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檢讨
“嗨呀，你們還不知道哇。”
幾個大嬸湊近，嘀嘀咕咕将秦豔梅搶肉，打傷林嬌的事翻來覆去的講。
這一下，人群中傳開了。
秦豔梅和林耀輝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此時她還不知道她要檢讨的事已經傳開。
只覺得這群人看向她的眼神似乎不對勁，偶爾幾個指着她叽叽喳喳讨論着。
林耀輝手裏提着一籃子雞蛋，他爹嫌丢臉索性不來了。
這籃子雞蛋是秦豔梅攢了三個月舍不得吃的。
這次全提出來，就是希望村裏的幹部能夠看在雞蛋的面子上別讓她檢讨了。
果不其然，沒人任何一個人願意收下這籃子雞蛋。
秦豔梅臉色蒼白，她活了六十多年就沒遇到過這麽糟心的事。
都怪這個林嬌，再怎麽說她也是她奶奶。
“媽，這檢讨是逃不掉了。”
林耀輝附在秦豔梅耳旁小聲說道。
秦豔梅氣急了，要不是林耀輝嘴饞，她哪至于直接跑人家裏搶肉。
“檢讨檢讨，你媽我六十多歲的人了，還要丢這麽大的臉。要不是你…”
剩下的話沒說完，林耀輝心裏懂了。
林耀輝直接将雞蛋塞秦豔梅手裏，眼睛一翻。
“呵呵，還怪起我了？還不是自己不中用。”
說罷也不管秦豔梅的面上有多難看，直接朝一邊走。
“你去哪，回來。”
這一幕被旁邊的林愛軍看見，心裏說不出的諷刺。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林愛國皺了皺眉頭，只當沒聽見弟弟的嘲諷。
血緣上的情分，早就被這幾年的貪得無厭給耗沒了。
“幺妹，坐這裏來。”
林嬌點點頭，坐到一旁。
陸清河湊近賀琛，小聲道：“真是沒想到，這這家居然對個女娃娃如此好。”
賀琛撇他一眼，意味不明道：“你想不到的地方還多着呢。”
沒等陸清河仔細問個清楚，一年一度的秋收大會便開始了。
先是村幹部發表重要講話。
大抵說的便是一些，今年收成如何，相比較去年多了還是少了。
對比幾個鄰家村，收成能排得上第幾。
或許是今年創下新高，開會間這群領導人都是喜氣洋洋。
還重點表揚了林嬌一家子，這是整個林家村工分最高的。
雖說秋日已經到來，但燥熱的晚上還是有些許蟬叫。
林嬌靜下心來，已經很久沒感受過這樣的蟬鳴。
月亮漸漸彎上樹梢，這會開得太久底下已經有交頭接耳開小差的。
村幹部重重咳嗽一聲。
“好了，今年秋收的情況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糧食後天派發。”
說完，他用眼神掃視一圈，終于在人群中見到那人。
“下面，針對秦豔梅同志近來做出一系列不妥當的行為，請秦豔梅同志上臺檢讨。”
這下，交頭接耳的也不出聲了、打瞌睡的也不困了。
寂靜，人群中靜悄悄地望向秦豔梅的方向。
秦豔梅就是在大家神色迥異的目光中，漲紅着臉登上臺的。
她手裏捏着張薄薄的紙，嘴唇顫抖着。
眼神也死死盯着地面，開始做檢讨。
林嬌站在人群中，擡頭穩穩看去。
一張稿紙叫她捏的皺皺巴巴，磕磕絆絆又是念又是編的終于才将話說完。
一時間大家又是想笑又是覺得可憐。
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向臺上看去，賀琛的目光只單單看向林嬌一個人。
女人看向臺上，面對臺上念的極不通順的檢讨，她的臉上并未露出得意或其他神色。
好像一切事情都與她無關，不管臺上的人是誰，是否得罪過她，都僅僅只是無關緊要。
賀琛不得不承認，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好奇。
好奇于她與外表不符合的內在，好奇于她的處事不慌。
好奇這樣的人，如果打亂她平靜的面孔，一定會很有趣。
一旁的陸清河轉頭看到賀琛的面孔，“在想什麽，這麽笑容這麽瘆人的慌。”
賀琛挑挑眉，“想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罷了。”
等秦豔梅終于将嘴裏能說的話吐露完了，才結束這二十分鐘如同地獄一般的刑罰。
下臺的時候也沒人來扶她。
一方面是她整日作妖，整個林家村上到七八十歲的老人，下到四五歲的孩童，對她印象都不算好。
二是，她這樣上臺檢讨的人，在村民的心裏已經算是犯了錯誤的，自然誰都不敢去扶。
其他人不來也就算了，可她心心念念的小兒子林耀輝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秦豔梅心頭又是恨又是悔。
早知道這樣，當初又為何抛棄林家改嫁。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給她的懲罰，明明前頭的大兒子那樣的聽話，她卻不肯施舍一絲一毫的親情。
這場檢讨要說誰看得最爽，那必定是林愛軍了。
回家的路上，還不忘哼着小調，抒發心情。
“幺妹，你看見沒，那老太婆氣的喲，一張臉是青了又綠，綠了又紅。”
林嬌心頭想着事兒，随意附和兩句。
“大哥你看見沒，這麽多年的氣總算今天給我出了。”
眼看林嬌不搭理，林愛軍頭偏向一邊和林愛國交流起來。
“看見了看見了。”
林愛國想叫弟弟收斂點，轉念想這老太婆這些年沒少給他們一家人氣受，也就随他了。
林愛軍踢了一腳擋路的石子，“要我說，那林耀輝真是慫蛋，他老娘在前頭念檢讨他還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裏。”
這話林愛國倒是點點頭，雖然秦豔梅身為一個奶奶，卻從來沒付出過一天責任。
但是她對林耀輝這個小兒子卻是實打實的好。
還記得小時候林父辛辛苦苦編了一個月的籃子，才終于湊夠五塊錢去國營商店給他買了一雙運動鞋。
可正當他穿着去鎮上讀書時，被林耀輝見到了。
盡管鞋碼不适合，卻也硬是叫秦豔梅拿走給他穿了。
叔叔搶侄子鞋穿，如此荒唐的事秦豔梅做起來是面不改色。
為着這事，林母還和林父吵了好大一架。
“哥，我想去讀書。”
在一邊，許久不出聲的林嬌說話了。
林愛軍走着路，聞言差點被絆倒。
“幺妹，我沒聽錯吧，你說你要讀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