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肖一楠看見白熙的瞬間，覺得剛剛還瘋狂跳動的心髒一下跌進了棉花裏。雖然他還是難受的說不出一句整話，但那股無邊無際把他從頭到腳罩起來的恐懼感已經被眼前的人驅散了不少。他帶着歉意沖白熙無力地笑了下。
白熙動作迅速地把肖一楠的襯衫袖扣解開，衣袖挽上去，把對方的手臂平放在前面的桌子上。
白熙帶上聽診器，用橡皮袖套纏繞在上臂上反複擠壓然後慢慢降壓，看着水銀柱下沉速度，一臉認真嚴肅。
周圍的人誰都不敢出聲兒。
白熙測完血壓，把橡皮袖套和聽診器取下，問秦江，
“哪有長沙發？”
“會客室有。”
白熙脫下外套扔在一旁，裏面是還沒來得及換下的醫生袍。他絲毫沒顧忌一屋子的人，把還在發抖的肖一楠慢慢打橫抱了起來。
“帶路。”
這個動作直接戳了秦江的肺管子，可他再怎麽樣也不能在肖一楠健康未蔔的情況下去計較這種事，只是沒想到白熙居然是大夫。
秦江在前面走，白熙跟着他。留下會議室裏一堆面面相觑的員工，沒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務擔心自己快被開了的小李，以及被眼前高潮疊起的劇情發展刺激到了的前臺小妹。
到了會客室，白熙輕輕把人平放在沙發上，在他耳邊說：
“肖一楠，你身體沒問題，血壓正常，現在感覺好點沒有？”
“好多了，看見你來…心裏就踏實了一半。”
這話讓白熙猝不及防的心酸了一下。
“你知道我想跟你說什麽對不對？” 白熙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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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反複跟自己說了半天，但不管用。抱歉，還是沒忍住給你發了信息，太矯情了。”
肖一楠覺得那種快把他逼瘋的瀕死感在白熙把自己抱住的瞬間開始宣布鳴金收兵，熱氣從對方身上一點點過渡到自己體內。前幾日一直困擾他的問題答案第一次以如此清晰具象的方式出現在他眼前，讓他覺得離不開的不是定期的心理咨詢，不是書房裏的暖陽熱飲，不是好味道的家常菜，而是白熙這個人。
白熙看肖一楠的四肢慢慢停止了震顫，呼吸也開始恢複平穩，知道對方最難受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睡一會，讓自己緩緩。放心，我就在這。”
白熙想給肖一楠蓋上什麽東西，想起外套被他自己扔在了會議室，終于向一直在門口站着看着他倆的秦江說了句話：
“秦總，西服借一下。”
秦江脫下外套遞給白熙，看他仔細把人裏裏外外蓋嚴實。
“白大夫，出來聊幾句。” 秦江終于開口。
白熙看見肖一楠眼睛裏的為難，小聲說了句別擔心，起身帶上門就跟秦江去到了外面。
公司除了他們員工已經走了，剛剛秦江看肖一楠已經脫離了危險就讓小李跟同事們說了一下，讓大家放心趕緊下班。
“謝謝你來的這麽及時。” 秦江伸出手，“上次見面不知道你是大夫，怠慢了。”這話說得很是得體。
只可惜白熙不領這個情，手揣在兜裏，壓根沒伸出去。
“秦總，想問什麽，直接問吧。”
“肖一楠這是什麽毛病？”秦江看對方不吃這套，只得放下手，開門見山地問道。
“秦總這是關心肖一楠，還是擔心員工身體不好耽誤公司運作，妨礙你賺錢呢？”
白熙對着秦江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能有一天他也會變成對面那人的樣子，典型成年人做派，對着不喜歡的人也能做到彬彬有禮，滴水不漏。
可不是現在。
“我猜你應該知道我們的關系，何必拿話刺我。我是真擔心他。”秦江對着個毛頭小子，強壓着心裏的火兒。
“關系？前男友罷了。” 白熙故意輕笑。
看着秦江明顯快被激怒的樣子，白熙終于心裏也編好了一套說辭。
“肖一楠這是突發的心律不齊，無大礙的。可能就是累着了。”
秦江有點不相信，肖一楠在他身邊兒這麽多年也沒見他這樣過。
“看情況這不是第一次？” 秦江問。
白熙知道這個瞞不過他，說：“有過一次，挂了急診，照了片子。心髒本身沒問題，現在的人工作壓力強度都大，他這個年紀的人偶爾出現點狀況在我們看來是普遍現象。”
白熙真假摻半地說，然後不等秦江再問什麽就先發制人，“這禮拜你們是不是特別忙？要不他怎麽又不舒服了？”
秦江想起明天要出差的事，開始後悔自己這個安排。
“明天我倆要去雲南出趟差，下周再回來。他手頭上的活兒可能排不開，急了點。”
如果說“我倆”這個詞小小地刺痛了白熙，那“出差”這個詞就着實讓他吃了味兒。
肖一楠跟他出差？明天就走？怎麽沒跟自己說？
白熙心下計較，嘴上便沒留情：
“秦總，您看他現在這個樣子，要不要我安排擔架明天擡他上飛機？”
秦江顧忌他的身份，又拿不準他和肖一楠的關系，一直克制着自己，現在實在是憋不住了。這小子輕易就能把自己這麽多年修煉出來的表面功夫戳破。
“白大夫，咄咄逼人有點兒過分了吧。”秦江面色一冷。
敵進我退，白熙做攤手狀，“當我沒說。”然後找了個椅子一坐，掏出手機開始刷微博。
秦江被曬在那裏，完全理解不了現在這幫小崽子的腦回路。
知道從對方嘴裏也撬不出什麽來，他幹脆仔細端詳起白熙。
第一次見只拿他當個學生樣兒的年輕人，盡管看出了他對肖一楠的心思，但也沒正經把他當個威脅。今天穿着醫生袍的白熙，對着發病的肖一楠，周身都散發着成年男性的保護欲。都怪他的臉太有欺騙性，讓秦江一不小心輕了敵。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出現在肖一楠生活裏的？
秦江拉了把椅子做到了白熙對面開始旁敲側擊。
“白大夫，怎麽就這麽讨厭我？” 秦江明知故問。
“雖無過錯，但面目可憎吧。” 白熙嘲諷模式全開。
“那我就放心了，我還小人之心以為你對我們家一楠有意思呢。” 秦江翹起腿，直視白熙。
“你們家？秦總，奧滋海默綜合症要盡早看醫生，需要我幫你在神經科加個號嗎。”
“白熙，敢喜歡男人就要敢出櫃。畏首畏尾的，怕什麽？” 秦江想打對方七寸。
“呵，櫃子這東西在我心裏壓根就沒存在過，怎麽出？你以為現在還是你那個年代？我一不在乎性別，二不在乎年紀，三不在關系裏偷吃劈腿，四不用過往感情裹挾別人，我怕什麽？你倒是跟我說說？”白熙一氣呵成，雖然面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眼神裏卻也帶了怒氣。
動氣就好，動氣就有破綻。秦江雖然被白熙一番話怼到差點吐血，但畢竟是老油條。
“怕什麽，我想想啊… 可能是怕再怎麽伏低做小，裝傻充愣，肖一楠還是會回頭吧。”
秦江看白熙臉上明顯露出不自在的神情，用手在二人座椅中間的位置比劃了一下。
“我倆這十幾年就橫在這兒，他邁不過去。”
“我信肖一楠是長情的人，可邁的過去還是邁不過去，也得看是誰在前面等着他。”
“哦？那你們到哪步了？”秦江幹脆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我想想啊，也沒哪步，就是開房睡一起吧。” 輸人不輸陣，白熙豁出去放了大招。
秦江聽了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直接把旁邊的座椅一腳踹飛。
“你他媽的胡說八道！” 秦江氣得忘了控制音量，髒話噴薄而出。
白熙保持坐姿紋絲沒動，看着對方眼睛說出了一個日期和酒店名字。
這名字落在秦江耳朵裏和肖一楠拿回來的那個杯子上的logo合二為一。沒等他反應，會客室的門開了，肖一楠手裏拿着秦江的衣服走了出來。
白熙趕緊站起來，“吵醒你了？”
肖一楠用帶有責怪意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白熙心虛地低下頭。
秦江知道作為一個面面俱到，成熟穩重的成年人，他此刻應該表現出對白熙的蔑視。比如先問一下肖一楠身體，建議再去醫院看看，順便問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然後再充滿紳士風度地把人送回去。
可現在他被白熙刺激得一門心思就想抓着肖一楠的領子問他到底有沒有跟別人上床。
肖一楠搶在秦江前面開口，“秦江，我好多了。但明天怕是不能跟你一起去雲南了。你自己去一趟，別因為我耽誤正事。張總不是別人，你到了當面好好解釋下。”
肖一楠清楚的很他到底想問什麽，打斷還要張嘴的秦江。
“別說出什麽讓在場的人都難堪的話，咱倆的事兒等你回來再說。我現在真的沒力氣也沒心情跟你解釋什麽。”
說完肖一楠把秦江的衣服搭在一邊，看着白熙，“送我回去。”
白熙巴不得趕緊把人帶走，他去會議室拿回外套，看都沒看秦江一眼，和肖一楠一起走出了公司。
到了樓下，白熙不出意外看到粘在他車窗上的罰單，扯下來開玩笑似的對肖一楠揮了揮，“ 肖總給我報銷。”
肖一楠沒理他，白熙暗自吐了下舌頭趕緊開了車門讓他上車坐好，自己發動車子往公寓方向開去。
一路上，白熙幾次都想起個話頭可都被車廂裏的低氣壓憋了回去。
到了小區門口，肖一楠終于跟白熙說了句話。
“上來一趟。”
白熙趕緊屁颠屁颠跟在人後面上了樓。進到房間，肖一楠讓他坐，自己去燒水。
看在他今天英雄救美的份兒上，應該不會跟自己真生氣吧，白熙心裏一個勁兒地打鼓。
肖一楠把水端過來看見對方眼觀鼻鼻觀口地坐在沙發上等自己發落的乖巧樣子，分明知道是裝的，氣也消了一半。
“我的病，你怎麽跟秦江說的？” 肖一楠坐下問。
“就說是突發的心律不齊，跟工作太累壓力太大有關系，他應該沒懷疑。” 白熙趕緊答道。
肖一楠點點頭，待了半晌終于又開口。
“幹嘛故意說那些話氣他？”
“今天一進門看到你又是那個樣子，始作俑者反而在旁邊好端端地站着，我就一肚子火。” 白熙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
“我這病……你也知道，其實還是我自己的問題。跟別人也沒什麽直接的關系，怪不得他。” 肖一楠慢慢說。
“你不怪他是你的事，我偏要怪他。” 白熙懶得再裝冷靜客觀的半吊子心理咨詢師，幹脆放飛自我。
肖一楠其實在會客室的時候沒太睡着，迷迷糊糊地躺了會兒就醒了。白熙和秦江後面的對話，他聽了個七七八八。
他不是沒見過白熙鋒芒畢露的樣子，只是對着秦江，白熙展露出的攻擊性讓肖一楠有些吃驚。
還有那句，一不在乎性別，二不在乎年紀。
想來他從來沒有問過白熙個人的感情生活，倆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以談論自己的事情為主。在肖一楠心裏，雖然也知道對方早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成熟的男人了，但不自覺老把他當小孩兒，現在看來，是自己在很多事上模糊了邊界。
再這樣下去，肖一楠覺得自己隐隐擔心卻又不敢多想的事情怕是要破繭而出。
“白熙，” 肖一楠清了清喉嚨，“我想，要不咱們的心理咨詢先暫停一陣子吧。”
一言既出，他卻不敢去看對方的表情，只自顧自繼續念叨諸如工作忙，周末需要加班之類的話試圖來緩解此時的突兀。
誰知旁邊的人突然起身，肖一楠覺得身上一沉，白熙居然直接跨上來坐在了自己腿上。沒等他反應，一個溫暖柔軟的嘴唇貼了過來，随之侵襲過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自己有多長時間沒和人接過吻了？好像已經好久了。肖一楠被吻住的瞬間感到一陣暈眩。和秦江分隔兩地後，對方每次來看他都是匆匆的。他不是習慣袒露欲望的人，日子一長也就不期待倆個人還能像過去一樣，哪怕走在馬路上秦江都會趁着沒人注意快速又熱烈偷個吻。
肖一楠被蠱惑了，他突然想重溫和感受一下與人親吻的滋味。于是他張開嘴，讓白熙得以長驅直入。
白熙的一鼓作氣完全是行動早于了意識,等他想讓制止肖一楠惱人的喋喋不休時，自己已經坐在對方身上了。
這個吻，滿足了他對于肖一楠的一切幻想。
四下無人的夜晚，居高臨下的姿勢，仔仔細細的親吻，不，比幻想還要美好。肖一楠除了在被他吻住的瞬間楞了一下，便默許了自己的侵犯，甚至張開了嘴，回應了他。
這大大鼓勵了白熙。
白熙的手從肖一楠的肩膀上一路往下滑去，慢慢把對方的襯衫從嚴絲合縫貼在他腰間的西褲中拉出來，這是他在心裏演練了不知多少次的動作，真正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有些緊張。
指尖觸碰到皮膚的感覺讓白熙禁不止打了寒顫，不知道是因為對方略低的體溫，還是自己那些個日思夜想的绮念終于落地開花。白熙覺得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往一個地方奔湧而去。
白熙憑本能驅使，雙手在肖一楠後背腰間游走，對方的體溫在這過程中逐漸升高，就在白熙以為自己終于把懷裏這個人捂熱了的時候，肖一楠抓住了他試圖往下探去的手，兩人的吻戛然而止。
“夠了。” 肖一楠開口，“夠了，白熙。”
白熙倔強地保持着半跪在肖一楠身上的姿勢。
“沒夠。”
“那你想怎麽樣？” 肖一楠看着眼前的這雙清澈的眼睛，距離太近了，他從裏面看到了自己。
白熙把頭頂在對方額頭上，用被濃情蜜意浸濕了的聲音，低聲說，“想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