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洛城與桑遲正和秋月夜坐在屋頂上聊天呢,什麽“為什麽你是鬼卻不懼陽光”之類的。謝洛城眼角一瞥看到樓向寒回來了,忙飛身躍下,問道:“如何?”
正說着,外頭一聲輕笑,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道:“謝公子,您這又是在管哪家的閑事呢?”
謝洛城的視線越過樓向寒,看到來人那一身朱紅色的圓領衫便笑了。“全公公執掌內廷事務還嫌不夠麽?連京兆尹府的事也要插手?”
全宮羽也是白面紅唇的美人兒,那一張紅唇也是嘴角微微上翹,卻因為身為宦官而不同于謝洛城的清雅溫煦,生生地帶着三分雌雄莫辯的媚意。
“公子說哪裏的話呢?咱家不過是幫吾皇問一問罷了。樓大人在禦前,可是一個字都沒多說呢。謝公子呀,您這家教實在是……”
“是如何?總歸沒有宮裏那位厲害。”謝洛城挑挑眉,“東西呢?交出來快些回去吧,順便把藥給帶走。”
全宮羽笑了笑,示意随侍将端着的盒子交給謝洛城。樓向寒手一伸接了過來,謝洛城從懷裏掏出一個細瓷瓶子抛給全宮羽,道:“東西拿走!”
說完再不看全宮羽一眼,足尖一點又飛到了屋頂上,繼續與桑遲秋月夜說笑去了。
全宮羽也不以為意,躬躬身道:“樓大人,如此,咱家也告辭了。”
樓向寒點點頭,道:“公公慢走。”
全宮羽看了一眼屋頂,再笑了一笑,甩了甩手上的拂塵,帶着随侍走了。
喜-相見歡-08 【08】
四月初一,月晦,子夜,陰氣大盛。
京兆尹府的後院中央擺着一張香案,案上香燭果品左右陳列,當中一塊紫色的半圓形玉石。謝洛城白衣散發站在廊下,緩聲道:“秋月夜,你且想想見着你妻子該說什麽吧。”
秋月夜微微一愣,禁不住就緊張起來,只能不斷地控制着讓呼吸均勻一點。
“六界自有所在,輕易不可出入。通幽之術一旦施展,除我與秋月夜之外,其餘之人不可出聲。”謝洛城走到香案之前,沉聲道:“此刻起,諸位噤聲。”
樓向寒微微向前一步,站在了衆人之前。手一揮,下人們便将所有的燈都熄滅掉。整個院子黑蒙蒙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謝洛城沉眉閉目,雙手擡起拈了個訣,口中低低地誦起了咒語。伴着口中的咒語,有光漸漸在他的指尖萦繞開了。謝洛城口中的咒語越念越急,光芒便越來越盛。最後,那光芒幾乎照亮了整個院子。
秋月夜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心中不由得驚訝。轉頭看去,桑遲也是一臉的驚訝好奇,甚至沈北亭也微微張大了嘴。只有樓向寒依舊沒有什麽表情,眼裏只是一片凝重認真。
再轉頭,只見謝洛城神情肅穆,手指微動,結了個內獅子印,沉聲道:“上承天命,下啓地府。出幽入明,何者非我!”
話語才才落下,他指尖的光亮便一縷縷飛出,在香案前方的虛空中聚合,凝成了一條光線。未幾,一個聲音冷冷地從虛空裏傳出來,道:“何方何物造訪鬼界?”
謝洛城應道:“人間天子駕下術士,京兆尹府中幽明子謝洛城,欲拜見鬼君。”
那聲音道:“原來是人間京兆尹府的幽明子,可帶了信物不成?”
謝洛城左手一揮,香案上的紫色玉玦便緩緩升起,懸浮在他張開的右手掌心之上。“信物在此,煩請查驗。”
光線忽然張開,就像有斧子從中間劈開了一道門一樣。門中走出一個白衣散發手持哭喪棒的年輕男子,手腕一轉一塊紫色玉玦便漂浮而來,與謝洛城手中的恰好組成一個玉環。
“果然是陰陽紫玦。”那白衣男子點點頭,道,“不知幽明子此番是為了何事而來?”
謝洛城笑了笑,将陰陽紫玦收了回來,指了指那頭的秋月夜道:“此前長安城中有游魂作祟,在下不才,将他抓了起來。問清緣由後才知這游魂有心願未了,在下擔心貿貿然交予鬼界,這游魂恐怕還是要費盡心機再來鬧一通。故而想請鬼界幫個忙,查一查他所尋找之人的下落。”
“原來如此。”白衣鬼差點點頭,眉頭微皺道。“此事需翻閱生死薄,在下一介小小的門差,不敢有所決斷。還請幽明子稍等片刻,在下前去通報一聲,請鬼君決斷。”
謝洛城抱抱拳,道:“有勞了。”
白衣鬼差道了聲“幽明子言重”便退回了門中,光亮又緊閉成一線,仿佛從未分開。
謝洛城松了口氣,道:“好了,暫時可以說話了。”
“洛城,你這是要去鬼界嗎?”桑遲第一個問道,不等謝洛城回答又說道。“我也想去,我也想知道小鬼的娘子怎麽樣了。”
謝洛城點點頭,忽然一揚手兩道符咒飛出,一下子貼在桑遲與沈北亭身上,随即又不見了,只剩符紙上的朱砂印畫在兩人的胸前。桑遲張大了嘴想要驚叫,卻發覺發不出聲音。
“帶你去陰間玩一回,北亭也去長長見識。”謝洛城輕輕淡淡地理了理袖子,“只是你們一旦出聲就會被發現,屆時當有性命之憂,所以才将你們禁言了。”
難道不帶木雕臉去?桑遲無聲地笑開了眉眼。
“向寒當然也去,只是如果知道不能說話,他就是給撓癢癢也不會出聲的。”謝洛城看了一眼桑遲,說道。“向寒不像你,他可不會害死我。”
桑遲眉毛一豎就要撲上去抓住謝洛城,才動了動就被樓向寒一掌擋住了。桑遲被樓向寒臉上冰冷的神色吓住不敢動,正委屈了眉乖乖回到沈北亭身邊,那光門又開了。
“回幽明子,鬼君道幽明子遠道而來,理應好生招待,只是最近鬼界多事,鬼君j□j乏術。諸位盡管随在下去見閻王,閻王必盡心盡力,尋人之事,幽明子大可放心。”
謝洛城拱手道:“鬼君真真是折煞在下了,還請大人帶路。”
白衣鬼差回了個禮,道:“二位随在下來。”
謝洛城點點頭,道了聲“走吧。”便走進了那門中。
秋月夜立即跟了上去。
桑遲、沈北亭同時望着樓向寒,樓向寒微微颔首,走在了謝洛城半步之遠的身後。沈北亭見狀,拉了拉桑遲的袖子,跟在了樓向寒身後。
穿過光門的時候桑遲忍不住往後看了看,那門在他身後緊閉成一條線,就和先前在外頭看的一樣。再擡頭正視前方,前邊卻是黑漆漆的一條道路。
很奇怪的感覺,看得到路,看得到身邊的沈北亭和前邊的樓向寒秋月夜謝洛城,但是路兩旁有什麽東西,卻看不見。
這就是鬼界啊,陰沉沉的。桑遲打了個冷戰,往沈北亭那裏挨了挨。
幾人沿着道路走了不久便看到了一道城門,穿過城牆,來到了一座宮殿之前。白衣鬼差通報了一聲将衆人帶到了宮殿之中,高大的宮殿裏,一個黑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正站着。看到衆人進來,便迎了上來,拱了拱手道:“幽明子。”
謝洛城回禮道:“見過秦廣王。”
秦廣王道:“适才接到鬼君之命,道幽明子自人間來,不知有何事是小王能幫上一二的?”
“此事還非秦廣王不可。”謝洛城笑道,指了指秋月道,“在下日前辦了個案子,抓了個百年游魂。因擔心此百年游魂心願未了,再逃到人間作惡。又憐憫其心可憐其情可贊,特特來跟秦廣王讨個人情,查一查這百年游魂之妻現如今在何方。”
秦廣王被他一口一個“百年游魂”說得背心冒汗,忙笑道:“小事一樁小事一樁,待小王查一查生死薄便可。來人,将生死薄取來。”
一旁的小鬼差應了聲,片刻之間便将裝着生死薄的木匣取了來。秦廣王念咒打開木匣,問道:“不知這游魂之妻死于何年何月何日,姓甚名誰死于何處?”
秋月夜答道:“內子名叫邬夜啼,死于一百三十七年前的十月初七,在江州青梅鎮。”
秦廣王點點頭,道:“稍等。”而後低頭翻起了生死薄。
秋月夜的心忽然就急速地跳動了起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卻覺得漫長得比那尋覓的百年還要難熬。
那百年總還是帶着希望在尋找,即便漫無目的,還是能騙自己夜啼還活着。現在卻是生死已判,要麽是見着,要麽便是絕望。
“奇怪……”秦廣王忽然皺眉道,“奇怪奇怪……”
秋月夜的嘴唇動了動,都沒法說話,還是謝洛城幫他問道:“何事奇怪?”
秦廣王道:“此女子在生死薄上的最後一次記載是在一百三十七年前,往後便沒有。人間難道有了長生之術,或是有人在逆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