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師傅院子裏養的玉蘭開了風略過院子,大片的純白在枝頭搖曳。
有清淡的花香飄進院子裏,合着孟知槿身上的味道像是這風也吹進了程惜的心口在她的世界掀起一陣波動。
孟知槿靠近的突如其來,又格外沒有距離。
投映在地上的影子在鏡頭中重疊在了一起清晰的勾勒着孟知槿握住程惜手腕的那一處細節。
她仿佛無意撩撥撩撥卻真的由她而起。
程惜覺得孟知槿靠得自己實在是太近了。她今天為了涼快,特意将披散的頭發綁了起來。
那綴着一顆珍珠耳墜的耳朵就這樣袒露着孟知槿的吐息不會轉彎,就這樣随着她的聲音徑直擦過。
仿佛還有一縷略過了她的唇角。
不易捕捉的灼熱落下讓程惜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了那日星空下,孟知槿猝不及防的吻。
溫軟而細膩,隔着時間也沒有褪色。
“你看這樣是不是就順利了很多。”
孟知槿的聲音在程惜耳邊響起,一下就将她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
不知道是蠶絲線本身的特點,還是孟知槿的手法方才那被自己搞得有些毛躁的線真的就變得重新平滑,甚至鍍着一層跟旁邊的線有着強烈發差的光澤。
“是。”程惜不由得點點頭,只是向來精明的目光有些鈍。
許是這個地方太過于清心寡欲孟知槿的每一下動作也格外的認真仔細。
她低垂的眼睫微微彎曲出一抹弧度,盛着院子外面落進的光幹淨明亮的讓人覺得想起這樣的事情格外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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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原本還想過來糾正一下程惜現在看到有孟知槿在欣慰的點了點頭:“對沒錯就是這樣的。”
“不着急萬事開頭難咱們先将線梳好,再開始下一步。”
程惜聽着點了點頭。
她尋着孟知槿剛才架着自己手腕的感覺,慢慢的開始梳線。
雖然一開始的确梳的不如孟知槿好,但多重複來回幾次,也就有了那種漂亮的光澤。
接着熟能生巧,很快她就将自己的線完全梳好了。
程惜很是有成就感,擡頭看向了孟知槿:“孟老師。”
燈光灑下,那梳順了的絨線漂亮的映着寶石般的紅色漸變,就像是狐貍鮮豔的尾巴。
孟知槿目光深深的看着程惜,在她向自己炫耀的眼神中點了下頭,認可道:“比我要好。”
程惜聽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排絨做好後,兩個人便跟着師傅開始用退火銅絲分隔絨線,然後将這些分隔好的絨線一條一條的剪開,又一根一根的擰成細密的絨條,用剪刀修剪出尖尖。
這些步驟看別人做覺得很是容易,可真的自己做起來卻有些難度。
只不過,比起剛才梳順蠶絲線的打艮,程惜接下來幾步學格外快。
她手指靈活,左右一撚,很快一根排列較為松散的絨條就出來了,接着再拿搓板一搓,絨條細密毛絨的感覺就完全呈現出來了。
“程小姐做得很不錯。”師傅背手看着,滿意的點了點頭。
程惜聞言欣賞着自己的成果,有意無意的朝一旁孟知槿看去。
說起來也有意思。
剛才這個人順線的時候還這樣的手到擒來,換到了打尖速度就慢了下來。
那高束的馬尾微微下落,脖頸昂起了一條漂亮的曲線。
她就這樣坐沒坐樣的一只手托起自己的下巴,那眼角眉梢的笑意看上去就真的很像一個平日裏招貓逗狗的不正經小師妹難得得到了師父誇獎的樣子。
“孟老師做不好啊?”得意着,程惜難得主動的跟孟知槿搭起了話。
“嗯。”孟知槿修剪着手裏的絨條,看起來有些苦惱,“總是控不好角度。”
報複總是狐貍産生頑劣想法的原因之一。
程惜想着剛才孟知槿這樣在鏡頭前肆無忌憚,便道:“那你求求我。求求我,我就教你。”
只是程惜的算盤打錯了。
日光渡過樹葉變得溫和,有熟悉的影子遮住了程惜一側的陽光。
那原本握着絨條的手指勾住了她的T恤衣擺,而後在鏡頭前普遍以孤高示人的的孟知槿就這樣輕輕拉了拉那手裏的衣服,道:“求求你,小孩。”
勾着衣角的手指骨骼分明,擡起的眸子帶着一種與清冷反差卻又不讓人覺得違和的示弱。
旁人不曾見過孟知槿這一面,可程惜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也正是因為她曾經見過,心髒才會比其他人更狠的跳了一下。
她差點忘了,現在的孟知槿就是個順杆就往上爬的家夥。
這次是。
上次在星空下……也是。
也忘了,孟知槿什麽時候對她有求無應過?
程惜耳朵燙了一下,接着便答應了:“那你,你把東西拿過來吧,我教你。”
孟知槿聽從着,将自己的東西拿到了程惜的桌子上。
兩個用來放置絨條的泡沫塊并挨在一起,孟知槿搬着她的椅子又一次碰到了程惜的椅子上。
影子在牆上交疊,在沒有星空的白日裏孟知槿又一次湊的離程惜很近。
那從餘光裏就能看到專注落在她的手上,讓她有些說不上來的手腕發艮。
程惜覺得這個人好像認真起來就沒有什麽距離感了。
難道她跟別的演員拍戲對戲的時候也會這樣嗎?
程惜不知道怎麽的多了些情緒。
只是在場的工作人員、絨花師傅、甚至于包括鏡頭內在,在意這種小點的好像只有她一個。
皺了下眉,程惜将自己剛剛修剪好的絨條插進了泡沫塊中。
鐵絲戳進泡沫,發出一聲幹脆又細微的聲音。
就好像是在提醒她,別胡思亂想了,快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全放在絨條上。
頓了一頓,程惜挑了個孟知槿的絨條,示意道:“你的手要這樣拿着它,比較好轉。”
孟知槿點了點頭,将自己手裏的絨條了起來,仔細的觀察着程惜的手勢。
簡直比剛才還近。
程惜就這樣筆挺着身子,盡職盡責的給孟知槿做模特,一時不知道自己剛剛是真的占了孟知槿便宜,還是孟知槿利用這個機會又一次調|戲了自己。
過了好一會,或者也就一兩秒,孟知槿才撤開了落在程惜手上的視線,認真的點頭道:“有點懂了。”
程惜也收回了自己的手,眨着眼睛道:“那,就試着做一做吧。”
許是自己這個老師真的有點撥人的技能,孟知槿修剪絨條的速度快了很多,也熟練了很多。
剩下的幾根絨條她都修剪的很有效率,連一旁坐下休息的師傅都對她認可的點了點頭,也不吝惜的誇獎道:“程小姐講的也不錯,比我幾個徒弟要好。”
程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看着自己跟孟知槿并放在一起的絨條,眼神算不上輕松。
她不知道剛才孟知槿在教自己的時候是個什麽心情,反正她這個老師當得是挺心猿意馬的。
孟知槿那落下的視線沒有任何遮掩的落在她手上,距離近到她可以看清她臉側的那枚小痣。
依舊如記憶中那樣規整,淺淺的黑色帶着一種淺灰色的霧蒙。
輕輕一吻,就可以碰到她的耳中,而後……
“嗯……小孩。”
“然後我們就可以拿鑷子将絨條對折成花瓣的樣子,并且按照我們的需求整理。”
師傅的聲音猛地将程惜逐漸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緊急制動般的給她放下了剎車。
“兩位可以嘗試将花組裝在一起。”師傅道。
程惜看着師傅的師範,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闖入的迷亂攪散了她的專注,接下來的講解她聽得算不上認真,但所幸也還完成的不錯,很快一朵紅色漸變的海棠花便就有了形狀,從她的指尖綻放開來。
最後,在師傅的示範下,孟知槿将兩人做好的花與師傅提供的花葉組合在了一起。
師傅滿意的對這束軟簪海棠花點了點頭:“真不錯,二位可以給這朵花起個名字?”
程惜一時也想不好好名字,又覺得自己讀書不多,起的名字怕招笑話,便把這個艱巨的任務推給了孟知槿:“孟老師來吧。”
孟知槿也沒有停頓,只看着手裏的花,便道:“就叫……‘前程似槿’吧。”
程惜聽到這個名字怔了一下。
師傅卻比她先開口,點頭道:“前程似錦,是個好名字,寓意也不錯。”
“老師按照學徒的标準,給孟老師、程老師每個環節打多少分呢?”這時候一旁的導演組随行導演開口了。
體驗結束打分,節目組并沒有事先跟師傅讨論打招呼。
師傅先是停頓思考了一下,接着就按照他平日考核的分列項目,有一說一道:“因為她們不是專業學徒,我們這個手藝差一點也不能馬虎,所以十分我是不打的。”
“劈絲順絲,孟小姐可以有九分,程小姐差一點,八分。”
“撚絨條,孟小姐有八分,程小姐可以九分。”
“做花瓣組裝,孟小姐跟程小姐合作的,就一起打分了,八分吧,差一點差在最後的收尾不是很漂亮,這裏藏得結不是很完美。”
“好,辛苦師傅了。”導演禮貌的對師傅講道。
接着她就接過了工作人員遞來的手機,讀道:“那我們算出,這次絨花體驗之旅,孟老師跟程老師分別都獲得了27分的好成績,共計54分,恭喜。”
“按照本次任務的規則,二位所獲總分除以參加項目數。本次共獲得積分:18分,恭喜。”
日暮西下,一天的錄制終于結束,程惜一行人坐上了回去的車子。
前方紅燈亮起一片,歸家人組成了晚高峰的堵塞。
司機沒有解悶的權利,車子裏什麽音樂跟廣播都沒有放,安靜的跟外面的傍晚熱鬧形成了很大的差異。
程惜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的街景,腦袋裏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上午跟孟知槿在一起做絨花的事情,還有她現在手中盒子裏躺着的絨花的名字。
微微眯了眯眼睛,程惜托着下巴看向了一旁的孟知槿,意味不明的問道:“孟老師,你知不知道‘前程似槿’的意思?”
孟知槿點頭:“知道。”
程惜挑了下眉。
她看着孟知槿這般淡然,只覺得這人怕是不會關心這些,眼睛裏的笑揉得更加狡黠了起來,故意挖坑的問道:“那孟老師說說是什麽意思?”
擋風玻璃倒映着前方車輛啓動的紅燈,兩人所做的車子緩慢的動了起來。
孟知槿聞言平靜的對上程惜的目光,窗外路過的商場外巨大裝飾樹給她打上了一層流光:“我希望你在我的前面,有一天能像我一樣,拿到你想拿到的,得到你想要得到。”
程惜捧着懷裏的盒子的動作頓了一下。
像是有一場盛大的落日風暴從他的心上席卷而過,烈火如虹的讓她倔強別扭的信念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