約而同看向袁姝。聽這位袁姑娘說話,嗓音獨特,似沙似啞,卻并不難聽,倒有幾分風情,總是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
韓素娥看了眼哥哥,他似乎沒有什麽印象,沒有表示。
但她自己卻是記得的,下午在南泠印社,轉賣那本《宵澤錄》的女子正是這個袁姝,多虧了她那特別的嗓音,讓她早在甲板上就想起來了。也是因為如此,她方才格外提防袁姝,攔下了她欲同哥哥牽扯的意圖。
不論是下午她話中若有若無的暗示,還是方才她的言語行為,都表明她在費盡心機地接近哥哥,或者說是将軍府。
她想到此處,不免擡眼看了一眼魏嘉誠,下午買下了《宵澤錄》的是他,剛才将袁姝引來的人也是他。他究竟有什麽目的。
魏嘉誠看到幾人臉上的探究,開口解釋:“各位真是好記性,這位袁姑娘,正是下午在南泠印社的一位賣家。”
他話只說了一半,但衆人一經提醒,便都想起來。
“原來那本《宵澤錄》是袁姑娘所代為轉賣的。”謝景淵笑了笑,食指無意點了點桌面,“倒是巧了。”
“魏兄,瞧你與這位袁姑娘頗為熟稔,難道是舊識?”沈檀問。
“哎,沒有沒有。”魏嘉誠連忙擺手,“我同袁姑娘真是剛才相識,不過方才閑聊一番,才得知袁姑娘家是淮南袁家的旁支,倒是能勉強算上我們魏家的一個遠親。”
謝景淵調侃:“那你倒是又多一個姐姐。”
沈檀看了看袁姝,問道:“淮南袁家,是那個印染世家?”
袁姝點點頭,容顏微赧:“只不過我家只是一門旁支,遠不及本家。”
沈檀了然地笑笑。
這時門外小厮來報,說船家怕方才之事被怪罪,送來船上廚娘最拿手的幾道點心,作為賠罪。
幾個船娘魚貫而入,将點心妥善放置在幾人桌前。這點心倒是諸多花樣,水晶皂兒、生腌水木瓜、荔枝膏、芥辣瓜旋兒、甘梅地瓜,還有幾碗甘草冰雪涼水。
船家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處,一臉迫切地看着韓沐言兄妹二人。
“方才之事是小的看管不力,驚擾了韓姑娘,小的已經聽從韓公子囑咐,将那人送往衙門,還望給位貴人能寬恕小的。”
“行了,下次讓船家多安排些人手在甲板上,免得有人生事。”韓沐言雖恨那欲行不軌之人,卻沒多苛責船家。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船家連連道謝。
船家送來的點心倒是十分精致,味道不錯,比起将軍府的小廚房也毫不遜色。素娥最喜歡那道炸番薯,灑了梅子霜,酸中帶甜,外焦裏嫩。
“這道點心在京中最是出名,只是平日供應的不多。”魏嘉誠是個吃家,京城裏各地美食都被他打探得一清二楚。
他掃視在場一圈,發現袁姝面前的碟子分毫未動,便奇怪道:“袁姑娘不愛吃嗎?怎麽一筷未動?
袁姝神色微僵地盯着那道點心,聞言旋即反應過來,淡淡地笑了笑:“不是不喜歡,只是向來腸胃不好,吃了這東西總會腹脹,便不敢再吃了。我無福消受,魏公子若是愛吃,不妨拿去享用,省得浪費了。”
她玉指微攏,端起那份吃食,遞給婢女,送到魏嘉誠面前。
“好吧。”魏嘉誠不甚在意地笑笑。
韓素娥持着湯勺,嘗了口甘草冰雪涼水,甘草清甜,薄荷涼爽,好喝是好喝,只是哥哥在一旁盯着,她也不敢貪涼,只嘗了兩口便放下了。
不過這炸番薯球确實美味,她連用了大半才停下來,韓沐言見妹妹喜歡,出言提醒:“你可小心用多了腹脹。”
“地瓜可是個好東西,少量食用健脾強腎,補虛祛乏,吃多了,也不過是出虛恭罷了。”謝景淵悠悠開口,說到最後一點,忍不住唇邊泛笑。
出虛恭......一旁食兩人份的魏嘉誠聞言默默地放下了筷箸。
身為一個精致的貴公子,怎麽能放屁呢。
這番插曲引得其他幾人笑話他,唯有韓素娥執着湯匙,未發一言,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個袁姝。
袁姝有所察覺,轉過頭同她對視,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番薯在我國的的真正發展歷史:
在明朝萬歷十年(1582年),從當時的西班牙殖民地呂宋(今菲律賓)引進中國,由東莞人陳益從安南首先引入廣東。萬歷二十一年(1593年)五月,福建長樂人陳振龍又從呂宋攜帶回中國,試種後,“甫及四月,啓土開掘,子母鈎連,大者如臂,小者如拳”,福建巡撫金學曾大力推廣,并撰《海外新傳七則》。《農政全書》詳細記述了番薯的種植方式,李時珍《本草綱目》載:“南人用當米谷果餐,蒸炙皆香美……,海中之人多壽,亦由不食五谷而食甘薯故也。”中醫學認為甘薯補虛乏、益氣力、健脾胃、強腎陰。目前,世界各地都有廣泛栽種。
-----------來源 :搜狗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