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替她賠謝小姐裙子。
原著形容褚遇的時候,說他是一條盤旋在角落裏伺機報複的蛇。
在十二歲以前,褚遇默默承受着褚家的白眼和冷遇。在少年的心裏,這是母親做小三的報應,他是卑劣血脈的延續,本就不配得到任何的關心和注視。
但偶爾、極其偶爾的時候,他也會羨慕旁人擁有正常的家庭關系,有會冒着大雨來接放學的母親。
十二歲那年,他發現了真相。
他本可以有母親的,如果不是褚石,如果不是褚石……在這樣的念頭下,褚遇徹底變了。
他想毀掉這一切,他痛恨褚石,痛恨褚家,痛恨高高在上的褚夫人和大哥,進而痛恨所有上流階層的人。
他的仇恨是從暗處生長出的燎原的火,随時打算毀掉一切,包括他自己。
他想掀翻這一切。
在原著中,褚遇最後是成功了的。
他隐藏起陰郁的自己,逐漸變成溫文爾雅的樣子,開始學會讨好褚石。褚石對他母親多少有點情誼,逐漸轉變了對褚遇的看法。
褚遇像白蟻一樣,一點一點蠶食着褚家龐大的根基。
等到褚石有所察覺的時候,褚家已經到了日落西山的地步。
這本來該是個屠龍少年為母複仇的故事:正義、熱血、标準的happy- ending。
——如果謝明月不是其中的工具人女配的話。
褚家到底家大業大,褚遇妄想通過一個人的力量扳倒褚家無異于蚍蜉撼大樹。
他需要盟友。一個天真、無條件相信他,願意為他提供助力的盟友。
謝明月就是這樣入了褚遇的眼的。
按照原本的劇情,原主也是在這樣的一個聚會中認識了褚遇。原主從小在富貴家庭長大,性子有點嬌憨任性,卻被褚遇僞裝出的形象迷惑。
她深深迷戀上了這個男人,不在乎他是不是私生子。她憤怒他的血海深仇,心疼他幼年的遭遇,就連他刻意流露出的脆弱也一并接受。
原主像只小獸一樣,一意孤行地舔舐着愛人的傷口。她求着朋友給褚遇機會,悄悄地給他鋪路,為了他洗手作羹湯,為了他放下自己的大小姐脾氣。
原主的好,褚遇全盤接受了。
褚遇借着原主的力量韬光養晦,成功完成了自己的複仇。卻并沒有如同原主所想,安安穩穩地和她過上幸福的生活。
褚遇厭惡原主的大小姐脾氣,厭惡她的十指不沾陽春水。需要原主幫助的時候他尚且還能委曲求全,等到事情塵埃落定,他徹底沒了顧忌,夥同其他幾家資本一起吞并了原主家的企業。
原主不敢相信這一切,撐着口氣來找他要結果,卻看到褚遇溫柔地哄着另外一個女生。
原主認識那個女生,褚遇曾經向她介紹過。
那是褚遇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孤兒院就認識,一直到褚遇被帶進褚家才分開。
青梅看到她來,小臉一白,連忙往褚遇懷裏縮。
原主頭一回在褚遇臉上看到這麽厭惡的神色,就好像看到什麽垃圾:“誰把她帶進來的?”
“保安,帶她出去。”
故事的回憶線到這裏就結束了。
在原本的劇情結尾,原主渾渾噩噩地跳了海,屍體順着河流沖走,最後也沒打撈上來。
而褚遇和小青梅結婚生子,一生安康幸福。
……
996精神體都充斥着問號:“從資料來看,褚遇最厭惡的應該就是上流階級的人,宿主為什麽不走他青梅的路子,先接近褚遇,再慢慢瓦解他的防備?”
這确實是個有效的方法。
褚遇骨子裏充滿了對上流階級的仇視和提防,但卻始終為擁有他母親柔弱特質的青梅保留一絲柔軟。
若是謝明月從這個角度出發,确實能輕松地接近褚遇。
但……憑什麽?
原主才是受害者,原主及其背後的資本才是褚遇應該屈膝讨好的對象。
憑什麽讓受害者卑微讨好,從而獲得加害者的歡心?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哪有人站着求人的。
何況謝明月的任務是讓男主們追悔莫及、自食惡果。有什麽比讓男主戰戰兢兢讨好、花費心思揣測別人想法,更讓他難堪和解氣的呢?
謝明月諱莫如深:“統,我今天教你個道理。”
她說:“越忌諱什麽,越被什麽馴服。”
從古至今,颠撲不破的真理。
996似懂非懂。
謝明月也懶得解釋,打算用事實證明她的理論。
算算時間差不多,謝明月按照原屬劇情在人群中搜索着想要的目标。
在一衆談論的人群中,一個服務生探頭探腦,手上端着呈滿紅酒的托盤,正朝着這個方向走過來。
等的就是你。
謝明月自然地換了個位置,身形顯露在燈光下。她皮膚較之旁人要更加白皙,在燈光下好像在發光,人群中一眼就望得到。
服務生眼睛閃爍了兩下,低着頭湊上前去,裝作不經意間撞上謝明月的肩膀。
“對不起對不起!”
托盤中的酒灑在謝明月的裙子、腿上、鞋上,染上一大塊紅色的痕跡。
可惜了一條好裙子,謝明月漫不經心地想。
謝明月嬌氣地蹙眉:“你是怎麽做事的?”
服務生似乎吓了一跳,眼淚水都被逼出來了,小臉慘白,一個勁兒的道歉。
“實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的裙子多少錢,我賠給您!”
服務員的聲音很大,場上很多人都放下杯子,好奇地看了過來。
滿意地察覺到暗處的視線,謝明月佯裝不知,挑了挑眉。
“你真的要賠?”
服務生連忙點頭,看上去非常歉疚。
她擡起頭,挂滿淚水的臉楚楚動人,又處于弱勢,很符合一些人的審美,場上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已經有幾分憐惜,甚至出口勸她:“謝小姐,要不算了吧。”
“也不是什麽大事。或者我幫這位小姐賠償您?”
“您也不缺這條裙子吧?”
觀衆永遠同情弱者,何況對方的長相雖然不如謝明月,但也算一個美人。
“我很缺啊。”
謝明月訝異地瞪大眼睛,嬌氣地指了指自己的腿:“她可是把紅酒潑到了我的腿上。我只是讓她賠裙子,難道很過分嗎?”
圍觀男人本想再說兩句,但對着謝明月那張臉,一時半會兒怎麽也說不出過分這兩個字。
謝明月太漂亮了,是那種勾魂攝魄的漂亮。
誰舍得說出讓這張臉傷心的話。
小服務生謝過圍觀的人,堅強地抹了把淚水。
“謝謝大家的幫忙,但一人做事一人當。就算這條裙子再貴,我也會賠給這位小姐的。”服務生淚光閃閃,神情堅決,“這位小姐,您的裙子多少錢?”
“八十八萬。”謝明月心中暗暗贊嘆了把演技:“本來沒想讓你賠的,不過既然你想,我也不會剝奪你合理的權利。”
看着對面服務生瞬間呆滞的神色,謝明月滿意地擡了擡下巴。
“賠吧。”
“現金還是掃碼?我都可以。”
“……欸?”服務員愣在原地,嘴巴張了張,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是想用這種手段吸引場上人的注意,用對方的蠻橫無理給自己小白花的形象搭起戲臺子。
誰能想到對面竟然真的讓她賠啊!
八十八萬塊,她怎麽拿得出八十八萬!
對面不是千金小姐嗎?怎麽會在意這麽一點小錢?她不怕影響自己的名聲嗎?
服務員嘴巴張了又合,半天沒說出一句話,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出冷汗。
她剛剛已經說了大話,場上這麽多人都聽見了……
眼看着對方下不來臺,謝明月興致更加,饒有趣味地欣賞着對面難看的神色。
服務員小聲地反駁,臉漲得通紅:“怎麽可能有衣服這麽貴,現在也沒有發//票,也不清楚這件衣服的具體價格……”
言下之意,萬一謝明月騙她怎麽辦。
謝明月仿佛被逗樂了。
“你的意思是……我會為了這條裙子騙你?”
謝明月做足了咄咄逼人的姿态,一連串問出來:“你知道什麽是高定嗎?你知道私人訂制從設計剪裁到縫制需要多久嗎?你知道每個季度總共有多少個限定新款嗎?你知道我家的更衣間的高定價格能買下幾個現在這樣的宴會廳嗎?
謝明月瞥了她一眼:“我會騙你它的價格?”
“八十八萬,至于麽?”
你所以為的天文數字,對我來說不值一提。
謝明月這後半句話沒說,但場上的人都讀懂了。
謝明月随即在心裏默默忏悔: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在裝b。
萬惡的金錢,最後還是腐蝕了我的心靈。
場上凝固着一種尴尬的沉默。
996在意識中着急大喊:“宿主!你現在表現的太得理不饒人了,褚遇都看着呢,很影響印象分的!”
謝明月幹脆利落地把996禁了言。
世界清靜。
謝明月看着對方額頭的冷汗,算着時間,篤定地在心裏默數。
“一。”
“二。”
“三。”
幾乎是數到三的同一刻,謝明月的身後傳來一聲意料中的男聲。
對方聲音冷淡,話也極簡。
“謝小姐,我替她賠吧。”
謝明月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
上鈎了。
作者有話說:
謝明月:今天打算比昨天更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