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謝小姐,您想要什麽?
褚遇到樓下的時候,謝明月還沒下樓。
褚遇點了根煙,放任猩紅的火光一點點蠶食剩下的煙卷。天已大黑,褚遇沒開車裏的燈,任由外界的燈光透過大開的車窗透進來。
他的臉隐在黑暗中。
謝明月給的地址是首都有名的富人區,雖然褚遇在此以前大多混跡在滬市,也還是從旁人的三言兩語裏聽過這片地帶。
真正意義上的非富即貴。
和褚家這種只能在滬市擺譜的家族不同,能住在這片地界兒的人,要麽後面有不可說的背景,要麽就是富了好幾代人,血脈不斷傳到今天,在時代挑戰中一次次抓住機遇,慢慢蘊養成龐然大物。
相比起來,褚家那些人的自以為高貴,不過是一種笑話。
一根煙卷燃盡,還是沒等到謝明月。
褚遇有點不耐煩,發出的信息卻很恭敬。
【謝小姐,我到樓下了。】
信息發出去十多分鐘,沒有收到回複。
褚遇皺了皺眉,不明白這位大小姐又在擺什麽譜。
他在規定的時間內到了地方,也算完成了謝明月對他的刁難,她難道還能找到什麽理由找茬嗎。
還沒來得及細想,手機開始響鈴。褚遇很快解鎖,動作中夾雜着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期待。
不是謝明月。
褚遇蹙眉,帶着點微妙的情緒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細微的哭泣聲,夾雜着嗚咽,開口就是委屈的控訴:“阿遇,我今天又搞砸了事情,我把咖啡潑在領導衣服上了,她真的好生氣……”
聽到熟悉的聲音,褚遇習以為常:“她有沒有說什麽?”
蘇筱倩聲音哽咽:“她……她沒有講什麽,她不是一直不怎麽喜歡我,我道歉完她也不理我,冷着臉走掉了。”
說着說着,蘇筱倩又想哭了:“辦公室的人都看到了,大家都沒來安慰我。可我也不想這麽笨手笨腳的,我也不想給大家惹麻煩啊。我才剛入職一個月,大家為什麽不能對我包容一點呢……”
褚遇輕輕嘆氣。
蘇筱倩是他在孤兒院唯一的朋友,兩人相互依偎着相互取暖。
在漫長的被冷遇的童年中,蘇筱倩是唯一一個願意給他溫暖的人。
褚遇被帶回褚家的那幾年,因為褚石怕丢人,嚴格地限制了褚遇和過去的人交往,他也不得不和蘇筱倩斷開聯絡。
一直到褚遇擁有自己的勢力以後,他才找回蘇筱倩。
蘇筱倩這幾年過得并不好,輾轉了幾個領養家庭,都沒待長久,據說是原家庭的孩子不太喜歡她,和學校的人抱團排擠她。
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和宿舍的女生也相處不太來。幸好褚遇那時候已經找到了她,幫她在學校附近租了套房子,讓她從宿舍搬了出來。
蘇筱倩的性格和以前一樣,就像個迷糊的妹妹,經常帶給他快樂和溫馨,褚遇已經将照顧她視作了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
畢業工作也是褚遇幫她找的,但……褚遇揉了揉眉心。
蘇筱倩性格柔弱,經常在工作中惹麻煩。她是褚遇打招呼塞進去的人,老板給面子不會開除她,就只能讓同事幫她掃尾擦屁股。
久而久之,同事對她頗有成見。
蘇筱倩感覺到同事們的疏遠,只能打電話給褚遇。
這已經是褚遇這個月接到的第三通抱怨電話。
褚遇揉揉眉心,像往常一樣開解她:“這也不是你想的,我明白。”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褚遇寬慰道:“我會和你們老板打招呼,讓他告誡手底下的人,你的領導不會做什麽的。”
褚遇還有下半句話沒說:老板的告誡固然能讓蘇筱倩的領導不敢明面上介意這件事,但同事的态度卻沒辦法一夕之間改觀,反而會坐實筱倩關系戶的身份。
褚遇有點犯難,一時間沒想出好解法。
蘇筱倩信了,抽抽噎噎地追問:“真的嗎?”
“真的。”褚遇保證:“放心,不會有事的。”
蘇筱倩破涕為笑,轉而高高興興地給他講最近發生的事情。
褚遇手裏又燃了根煙,這回沒抽,就夾在手裏。
聽着蘇筱倩對他充滿依賴的話語,褚遇本該為這份天真高興,卻不知怎的想起謝明月那張帶着淡淡厭倦的臉來。
那是種嬌生慣養大、要什麽都能得到滿足的厭倦。
仿佛得到一切也只會輕描淡寫地問:就這?這有什麽了不起。
“……阿遇,你在聽嗎?”蘇筱倩在電話那頭狐疑地問。
褚遇游離的思緒被拉回,醒悟過來蹙了下眉。
謝明月怎麽能和蘇筱倩相比?
謝明月這種人,骨子裏都流淌着貴族高高在上的血,根本瞧不起任何人。不像蘇筱倩單純善良,即便經常惹出一些事,也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在聽。”褚遇回她:“不會不聽你說話。”
蘇筱倩聽他聲音正常,這才放心了。
褚遇敏銳地察覺到有腳步聲靠近,他打斷了蘇筱倩的絮絮叨叨,聲音如常:“我這裏還有點工作,先挂斷了,閑下來再打給你。”
蘇筱倩抱怨了一下“你好忙哦”,就乖乖挂掉。
褚遇熄滅手機屏,手夾着煙,順着聲音來處望了過去。
風裹挾着一種說不出的香味,将人送近。謝明月一身黑色絲絨裙,紅唇雪膚,頭發微卷,從容地拉開車門坐上副駕。
褚遇本以為謝明月會解釋這麽久沒下來的原因,但對方神态太自然,反而顯得他奇怪。
“在抽煙?”謝明月轉頭看他,車窗的光照在她臉上,瞧着像脆弱珍貴的玻璃器皿。
褚遇一愣,幾乎認為她是無害的。
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褚遇下意識冷臉。
他早就知道謝明月的真實面目,竟然還會被這張臉蒙蔽,簡直可笑。
“謝小姐聞不慣煙味?”
褚遇這話剛在喉嚨口打了個轉兒,還沒來得及吐出口,就看見謝明月神色自然地将煙卷從他手中抽出,在煙灰缸碾到沒有火光。
謝明月理直氣壯地吩咐:“聞不慣,不準抽。”
态度太自然,簡直讓褚遇以為自己是被馴養的一條狗。
褚遇面上功夫再好,也禁不住被這種命令式口吻激怒,話語冷淡:“謝小姐,我不是你的仆人。”
不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聽從你一切命令的仆從。
也不是愛慕你、心悅你、願意受你差遣的裙下之臣。
褚遇眼眸幽深,顯然是動了真火。
謝明月卻不為所動,反而覺得他奇怪:“你當然不是仆人。”
她和褚遇對視上,甚至露出幾分欣然的笑意:“你比那有意思多了。”
褚遇沉默以對。
謝明月是他從未見過的人,對方行事做派太不按常理出牌,他狼狽招架,仍然感覺摸不着邊際。
“你到底想要什麽?”褚遇追問:“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謝明月逼近兩寸,明明個子不如褚遇高,竟然硬生生将褚遇逼迫到想往左縮。
車內空間不大,轉眼就退無可退。
褚遇五官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優秀基因,鼻梁高挺,下颚線棱角分明,即便放在俊男靓女如雲的娛樂圈也算出挑。
謝明月漫不經心地想:可惜了,還有任務。
她伸手拽着褚遇的衣領,逼着他低頭,嘴唇湊到他耳邊,呼出的熱氣噴在褚遇的脖頸上,親眼見證着他耳廓慢慢變紅。
褚遇身體僵硬,被動地被桎梏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聽得出有點咬牙切齒:“……你在幹嘛?”
只是這惱怒中也夾雜着本人不願承認的羞意。
明明是非常色氣的姿勢,謝明月也是施予方,卻反而帶着點疏離,仿佛随時能抽身離開。
謝明月聲音帶笑,纖長的手指冰涼,順着褚遇的脖頸一路摸了上去,在他下巴處打了個轉,然後輕輕地、拍了拍褚遇的臉。
力度不大,卻帶着十足的侮辱性。
褚遇還沒來得及惱怒,就聽到對方接下來的話。
她聲音輕又軟,有點俏皮,說出口的話卻沒有感情,如同讨論貨物:“你不是問我想要什麽嗎?”
“我要你。”謝明月抽回手,在褚遇怔愣的注視下講完了下半截:
“取//悅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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