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往昔被韶寧和一拳掀翻過去,頓時酒醒了大半,跌坐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臉頰不知所措。
而伶舟則垂着頭蜷縮在角落裏,散落的發絲遮蓋住了他的臉,只能看見他輕輕顫抖的肩膀。
韶寧和沒有再理會李往昔,他走到伶舟面前,放柔了聲音問道:“伶舟,你……還好麽?”
伶舟沒有吭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送你回房。”韶寧和幫他把撕破的衣衫掩好,然後扶着他進了卧房。
此時萬木也已經被院子裏的動靜驚醒了,一邊嚷着“出什麽事了”一邊奔出來,便看見李往昔呆呆坐在地上,一臉狼狽。
“李大人,您這是……”
萬木完全搞不清狀況,正要去攙扶他起來,卻見李往昔甩開了他的手,自己掙紮着站了起來。
“……?”萬木越發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李往昔往伶舟卧房的方向看了看,房門虛掩着,韶寧和送他進去之後便再沒有出來。但是之前韶寧和怒氣沖沖往他臉上揮的那一拳,已經昭示着兩人原本就十分脆弱的友誼,完全宣告破裂。
雖說是自己喝醉了酒做出的糊塗事,但他心裏清楚,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窺觑之心,他也不至于犯下如此大錯。所以不論解釋還是道歉,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原以為只要躲着伶舟避而不見,或許就能漸漸将他淡忘。但事實證明,他越是壓抑自己,這份畸形的思念便越是變得無法控制。
以至于他今日來韶寧和這裏賣醉,雖然抱怨的都是官場上的事情,心底想的,卻一直是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他原本只是想再看那人一眼,就算是望梅止渴也是好的。但事态的發展卻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以至于落得現在無法挽回的局面。
李往昔就這樣在原地愣怔良久,直到腦中紛亂的思緒漸漸退去。
然後,他朝一旁一臉擔憂地看着他的萬木露出一絲苦笑:“麻煩……幫我跟伶舟與寧和說聲抱歉。我想,他們此刻也不會願意看見我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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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往大門外走去。
待李往昔離開之後,萬木小心翼翼地在伶舟房門外探了探頭,沒敢貿然進去。待韶寧和安撫伶舟睡下之後走出門來,他才低聲詢問緣由。
韶寧和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心中依然有殘留的怒火在翻騰。但這種事情不方便讓太多人知曉,否則只會讓伶舟難堪。于是他随口扯了個謊,只說李往昔與伶舟發生了一些誤會,兩人起了沖突。
萬木想起之前李往昔與伶舟就互相看不順眼的事情,唉聲嘆氣地唠叨開了:“這兩人怎麽就沒法和睦相處呢,李大人好歹是個什麽……什麽丞的,那可是高官,何必與伶舟一個小老百姓一般見識。這伶舟也是,人家是官,咱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麽,別招惹他不就行了……”
“萬木。”韶寧和面色不善地打斷了他,“今後那李往昔若是再來我們家,你便将他攔在門外,不準他踏入一步,明白了麽。”
“哎。哎哎……?”萬木快嘴應了一聲才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想,少爺這是為了伶舟,打算跟李往昔絕交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當三人再度各自睡下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伶舟睜着雙眼躺在床上,回想起之前韶寧和為他揍的那一拳,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翹。
忽然耳邊傳來風動輕響,一身黑衣的鳴鶴已經出現在了他床榻之側,單膝跪了下去:“大人。”
“剛才……你都看到了?”
“……是。”
“倒是讓你看了一場好戲嘛。”伶舟坐起身,出語調侃。
鳴鶴略微尴尬了一下,卻依然保持一本正經的面容:“那李往昔竟敢如此冒犯大人,要不要屬下……”
“不必,讓他去吧。”伶舟笑了笑,“此人留着對我也沒多大害處,更何況在我那一世,兩年後他依然在光祿丞的位置上呆得好好的,如果你現在就結果了他,反而會打亂朝中局勢。”
鳴鶴覺得伶舟有些過于謹小慎微了:“大人,李往昔不過是個失了勢的光祿丞罷了,何必如此忌憚于他?”
“有的時候,一顆小小的棋子,也會有可能牽動整個棋面的走向。”伶舟下了床,站起身,拍了拍鳴鶴的肩膀,“有空學學下棋吧,對你的腦子有幫助。”
鳴鶴一聽說要他動腦,就開始頭皮發麻腦仁疼。
好在此時伶舟已經轉移了話題:“對了,上次讓你辦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屬下已将那老鸨擒來,等候大人發落。”
“将她帶過來吧。”
“是。”鳴鶴話音未落,便已消失不見。
片刻之後,鳴鶴再度出現,手中多了一個麻袋。他将麻袋口解開,露出裏邊老鸨的一個腦袋,此時老鸨雙手雙腳被繩索捆綁,口中塞着布條,一臉驚恐地四處張望。
當看見伶舟的臉時,她瞬間睜大了眼睛,瞪着伶舟“嗚嗚嗚”地不知想說什麽。
伶舟在她面前蹲下身來,笑眯眯地看着她:“想說話嗎?”
老鸨更加用力地瞪着他。
“我可以幫你把布條松開,但是你不能大聲喊叫,否則你身後那位……”伶舟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鳴鶴,“他會立即擰斷你的脖子,明白了麽?”
老鸨果然瑟縮了一下,想必之前已經被鳴鶴折騰得狠了,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伶舟于是将她口中的布條取出,然後指着自己的鼻子:“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伶舟。”老鸨惡狠狠地看着他,“你這名字還是我給你取的呢,你就算化作灰我也能認出來。”
伶舟挑了挑眉,看來周長風并未将他的那套說辭告知老鸨,所以老鸨還是将他當做伶舟本人。
“之前跟你說過的吧,”伶舟道,“因為被你的人打至重傷,我的記性變得不太好了,所以有件事情,需要跟你确認一下。”
老鸨狐疑地看着他。
“我想問的是,在小倌館的那段時日,我的身子有沒有被人碰過?”
“你連這個都記不起來了?”老鸨感到不可置信。
“所以說,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老鸨一臉的鄙夷:“如果不是因為你死活不肯開苞,我犯得着這樣跟你過不去麽?”
伶舟露出恍然的表情:“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還沒有被開過苞?”
老鸨被他反問得有些困惑了,重新打量了伶舟一番:“你……你真是伶舟麽?”再次見面,她發現伶舟除了這張臉沒變,渾身上下再也找不着伶舟的影子了。
“好了,我問完了。”伶舟站起身,心情似乎不錯,“你該慶幸之前我沒有被開苞,這讓你現在可以少受許多罪。”
老鸨聽出了一絲希望,試探着問:“你可以放我走了麽?”
“放你走?”伶舟失笑,“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你只是在簡單和複雜兩種死法之間,争取到了前者罷了。”
第二日,有人在城門口發現了老鸨的屍體,她的胸口插着一把短匕,身上所有值錢的首飾全被洗劫一空。
同一時間,原本在周長風家中養病的人販子阿隆不知所蹤,他所住的那間屋子裏,所有值錢的東西也都不翼而飛。
人們自然而然地将老鸨的死與人販子的失蹤聯系了起來,認為極有可能是兩人在脫逃期間因分贓不均而起了內讧,從而引發了殺人命案。
于是周長風越發忙碌了起來,因為他要調查的案子,又增加了老鸨這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