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白熙覺得自己失戀了,雖然他的情況跟別人的所謂失戀有點不一樣,但心情總歸是差不多的。

這些日子,電影小說裏那些個關于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滋味被白熙咂摸了個遍。他從小家境不錯,讀書也不吃力,頂着一張俊臉嘴又甜,任誰見了都禁不住要對他好。順風順水一路走來實在是沒吃過什麽苦,誰知道人生第一個跟頭就栽到了肖一楠這裏。

不需要再在周末行心理治療後,他就跟同事調了班。之前為了配合肖一楠的時間,他欠了太多人情。現在是時候一一補上了。誰需要他代班,他都配合。反正自己也是個沒人要的,白熙委屈地想。

連續工作了十多天,終于輪到了兩天連休。他待在家裏,坐也坐不住,滿屋亂溜達。走進書房,就想起那人毫無防備袒露內心的樣子;晃悠到廚房,裏面的自己正眉開眼笑地吃着餃子;瞅着卧室,手裏憑空有了肖一楠的分量。

回憶殺人,白熙覺得自己這高開低走,起落落落的感情軌跡簡直不忍卒睹。

他繼而想起那次一時興起的X興之旅,突然就想再去故地重游一次。跟秦江那王八蛋嘴裏動辄十幾年的過往相比,他和肖一楠在一起的共同經歷确實少的可憐。

白熙是行動派,想到了就拿起手機訂了上次住的那家酒店。還是跟一模一樣的路線,只是副駕駛上少了一個随着着音樂輕聲哼唱的人。

一路寂寥,到了酒店已經是傍晚,他把車停好後。熟門熟路地走進了大堂。

可巧前臺值班的正是上次接待過他倆的工作人員,小姑娘收到訂單時候就覺得名字眼熟,客人到了跟前才想起來是上次那個神似他偶像的小哥哥。

“就您一個人入住嗎?” 想起上次另一個被逼掏卡的男人,小姑娘忍不住問。

“就我一個。” 白熙點頭,“能給我安排六零九嗎我上次住過的。”

“好的,沒問題,您稍等下。” 小姑娘動作麻利地幫他辦完手續,想叫電瓶車過來送他去別墅。

“我沒帶什麽行李,自己走過去就行,路我記得。”白熙不想麻煩別人。

小姑娘看他和上次的神采飛揚的狀态判若兩人,渾身散發着‘失戀中,請對我好一點’的氣息,忍不住母性泛濫。

“我們酒店的酒坊最近開了,您要是一個人無聊可以去坐坐,”說着遞給他房間鑰匙,“賣的都是黃酒,天寒地凍,喝點暖身子。”

“謝謝,” 白熙沖對方笑笑,天氣确實是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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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自己溜達到別墅,把随身的東西放下。看着眼前偌大的床,想起上次二人醉後相擁而眠的場面,心裏一陣甜蜜伴着一陣酸澀。他突然就理解肖一楠對感情近乎變态的執拗了,一段認真投入過的關系說放下就放下太難了。有時候你分明知道對方不是自己的良人,但就是會忍不住會想他,看見新奇的玩意兒就想發給他,吃到好吃的東西就想拉着對方一起嘗嘗。那些淡出鳥來的日子,因為有了另一個人的存在,頓時就變得流光溢彩起來。

好比眼前的房間,有肖一楠的時候。白熙滿眼是洞房花燭,是良辰美景,是無邊風月。現在只他一人,這裏無非就是個賣三千多人民幣一晚上的宰人客房而已。

白熙自己悲秋傷春了會兒,也不覺得餓。懶得去餐廳吃東西,就一路問人找到了小姑娘說的那家新開的酒坊。

酒坊在園區裏蠻隐秘的位置,幾串兒紅色燈籠影影綽綽地挂在門口,像他的一肚子心事。

推門進去,裏面古色古香的裝潢确實讓人有穿越之感。他坐在吧臺,不,應該是櫃臺邊上,看着上面琳琅滿目的酒牌,白熙第一次發現黃酒居然有這麽多品類。

“先生您好,喝點什麽,”服務人員倒是沒有打扮成一幅店小二的樣子,只是身着酒店配置的統一工服。看有人來,熱情禮貌地招呼他。

“來一杯...花雕吧。”白熙在衆多風雅的名字裏撿了一個自己聽說過的。

“好的,您稍等。” 服務員從身後一排紅紙封住酒壇子打開其中一壇,用一個長長的的勺子舀起來些橙黃清亮的液體倒在杯子裏,放在了他的面前。

白熙慢慢品着,果然有股子甘香醇厚的風味。上次在房間裏的黃酒都被肖一楠喝了,他沒沾着半滴。現在他一個人坐在這裏喝着,居然體會出了一點兒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的意味。

他手裏端着酒四下張望,這種度假酒店裏來的客人多是成雙成對,好像此刻只有他是一個人在喝着悶酒。不遠處還有一對兒小情侶正嘴對嘴互相喂酒喝,白熙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糯米味的狗糧,簡直想仰天長嘯問問老天,自己到底幹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了,要這麽刺激他。

就着風味十足的茴香豆,白熙用幾碗黃酒代替了晚飯,雖然此刻郁悶的心情絲毫沒有緩解,但身子确實是暖和不少,白熙謝過服務人員,簽了房賬又踱步回到房間,一個人霸占了整個大床,整個晚上就在他血氣翻湧的不堪春夢中度過。

第二天白熙的計劃是再去一次古鎮。他開車到了地方,沒有再像上次那樣見什麽買什麽,誰叫沒有人讓他揩油了呢,白熙苦笑。這次時間充裕,他漫無目的,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間居然又逛到了上次買扇面兒的攤子前。

攤主看上去似乎比上回見時更老了一些,眼睛半閉,也不知道是打盹還是醒着。白熙在攤子前站了會兒,攤主以為是有游客,慢慢睜開眼,仔細辨認了一下。

“是你啊?” 攤主問白熙。

“您記得我?” 白熙挺詫異。

“記得,那天統共也沒幾個人買我老頭的東西。這次怎麽就一個人?”

白熙走的也有點累了,看見老頭邊上富餘個馬紮,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一屁股做到了人家身邊。

“不要我了呗” 白熙哭喪着臉。

“你這娃娃倒不藏着掖着。”老頭直樂。

他們這一老一小往攤子後面一坐,畫面極具喜感。來往的年輕女性游客有些就被吸引駐足下來看看扇面,問問價格。白熙反正也沒事,就一口一個小姐姐請幫忙照顧生意。幾十塊錢的東西不難賣,轉眼老頭現成的扇面就被買走七七八八。

老頭挺美,得空看着白熙。

“人家不要你了,你倒是追去啊。跟我這待着算怎麽回事?”

“說得容易,”白熙輕哼,“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若奈何?”

逗得老頭下巴的白胡子一抖一抖。

“要我說,你這個楚霸王還未到烏江啊。”

想起上次老頭給他寫的扇面內容也意有所指,白熙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呆呆看着對方。

“你倆有緣分,斷不了。放心吧,娃娃。”

白熙覺得這世上最牛逼的心理咨詢師都比不過此刻眼前這個看上去已經是耄耋之年的擺攤老頭。他用一種歷經萬千人生後的平淡的口氣輕輕松松就吹開了自己心上成片的烏雲。

“我活到這把年紀,一腳踏在棺材裏,總覺得可以窺探到一點兒天機了。” 老頭繼續說着。

“老頭子這輩子見的太多了,就拿這每天在我攤子前來來往往的人來說,有情的無情的,有心的無心的,其實都有跡可循。”

“你倆眼裏有情,彼此有心。落在我眼睛裏錯不了,所以,你放心吧。” 老頭捋着自己的胡子。

半天,白熙結結巴巴地說,“老...老神仙,那我現在怎麽辦?”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白熙回到酒店後還在想老頭說他倆斷不了的事,這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第一次救護車把肖一楠送到自己跟前,第二次他主動上門挂急診,這是什麽?這就是老神仙說的緣分啊!這肖一楠怎麽就不知道順應天意呢?

按照老神仙說的想怎麽辦就怎麽辦,他現在就想把肖一楠壓在身下面給辦了。把一肚子情話講給他聽,看他臉紅,然後把他變成像奶貓一樣的大小,揣在醫生袍裏。每天看着,哪都不讓去。

白熙被自己頭腦裏的畫面撩撥得現在立刻馬上就見到肖一楠。他本打算住兩晚,明天一早再回X市,現在一分鐘也不想多待了。

白熙收拾好随身的東西,跑到前臺辦理退房。工作人員有點為難地表示,提前離店的話第二晚的房費退不了。白熙跟人家耍賴,最後磨得對方同意這錢給他挂在賬上沖抵下次消費。白熙心滿意足,早晚還要跟肖一楠再來一次,他也要在酒坊裏當着別人面嘴對嘴地喂心愛的人酒喝,把這次吃進去的狗糧雙倍撒出去。

手續辦完,前臺拿出酒店自制的伴手禮送他。是和酒坊裏那一排排黃酒如出一轍的壇子酒,就是小了好幾號。端在手裏,非常袖珍可愛。

白熙看了很是喜歡,謝過對方後,直接去停車場開車往X市返去。

回到市區,已經是晚上。白熙拿不準肖一楠是在公司加班還是在家,又怕發信息問他,以那人的一貫風格會躲着不見,就先給他公司總機和他直線撥了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白熙就直接把車往肖一楠公寓方向開去。

到了小區門口,他把車停好。拿上酒,坐電梯上了樓。

見了那人,要說些什麽,做些什麽,白熙其實腦子裏一點思量都沒有。他只知道他想肖一楠了,電梯裏顯示樓層的數字每升一個,這份相思就入骨一分。

到了肖一楠公寓門口,白熙深呼吸了一口氣,擡手去按門鈴。

片刻後門開了,裏面正是那個讓他酒入愁腸,醫不自醫的人。

白熙看他一臉詫異,趕緊搶在對方前面開口,

他想說,“有個老神仙說咱倆有緣分。”

他又想說,“我去了上次咱倆住的那家酒店,好貴呀,還多扣我一晚房費。”

他還想說,“我好想你,你想我沒有?”

最後,他說出口的是,“肖一楠,我給你送酒來了。”

白熙晃了晃手裏的壇子,趁着肖一楠壓根沒反應過來,就像上次一樣,湊過去親住了對方。

所有這些日子裏的愁苦都随着這個點到為止的吻雲破日出。

一吻結束,白熙以為肖一楠會先責問他怎麽不聲不響地跑過來了,再跟他長篇大論,把上次說過的話老調重彈。

可對方只是愣了好一會,然後對着他開口說:

“白熙,我...跟秦江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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