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藍白校服38
校園裏頭的事不好說,封閉式管理教育,每天都苦悶地三點一線,教室飯堂宿舍,缺點新鮮刺激的事來讓大家的腎上激素分泌,只要逮着點瓜,那就能富足了每天的茶餘生活。
林行知初中畢業那會跟班上同學關系就正常,普通男孩一樣,放學沒事跟同學約着打籃球,打到天黑還跟不回家,回去挨頓罵,就躲到房間裏去了。林行知小時候特別愛說話,爸媽嫌煩,長大了叛逆期到了,就不愛說話,嫌爸媽煩。
初中一畢業就更瘋了似的,跟朋友熬夜熬到盡興。夏天一到就叫幾個好朋友一起去鎮上游泳館游泳,差不多時候就回到家鄉跟外婆過,偷騎摩托車上坡時候,載着小胖子,小胖墩重心後壓,車頭擡起來了,兩個都滾下了摩托車。手臂劃傷出一條從手腕到手肘的疤痕,沒骨折都算運氣好,但是疤痕愈合後猙獰又醜陋,本來他是不太在意的,畢竟回來朋友們也沒有說過什麽,照樣玩得開開心心。
但之後這個疤痕也成了他身上的罪名。
人越來越大就不怎麽跟爸媽說話了,好幾次他爸想跟他聊聊成績的事,林行知能躲則躲。
他爸職業特殊,小時候覺得他爸職業多帥氣——刑警,拿槍抓壞人那種,他小時候對這些電視裏才能看見的東西崇拜的不行。可總從他爸接了一個外省的案子後,他們半年都見不上一次面,見一次面就要看成績,飯不給吃,就要站那被說一小時甚至更長,他怎麽不讓媽媽省心,又在學校跟誰打架了,一件件數落他。
他聽不下去就跑,每次離家出走,都開他爸原來不要的那輛摩托車,自己在朋友家呆上一晚,隔天他爸就走了,親父子跟仇人一樣。
學校幾次叫家長,只能他媽去,晚上爸媽電話裏準要吵架。林行知隔着門聽,他爸一旦知道他惹事了,隔幾天就會回來,雖然該罵會罵,要打也會打,但總少不了給林行知帶點出差的特産回來。
林行知把多件事情總結下來,發現他越不乖,他爸回來的次數就越多。他故意染金發打耳洞又學別人抽煙,做一些社會上的人行為,嚷嚷自己長大了,不用他們管了。盡管他爸每次回來一次,就要跟他吵一次,家裏争吵怒罵也算證明他有個爸在,家裏看起來像是個完整的家。他心裏就別扭着,用叛逆的方式拉拉長他爸做父親的時間,而不是永遠都是警察的時間。
可在快上高中那一段時間裏,他爸案子終于結了,但人躺了半個月,地頭蛇的案子,他抓捕人犯的時候,受了點外傷,林行知表面上不在意,嘴巴上也不知道怎麽關心,但人乖了許多,不惹事了,答應他爸好了之後就把頭發顏色染回來。
林行知睡在病床旁邊的折疊床上,隔幾天檢查完就能出院了。他爸中午還計劃着明天就帶他把頭發染回來,送他去開學典禮。兩個人關系緩和了不少。
林行知将近淩晨1點時候,感受到了靠着的床劇烈的振動。他猛地坐起來,發現他爸整個人都在痙攣,臉色蒼白,嘴唇發绀,意識也不清醒。他着急忙慌地按鈴,慌亂的大喊大叫,叫醫生,叫媽,他被拉開到外頭,看着他爸被一堆人推走。那所有的剎那像是非常短暫的時間,他聽不見自己喊了什麽,也不記得自己走在哪裏,待在哪裏,仿佛肉體在機械性動作,靈魂遺忘了記憶,遺忘了時間。
活着與死亡就似乎是一瞬間,他不記得了父親掙紮時候的面容,也不記得了母親的如何哭泣,人仿佛成了中空的,記憶善良地幫他遺忘了這些痛苦。
他的頭發一直都沒染回來,他爸在9.3號開學前走了,開學典禮兩個人都沒有赴約。
他爸在做任務期間受過一次重傷,子彈打進肺部裏,創傷嚴重,取出來也落了咳嗽的毛病,沒告訴家裏人,問咳嗽是感冒惹的,開了點中藥喝,就那麽點肺部裏的小傷拖來拖去成了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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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在家鄉辦的,本來是要給烈士開個追悼會,但外婆拒絕了,壞脾氣的老人家說是要按照習俗辦,沒人要跟老人家過不去。長子的他要守,他從沒像現在這麽聽話,每天都坐在那裏守着。鄉下的房子夏天悶熱,老房子沒有空調,只能用風扇吹着棺材,放的冰塊都化了,他爸屍體已經浮腫了,可他竟然也不覺得可怕。
他每天都能想到過去的那些回憶,小學時候他逞強要自己上下學,他爸同意了,那時候還不忙,每天在後頭偷偷跟着他。
那天他的籃球被高年級的搶了,故意挂到高處,不讓他拿到。他夠了半天,在下頭打轉,拿不回去怕被媽媽打,下意識地捂着屁股哭起來。他爸假裝下班經過,拍他屁股說不準哭,看似輕輕松松地幫他把球拿下來,其實位置放的很刁鑽,跳起來伸上的手一定會被旁邊的碎玻璃刮到手。手背被劃了一下,他爸一點都不在意,先給他用紙巾擦眼淚和鼻涕,抱起他回家去了。之後教他幾招防身,但總想年紀還小,總擔心被他被欺負,上下都親自接送,到了初中竄個子了,那寫術式打的有模有樣,能夠保護自己了,這才放心下來。
但他爸沒想到退休後的最一個案子結束了,也沒剩下什麽父親的時間給他。
那天他爸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突然摸着他的頭慈祥地笑着說的。
他說:行知,乖一點。
是父親溫柔的調子,不是警察職業裏訓斥的語氣。
他再惹是生非,他爸也就笑着摸摸他的頭讓他乖一點罷了。
他坐在地上,看着黑黝黝靈堂,臉頰濕透了,手掌也跟着濕透了。
按照規矩要守夠時間才能下葬,離開的人倒是回歸塵土,塵埃落定了,活着的人還在土地上飄零着。
家裏收了撫恤金,重新開張了燒烤店,以父親的姓名一直開着,一切都在飛轉,像一個停歇不下來的滾筒洗衣機,攪合着七零八雜的瑣事。
他有一段沒去上學,幫他媽一起忙上忙下,店裏生意多是鄰居和父親的同事幫忙支撐着,後來做大了,也平穩下來了。
林行知在淩晨四點重新騎上摩托車不是為了逃跑,而是他家剛剛收工,去預定晚上店裏的食材。下午回來洗食材的時候,眼前一黑,渾身發熱,卻冷得厲害,他倒在廚房。那天晚上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麽叫長大,血肉被剝離開,重新生長了新的學血肉,伴随着生長痛,除了成長發燒帶來的骨頭生長的熱,發燒蘇醒那一剎那,人高了,腦子好似換了一個,脫了一層皮一樣,還有什麽也跟着發燒一起新陳代謝了——現在想想,那應該是“随心所欲”。
林行知來到新的高中上學,袖子上還貼着黑色的小口袋,放着他爸的照片。他錯過了開學最佳的交友時間,好似也不在乎,渾渾噩噩地上下學,一個人在學校飄着,家裏的店時常有人鬧事打架,平常他爸要是在,根本都不會發生這些事,可他爸走了,有些人便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他媽一米六都沒有的女子根本無力招架,只能打110報警處理,但止不了源頭,只能不好意思地叫父親的朋友來幫幫忙,那時候的林行知只能躲在後廚看着。
他每天都在想怎麽能讓他媽生活得更平穩一點,無人能說,他知道他不能用眼淚解決,可他一想起來店裏只剩下他跟他媽總要面對這些事,就躲在頂樓的樓梯間哭了好一會。
林行知淩晨三四點才能睡覺,學校八點就要上課,哭着哭着就困得想睡,正巧被上來背書的學長許揚歸看見,林行知怕被嘲笑一男的在這裏哭哭啼啼,趕緊跑了,卻被許揚歸記住了,兩人的事鬧得全校皆知,後頭來的學生時不時就傳他們兩個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