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藍白校服18

他們早在開學前就認識了,只不過是單方面的認識。

陸遠告別了陸信後,獨身一人拖着行李箱走在昏暗的路邊。路過一家五金店,這個點早拉上卷閘門了。他心裏緊悶的慌,看着空空蕩蕩的街道,旁邊有三人成群,不小心地跟他相撞,他揉了揉肩膀,什麽都沒說,雙方擦肩而過。

他整個如同一縷飄渺着的靈魂,沒有落到實處的滋味。風刮起來,刮起路邊的塑料泡沫,兩個塑料袋都能貼着飛,他嗤笑了一聲。疏忽間,他的眼睛被一束光晃了眼。

摩托聲音的轟鳴,他半眯着眼,用手擋住了一下。摩托車停在他身旁。額頭上貼着創口貼,一頭招搖的金發在風中飄搖,眼角有些上揚,眼神有些不屑的意味。昏黃的路燈将林行知的輪廓揉得柔和,臉龐沾着細細的絨毛。陸遠看愣住了,眼睛不自覺地黏在他身上,恍然間的心跳鼓動了一下。

林行知不羁地朝他笑了笑,得心應手地開着車堵住對着前頭的一夥人,他毫無顧慮慵懶地打摩托喇叭:“喂!老吳,你們幾個,手機拿過來。剛出來就想又進去嗎?”

“欸,林家小子,污蔑誰呢,誰拿手機了。”其中一個壯一些的扯住林行知的衣領子。

林行知冷哼了一聲,直接擰了擰摩托車車把手,轟隆隆間,車頭一扭輪胎往前一碾壓,壓在那人的腳指頭上,那人面部扭曲,疼得龇牙咧嘴,松開了手。林行知這才開退後一步,他整理一下衣服說:“诶,老姜。疼嗎,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擰了一下車把手,沒注意您在前頭,抱歉抱歉。”

林行知道歉的時候冷着眼,挂着不屑的笑。他們不禁打了個寒戰,傳聞這小子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在學校差點殺了同班同學,那人直接被推下樓梯,差點成了植物人。這看起來不大的小孩在外頭打的架也不少,不怕鬧,也不怕死的,進了少管所一段時間呢。現在開着黑色摩托車,鬼知道他下一步能幹出來什麽,說不定鬧急眼了,直接拿摩托車撞他們。

陸遠聽見連忙摸自己的口袋,手機果然不見了。他們原來不是不小心撞到,老吳這些老油條,街溜子,都是小偷小摸的老手了,偷得神不知鬼不覺,進局子也不是一兩回了。陸遠拖着行李箱跑到林行知身邊,林行知把自己手機打開,快速地給他們拍了張合照。他再丢給陸遠,讓他打電話給自己手機。老吳口袋瞬間亮起來,這下百口莫辯。

“沒事啊,你們要是現在還,今天就能睡家裏頭,要是現在跑,今天就坐專車到局子裏睡,你們自己選一個吧。”林行知坐在摩托車上按好110,撥出去了,準備按下轉接。

老吳真是心叫不好,連忙用滿是褶皺的老手從油膩膩的上衣口袋裏頭拿出來一個嶄新的蘋果手機。林行知吹了口清脆的哨子聲,一把搶過,丢到陸遠手上,陸遠差點沒接住。

老吳他們混了這麽久,怕林行知說一做二,幹癟的臉攏着渾濁的眼打量前面兩個人,滿臉的不信任。萬一他們等會走了,林行知再報警什麽的。林行知跟他們保證再三,還了就不再追究了。老吳指着陸遠問:“這人呢,你怎麽保證他不會說?”

陸遠剛要開口,林行知就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沒等陸遠反應過來,他拿出車尾後備箱的頭盔,他轉了轉頭盔,溫柔地戴陸遠頭上說:“他啊,他可是我的相好啊。這不是,今兒我們吵架,這不是鬧着離家出走,結果半個小時沒有就迷路了,要我來接他嗎。我叫他不說,他鐵定不敢往外頭說,他怕我的,老吳,你信我。”

陸遠被親得一愣住,林行知說完,看他們還不信,就往陸遠嘴上一親,沒親着,演的,連蜻蜓點水都不能算。林行知把握着分寸,兩人嘴唇間隔着薄薄的玻璃一般,親空氣呢。

差點初吻就沒了——陸遠暗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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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老婆,別理他們了,跟我回家,我給你做好吃的宵夜,咱不氣了。”林行知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牽着他的手,搶過行李箱。

老吳他們都已經是年過四十的人,其中兩個人瘦條條的,好像根竹竿似,沒一個能打,不然也不會只能幹小偷的活,還怕着林行知這個毛頭小子。看着兩個gay在自己面前膩歪,怪肉麻奇怪的,揮了揮手:“那行,記着你的話啊,不然下次咱走着瞧。”

那些人灰溜溜的就走了,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林行知立馬松開他的手,搶回他的頭盔,戴在自己頭上。陸遠這才從剛剛被差點親上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有些尴尬地出聲道:“那什麽,老公?謝謝你啊。”

林行知聽見就木了身,沒剛剛那麽能叭叭了,瞬間消聲了一般,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點火準備走了。

陸遠堵住了他要走的路,他笑嘻嘻地開口:“那什麽,老公啊,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去嗎,不送了?”

沒成想陸遠還記着剛剛他占了一點便宜的事,這不是情急之下的權宜之計嗎?這什麽人啊,幫他,還順杆子爬,瞎叫什麽?!

林行知氣得拉開前頭的透明面罩,刷拉一聲,盯着陸遠好一會,想着是自己沒經過別允許親了人家臉,瞬間洩氣了,心虛地吐出一口氣:“行了,那不是沒辦法才那麽喊嗎,不然我怎麽叫他們相信。抱歉,你就忘了吧。行李給你綁後面,你得自己個扶着點。”

陸遠點頭如搗蒜,林行知把頭盔抛給他叫他戴上。他乖乖地扣好扣子,悄悄地瞧林行知,他早瞧見林行知的臉紅透了,頭發漂浮起的耳朵尖紅,圓領短袖往上走的脖子也是紅的,親他一口就這麽害羞,還戴頭盔遮遮掩掩的,就這心理承受素質還敢編說那些話。

林行知給他載到了地,給他拿下行李箱,騎上摩托車,在完全沒有路燈的小巷子裏。陸遠摘下了頭盔跟他道謝,林行知順手給他扒拉好亂七八糟的頭發,跟對待自己家鄉的親戚弟弟一樣,走之前順便給他傳授經驗:“你住這裏啊,你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我們這小鎮小偷小摸的人多了去了,你自己看着點,別什麽好東西都挂身上,屋裏的貴重東西找點東西鎖上,聽見沒?”

這裏本無燈,陸遠卻覺得心裏被點起來了小火苗,覆蓋在他頭頂的手掌帶着點點暖意。從未認識的陌生人好心幫他,送他回家,給他建議。他本就被一身的寂寥粘黏了一身,不感動那才是假的。他點了點頭,林行知重新戴上頭盔,快速地擰車把手。

陸遠生出些不舍得,蔓生蔓長,他連忙着急地“啊”了一聲,林行知問怎麽了。

陸遠想不出什麽話,也解釋不了自己的行為,連忙說:“再見。”

林行知笑着歪頭跟他揮手說再見,陸遠癡癡地揮手說再見。林行知潇灑地轟鳴馬達,走了。陸遠看着林行知消失在黑夜裏,他在樓下大門站了許久,在回味剛剛林行知的一言一行,這才一拍腦袋,忘記問那人叫什麽名。轟轟馬達聲音占據了陸遠一晚上的腦袋,驚鴻一瞥地來了,又轉瞬即逝地走了。

結果過一個星期一早開學,就見着那人打着哈欠走進了門,經過陸遠的桌子旁,一屁股坐在最後一排睡着了,根本就沒正眼瞧剛剛經過的陸遠。

陸遠想跟他打招呼,發現這人誰也不理,不是睡覺,就是自己拿着筆塗塗畫畫草稿紙,還有就是玩消失,兩人根本沒有交集,兩條平行線似的。陸遠站在他面前收作業,時不時經過他幾次,林行知都沒注意到他。

陸遠晚上站在大門外,就會偶爾想起這個人,想那荒唐做戲的一晚到底是不是夢,想那天晚上那人紅起來的臉,幹淨的聲音叫他老婆,摸他頭的手。這些讓他魂牽夢繞的,想想還能心口熱熱的。可是林行知怎麽能一點都不認識他,都直接親他臉了。難不成很多小情人,這話說過很多次了吧,熟練到脫口而出,這是得多風流啊。

陸遠對自己的顏值充滿了自信,他每天照照鏡子,偶爾臭屁地在鏡子面前誇自己帥,自信着呢,心裏想他的臉才不泯然衆人呢,怎麽可能不讓人一眼記住。難道是天太黑,走太急?

輕微臉盲症患者林行知哪裏知道臭屁男高中生陸遠心裏的胡思亂想,抓了抓被蚊子盯出的包,換了一邊接着睡。

一次月考,林行知沒帶筆袋,書包翻來覆去,倒出來一堆食譜廢紙,他又不敢問人借。他臭名昭著,誰敢借他東西,一句話沒說可能就要跑了。他也別扭,不想去借別人東西,想着幹脆就不考了,交白卷得了。

這時候,學習委員就給他遞過來一系列的考試用具,陸遠微笑着說:“林同學沒帶筆,可以先用着我的,我準備兩套。”

林行知遲疑地拿過,不自然地勾了勾嘴角,想笑一笑說聲謝謝,但笑起來,同學們就會說他好像在嘲笑人,他就又不敢笑了。他面無表情接過去,沒什麽感情的道謝。陸遠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得說:“好好考。”

林行知第一次聽見考試前有人鼓勵他,吸了一口氣,心裏說不出的喜悅,他害羞地偏過頭說:“知,知道了。”

林行知拿着陸遠的文具認真塗自己的答題卡,第一次沒有在前半場就睡着,但是後半場忍不住還是睡着了。他着急地回家去幫忙,文具随便塞進桌子裏,忘記還給陸遠。

隔天早讀時候,扒拉出那些筆,發現少了一只塗卡筆,他翻桌子和儲物箱,書包又倒過來一次——丢了學習委員一只塗卡筆。

他不敢說,又不敢問,陸遠叫他交作業,生怕陸遠提醒他還筆,一天也不敢看陸遠。他這次一放學,沒立馬去店裏,久違地踏進文具店,去找陸遠借給他的那支塗卡筆,一層層都瞧過了,也沒有發現一樣牌子的。

他附近的文具店都找了一遍,無果而歸。他打開網購的平臺,憑着記憶搜索這只筆的牌子,一看,好家夥——一支筆30塊,什麽塗卡筆,這麽貴?!抵得上一件衣服了,還是什麽聯名款,他也看不懂,林行知坐在家裏的大屁股電腦前驚訝地倒吸一口氣。

他後悔莫及,早知道好好放好來了。好歹人家學習委員好心借給自己,他就這麽随便弄丢了,說出來多不好意思。他肉疼的下單了這支筆,想着收到了趕緊還回去。

那天放學林行知在問文具架子旁邊的服務員筆時候,陸遠正巧剛剛在付完輔導書的錢。林行知滿頭的汗,鬓邊的發濕了,他着急比劃了半天,沒問到立馬就走了。

一來二去的,陸遠記住了林行知,一頭招搖的金發,扣子還只扣一顆,每次都要違紀扣分才勉強扣兩顆。戴着雙銀耳環,跟學校耀武揚威的紋身,上課睡覺,考試睡覺。任何人嘴裏的學校混混,大家都勸他不要靠近的人。居然因為丢了他一支塗卡筆,到處找文具店,跑得氣喘籲籲。還給他的時候,給他桌肚裏塞了點小零食,還有一小盒子手工餃子,貼着便利貼,雖然便利貼用的是自己的,上頭寫着方方正正的正方形字體——謝謝你。

林行知問人時候,請問和謝謝的禮貌也沒有漏掉,如果真是壞到根裏的人,丢了早就不管了,哪裏還會想着還給他,這些謝禮也根本不可能出現。

他們眼裏的林行知,跟陸遠眼裏的林行知完全不一樣。

可是都好歹交流兩三次了,林行知還怎麽都記不住他,只會偶爾交作業時候叫他學習委員,趕着最後一個交。陸遠跟他的交集只限于此,林行知跟班級上所有人的交集也都只限于如此。他總會在夢裏想起那頭金燦燦的頭發,柔軟的金發垂到他的臉上,他能聞到上面帶着溫暖的香味,發尾随着動作輕輕飄動,騷動着,撓得他的臉癢癢的,心也在青春的光陰裏騷動着。

老師給他的任務讓他有了光明正大靠近林行知的機會,可惜林行知真的不記得那些發生的種種,問他也說不記得了。

陸遠藏了藏心裏冒出的酸脹感,林行知喝醉了,問他是不是早就認識,他就算再複述一遍,也許早上醒來,林行知又不記得了,不如晚些時候再講一遍給他聽。

陸遠捂住了林行知的眼睛,喝醉了的人,哪裏都是熱的,灼人的厲害。他慢慢開口:“哥,你喝醉了,你就當我什麽都沒問,回家睡覺吧。”

不知怎麽的,一陣妖風吹來,暴雨驟降,猛地斜斜地往下灑水,打風吹搖晃着大排檔的雨棚,吊燈搖搖晃晃,燈的光斑到處跑。濃稠的夜晚,呼嘯的風恐吓着每一個人,叫人吓得要跑。外頭的攤子有人在大喊:“落大雨咯!收攤了!”

店裏的人開始忙着打包付款,林行知被這下雨給吓醒了,酒醒了大半。想起外頭露天燒烤架,那女學徒可搬不進來。他撒腿就往外頭跑,要去搬燒烤架子,裏頭還裝着炭火,被這大風吹倒可就不好了。炭火被雨給澆滅了,但還是燙的,萬一倒了,傷着人可怎麽辦,這得小心地搬。

整條夜市都亂成一鍋粥,風和雨催着人回家,歡騰的夜市提前閉場了,所有人都推着小攤車子往家趕去。林行知喝得手軟,竟然半天沒搬得起來。他着急地咬牙,陸遠立馬沖進雨裏頭幫他搬。雨傾盆地落下,三四秒渾身濕透。

林行知在混亂的大雨裏推陸遠,雨水淌下下巴,他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雨水,模糊間大喊:“你傻子啊,別出來淋雨啊,你頭沒好呢!”

“早就好了,別管了,趕緊搬啊!”

兩個人搬進到雜物間,渾身濕得不成樣子。林行知先不管自己身上濕不濕,先給陸遠拿毛巾猛擦臉。陸遠要講話,他也不準,強硬地讓他低頭,看他傷口。他摸過去看,瞧見暈開的一些紅,不是說快好了嗎?林行知給吓着了,連忙解開繃帶,拿紙巾小心翼翼地去輕吸掉一些滲出來的血水。陸遠剛剛搬那個爐子淋了幾分鐘的雨,不知怎麽就讓雨水把線泡開了些。

“現在啞巴了,說話啊,疼不疼啊?”

陸遠還笑嘻嘻地說:“一點也不疼,哥擦得我好癢。”

林行知踹了他一腳:“叫你別出來,你他娘的少在我面前插科打诨的,這傷的是頭,要是留後遺症怎麽辦。看起來有點腫,我找輛車送你去看看啊,這又出血了。”

陸遠定了定眼神,攥着林行知的毛巾,他根本不把傷口放在心上,靠着牆壁說:“哎呀,都說沒事了,真一點也不疼,有點傷口愈合的癢。那什麽,萬一我真留後遺症怎麽辦,你這麽好心腸,難不成好不了,你要養我一輩子啊。”

林行知抓着紙巾手不動了,他避開陸遠直勾勾的眼神,咽了咽口水,沒有立馬回答。他好像醉意又上來了,陸遠沒有追問,趁着氣氛問出口罷了,沒想着林行知能說出什麽。陸遠細心地給林行知擦了擦濕頭發,到耳朵裏頭的水,擦得差不多,用手指給他往後撩了撩頭發。林行知被摸得面紅耳赤,他摸了摸脖子,這才悶悶開口說:“也,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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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因為喝醉了酒,以為自己發文了,今天一看沒有,原來是我在做夢啊

有空明天再連更一章,我覺得表白時間差不多了诶嘿,肉要有愛加油才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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