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如果說冬日裏的太陽消極怠工總是遲到早退。
那麽夏日的太陽就是卷王,白熾的一輪挂在天上,讓傍晚按照固定時間亮起的路燈變得多餘。
那原本明亮的燈光在緩慢行動的車流中亮起模糊的白色光将周圍的樹葉打上一層朦胧。
程惜就這樣看着對自己解釋“前程似槿”的意思的孟知槿搖搖欲墜的理智下目光晦澀。
孟知槿的話很明顯是她知道自己跟她的cp名,甚至讓程惜有一種她比自己還要了解的錯覺。
而那在絨花師傅提一下的取名也是有意為之。
師傅說絨花又因為諧音榮華的原因,在過去的時候深受官眷貴胄喜歡。
絨花。
榮華。
含義匪淺的花就這樣同孟知槿的話勾在了一起說起來有些勉強,可又不是那樣的毫無相關。
師傅在一開始給大家展示絨花的時候就介紹了它的歷史故事孟知槿遠比自己端正,不可能不知道。
鏡頭總是能将很多事情模糊,也能将很多事情放大。
程惜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仿佛是一潭極力被她按下的水無法在裝作死寂般的平靜,在車子細微的颠簸下翻湧起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應該說她已經很少真正的被人牽扯到情緒了。
就像是有雨水在幹涸貧瘠的土地上方降落随着跟孟知槿的這場重逢,連綿不斷的浸透了她麻木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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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和過去一樣。
好像從始至終,能真的進入程惜心裏的只有孟知槿一個一樣。
路燈跟太陽在停下的車窗中巧合的重疊在一起明亮的不像是傍晚該有的樣子。
程惜覺得孟知槿還跟過去一樣,但是又跟過去不一樣了。
她依舊是那個她比窗外的那輪圓日還要耀眼是所有人阿谀追捧的對象。
可她卻好像又不是完全是過去的那個樣子了。
素日的冷淡染上了順杆爬的狡黠不知道跟誰學的惡劣總是仗着在有鏡頭在的地方肆無忌憚的撩撥。
并不算好的評價一條一條的如同罪證一樣列在程惜的心裏。
卻還是難掩一個“坦誠”。
她說她可以當自己向上爬的梯子。
她說她要讓自己拿到想拿到的得到想要得到。
她要做的要達到的目的都毫不掩飾地說與自己,重複,變着花樣的闡述。
匣子随着這人的變化又一次裂開一條縫隙,回憶從中掙紮着湧了出來。
夜寂靜無聲,烏雲遮住了月亮,透不過一絲光亮的天空漆黑如墨,連暗淡的星星都不給予一絲容納的空間,風也在這片壓抑中沉在了地上,被沾濕的泥土吞噬。
程惜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當時站在哪裏,只記得她腦袋中團着一團火:“你知道我這輩子最讨厭的一句話是什麽嗎?就是‘你是為我好’,所有人都再用這句話剝奪我選擇的權利!”
別墅的燈光晃得刺眼,她就這樣迎着這抹光直勾勾的看着孟知槿。
她的聲音了帶着憤憤,質問的眼神下方落着的卻是一抹沾濕:“為什麽現在連你也是……”
沒有什麽時候的安靜能比得上那晚的夜。
也包括此刻車內的過分安靜。
前面的十字路口好像來了交警,走走停停的車流逐漸通暢了起來。
程惜看着那同路燈分開的太陽,依舊灼目的光落在她的眸子裏,只是那漆黑的瞳仁算不上多麽的清明。
她還記得嗎?
所以是因為那件事,她才一開始就要對自己說清楚嗎?
難道讓我得到那個最想要的,對她來說就這麽重要嗎?
……我對她來說有那麽重要嗎?
太陽一大早就已經高高的挂在天上,不過還沒有入伏,也就還沒有熱到那麽的令人難以接受。
保姆車錯開了早高峰,行駛在車流量不算大的馬路上,在一個綠燈要結束前駛過了路口,朝不遠處的隧道駛去。
盡管隧道亮着一排排的大燈,卻依舊難掩它本身的漆黑。
車窗成了鏡子,玻璃倒映着程惜側靠在上面的臉,被遮瑕掩蓋的眼眶在外面大燈落下的角度看透着點烏青。
程惜昨晚又做夢了,夢裏全是過去。
翻來覆去的記憶不知道被她在夢裏夢到多少次了,只是這一次尤其的擾人。
也有可能醒來的時候,自己身邊睡得的是那個早就已經離開自己的人吧。
“……”
程惜沒有注意的,徑自在鏡頭前嘆了一口氣。
“怎麽了?”孟知槿聞聲,問了一句。
程惜轉頭看了一眼孟知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鏡頭在,她現在面對孟知槿倒是比早上剛醒來的時候自在了很多。
窗外隧道的燈光一道一道的劃過車內,程惜在這之下掩藏下了自己真正的愁緒,晃了晃手裏握着的三個一塊錢硬幣道,嘆了一聲:“五百三十八塊錢啊……”
由于大家在入住當晚提前預判了導演組的陰謀,八個人最初獲得的經費牢牢地守在了錢包裏。
程惜跟孟知槿三項積分分列第一,毫無疑問的成了這期的優勝者,獲得了游樂園浪漫之旅。
只不過經費是她們一開始抽到的五百塊錢,再加上這兩天任務獲得積分,總共538塊,有零有整,浪漫之下是一趟肉眼可見的窮游。
“孟老師,我們是主要玩,還是主要吃啊?”程惜問道。
孟知槿沒有做決定,反而将選擇權又重新交還給了程惜:“你呢?”
其實去游樂園大部門人就是去玩的,能問出這個問題問就表達了程惜心裏的想法。
她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還挺想嘗嘗這裏面幾個主題園區的小吃的。上個月開園,我就刷到了好多視頻,你知不知道好多國內大ip動漫都在這裏設了主題餐廳,還有限定周邊呢!”
說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程惜總是掩飾不住自己的心思,那雙微微張大的狐貍眼全然沒有了狡黠,全是幼稚直白的激動。
孟知槿看得清楚,點頭道:“那就逛吃吧。你不是說有的ip有專屬的主題園區嗎?如果後面你想玩,可以玩那裏的項目,可以去逛主題店。”
程惜有點滿足,彎了彎眼睛,賣乖道:“孟老師,你就這樣答應了,到時候可不要嫌幼稚啊?”
“不嫌。”孟知槿答道。
而後她看着程惜低頭玩硬幣的樣子,又補了一句:“小孩。”
游樂園在南郊,從市中心開車過去用不了一個小時。
今天是工作日,程惜跟孟知槿打扮的也不算太紮眼,戴着口罩也跟平常來游樂園玩的小情侶一樣,如果可以除去身旁還跟着兩名扛着機器的随行pd。
不過近些年也有很視頻博主會帶着他們的團隊扛着機器來像是游樂園這種很好取景的地方拍視頻,普通游客也是有些見怪不怪了。
更何況,孟知槿跟程惜深知她們現在的cp炙手可熱,擔心會引起什麽不必要的騷動,她們這次的行程高度保密,連大粉脂粉都不知道,也就沒有什麽粉絲集體追到這裏來,現場磕cp。
“這個地方看起來還不錯嘛,那些視頻也沒騙人。”程惜看着游樂園入園處耗資不菲的入門景觀,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先去哪裏?”孟知槿從售票點拿了一份地圖,看着密密麻麻的路線問道。
“這!”程惜答得利落,骨骼分明的手指一下就點在了孟知槿手撐着的地圖上。
其實早在來這裏之前程惜就做過這個地方的攻略,想去哪裏,第一個要沖的地方是哪裏,她早就清楚的不得了了。
麻木的确會拖住一個人的腿,程惜也只是做了一個計劃,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許是終于要完成自己之前的計劃,程惜前進的步子比平日裏快了很多。
那紮的高高的半披馬尾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搖擺,落在鏡頭裏全是活力。
孟知槿在稍後一點的旁邊跟着,同身後的鏡頭一樣,沒有挪開眼睛。
程惜是顆星星,星星就應該耀眼奪目。
可她的夜空有太多烏雲了,星星的光芒只有在烏雲與烏雲連接的間隙才會出現一瞬。
而後接着被掩藏。
而她要做的,是成為風。
成為能将烏雲驅散,無論這烏雲有多麽的厚重。
按照計劃,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程惜瞄準的主題園區。
她們運氣不錯,剛到門口,程惜就碰到了她最喜歡的那只黑色玩偶貓貓出來上班。
程惜見狀忙将節目組提供的拍立得遞給了孟知槿,走到黑色玩偶貓貓跟前,道:“孟老師,幫我拍。”
“好。”孟知槿答應,将拍立得舉到了眼前。
她雖然不太通電子産品,但這個複古的相機她還是會用一點的。
可能真的是找回了一點過去的感覺,程惜整個人靠在有她兩個大的貓貓身邊,笑意恣意。
孟知槿就這樣通過鏡頭看着程惜,在陽光最好的角度下按下了快門。
白色的底片很快就從拍立得的上方探出了頭,程惜看着孟知槿将底片拿出來,跟貓貓有好的道了別,快步走了過去。
底片顯像需要一個過程,等待着,程惜沒有意識的跟孟知槿并肩而立在了一起。
有風吹過,孟知槿的長發就落在了程惜肩上,同她半披散的長發輕勾在一起,似有若無的,就像是此刻她們在鏡頭下毫不避諱的挨得極近的暧昧。
終于,照片完全顯出了人像。
程惜看着照片中的自己,不由得感嘆了一聲:“呀,真好看。”
仿佛自己一個人欣賞還不夠,程惜笑眼盈盈的,還轉過頭去給身後拍攝的随行pd跟他的鏡頭看:“好看嗎?”
比起孟知槿扣到領口最上方的襯衫,程惜今天穿的就格外清涼了。
紅色緊身吊帶配了一條淺藍色的破洞牛仔褲,陽光過曝,襯得她鎖骨下方袒露的皮膚就如新下的雪一般柔白。
那卷曲的長發被恰到好處的風微微揚起,紅唇顯得張揚,卻又不那麽的媚俗。
跟黑色的貓貓站在一起,反而有一種撩人禦姐的反差萌。
這位随行pd是剛剛上崗的新人,看着程惜通過鏡頭向自己展示的照片,心跳停了一下。
他有些很是不好意思,躲在鏡頭後面,用鏡頭點了點算作回答。
程惜很是滿意随行pd的這個回答,拿着孟知槿給自己拍的照片又欣賞了起來。
看着看着,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麽,眼睛彎起的弧度更甚了,轉頭看向孟知槿的眼睛裏藏着狡黠,自戀又直白的調侃道:“孟老師第一次給我拍照就這麽會找角度,這會讓我誤會孟老師經常偷看我的。”
孟知槿聞言,語意不明的“嗯”了一聲。
而後她将自己落在程惜手中照片的視線挪到了她本人的臉上,嗓音清淡的講道:“不是誤會。”
作者有話要說:
孟知槿:國家一級直球選手,順杆爬特級表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