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天氣陰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龍心澤深處是天一教的據點,随處可見屍人橫行,韓清一早棄了馬,小心翼翼在林中隐藏行蹤,此刻一身薄汗,更多是因為心中擔憂煩悶。韓清沒指望自己這種身體能跑得過巫柒,早就想好了對應方法,可是眼下他已經跑了快兩日,卻仍舊無人追來,唯一的解釋,營地那邊大概出事了……

心下糾結韓清停了停腳步,一個分神暴露行蹤,幾乎立刻就有毒屍沖着他攻來,蝦兵蟹将不足為懼,韓清的身體卻容不得他肆意揮霍,咬牙一橫心,韓清提氣躍上枝頭,輕功繼續往前跑,營地那裏畢竟人多,就算天一教的人來搗亂,大家總有辦法應付,還是徐在虎那邊更危險一些。

找到那不到百人小隊的駐紮營地并不難,韓清卻在聽到別人說徐在虎在傷兵營裏躺着昏迷不醒的時候身形打了個晃點,差點直接暈倒,那說話大喘氣的人這才把後半句補全,被巨毒屍從馬上撲落,人沒什麽大事,就是撞了下腦袋撞暈了。

韓清七上八下的心在見到徐在虎的時候終是暫時落回原地,男人完好無損,額上腫了好大一個包,看起來有點蠢,滿腔怒火在那一瞬間煙消雲散,韓清壓了壓唇角沒繃住,被氣笑了,眼眶莫名有點濕。

四下無人韓清悄悄抹了抹眼角,這才走上去給徐在虎把脈,指尖的脈動沉穩有力,壯得像頭牛,看來真的只是撞暈了。韓清默默罵了句呆子,取來活血消腫的藥膏輕輕塗抹,徐在虎皺了皺眉好像老大不樂意,韓清心道疼你死算了!

忙完又去看了看別的傷員,大多都是皮肉小傷,只有一個人比較嚴重,被毒屍抓了一爪子,整個上臂血肉模糊,之前随便上了點藥,韓清看來簡直胡鬧,這種傷口不縫合怎麽行?遂抓了人來,說什麽也要好生治療,男人拗不過他,五大三粗的也不敢真和大夫叫板,乖乖坐下任由韓清擺布。

男人好像是個副官,韓清一邊縫合一邊聽着他和旁人說着這兩天的事情,這幾日也算探清楚了附近地形,天一教龍心澤的據點盤山而上,占領的地勢絕對有力,在山頂的看臺上更是對天策軍的動向一目了然,所以易守難攻想要硬取代價太大,如今只能等深入敵營的偵察兵回來之後再想對策。

至于老徐,男人笑得爽朗,這家夥到真是個不怕死的,他們駐紮得這麽近,天一教來犯過幾次,徐在虎每次都沖在最前頭,倒也不是有勇無謀,就是,太莽了點,撞着腦袋讓他長長記性也好。

韓清一直默默聽着,偶爾嗯一聲表示附和,傷口縫完了男人連眼都沒眨一下,韓清叮囑了這兩天不要碰水,男人笑着道了謝,穿好衣服和衆人先行離開。傷兵營裏一下子只剩自己一個人,韓清這才發現,他的手在抖。

不是頭一年在軍中,韓清見過各種血腥和傷口,這雙手沒能救回來的人命也有那麽幾條,卻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般讓人恐慌。不能呼吸,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腦子裏一些陰暗的想法在滋長,就如同那時候被關在黑暗裏,好像快要變得不認識自己了,韓清無法繼續站在原地,丢下徐在虎匆匆離開。

晚些時候一身血污的偵察兵回來了,彙報了些情況,韓清作為大夫也被請去,聽來了全部,據點裏南诏提供的糧草充足,兵貴勝不貴久,硬耗怕是不行,值得注意的是,天一教偷偷摸摸藏了些什麽,雖然沒看真切,但十有八九是火藥,若是利用得當,天策不用廢一兵一卒,火藥的分量足夠把整個據點炸上天。副官聽了略作沉吟,點點頭表示等徐校尉醒了聽聽他的意見再做定奪。

韓清當場心下一個咯噔,差點被無處排解的恐慌逼瘋,那偵察兵一身血污沒多少是自己的,韓清悄悄退出帳外,傷兵營前來回踱步,最終下定決心一般,撩開帳篷一頭紮了進去。抓藥配藥手倒是不抖了,只是這會若是有人,一定會被韓清臉上的表情吓到,韓清好像有點魔怔,将幾種藥草碾碎取汁,捏開徐在虎的嘴巴毫不猶豫灌了進去。

那之後砰砰直跳的心髒才漸漸平靜,韓清有些踉跄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心緒翻湧太陽穴又開始跳着疼。看了看徐在虎安靜的睡顏,韓清不後悔,卑鄙無恥的是他,自私自利的也是他,無所謂,只要徐在虎不醒不去冒險,這些都無所謂……

韓清一身疲憊腰酸背疼,早就已經是極限,知道徐在虎人沒事,這會連神經都松懈下來,倒是意外得了一晚好眠。第二天醒來有一瞬不知所處,頭很疼呼吸不暢,大概是染了風寒,韓清甩了甩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誰知被帳外的說話聲驚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攏了攏衣衫連忙追出去,哪怕是背影也再熟悉不過,韓清呆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了,好半晌不能動作,醒了?怎麽會?!他雖然沒敢用太重的藥,可怎麽也不該這麽快就醒啊!聽着徐在虎跟副官兩人商量部署,好像是打算帶幾人夜襲上山,韓清小腹又是一陣痙攣,好疼……

一聲悶哼差點跪在地上,旁邊有人來扶他問大夫你沒事吧?徐在虎對這兩個字特別敏感,瞬間回頭,看見韓清也是愣了,變了臉色跟副官說稍後再議,匆匆走過來自己扶起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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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大夫面部緊繃就知道定是哪裏疼得厲害,徐在虎連忙把人扶進帳篷,讓他在桌邊坐下,手忙腳亂扯衣服看有沒有什麽傷,親自确認了韓清身上沒有新多出來的傷痕,稍微松了口氣,卻仍舊板着臉,“你跑來幹什麽!”

韓清忍過小腹一波疼痛,憋了多日的氣終于再也按不住,他都沒責備徐在虎丢下自己跑了,這人還好意思質問他?開口也是沒好氣,“我願意,你管得着麽?”

兩人好上之後韓清何時用這種态度對待過自己,徐在虎心裏可是不平衡,眉頭一擰再擰,“不是叫你別跟着我,你和以前一樣就在營地裏當大夫,很難嗎?”

韓清不是徐在虎,你不要上戰場沖頭陣,我們就一起躲在後方,仗誰愛打誰去打,反正不缺我們這點力,這種話他私心裏想過卻根本不可能說出去,別說對徐在虎是侮辱,對自己都是自慚形穢,韓清擋開徐在虎的手,穩了穩情緒,“哪裏不都是營地,有什麽分別,再說我也不是跟着你來的。”

大夫的冷淡讓徐在虎無所适從,韓清身子一直不大好,這會臉色如此難看還要鬧別扭,徐在虎哪裏舍得真的跟他生氣,再開口語氣略有些軟,“當然不一樣,你怎麽就不明白?這裏是前鋒!多危險?我沒辦法時時刻刻保護你!”

“誰要你保護了?”反駁的話語脫口而出,明明男人是為他好,韓清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麽生氣?瞪了徐在虎一眼,嘲諷,“誰把自己撞得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兩天?你管好你自己就夠了,我好得很,用不着你來管。”

這話徐在虎聽得一頭惱火,死死扣着韓清的腕,“老子是你男人!我不管誰管!”看大夫瞳孔縮了縮徐在虎有些心虛,心煩意亂語氣近乎命令,“反正你不能呆在這,我等會讓人送你回去,你乖一點不許添亂。”

韓清心下一涼終是明白過來問題出在哪裏,徐在虎不懂不離不棄不要緊,自己寸步不離追着他總會慢慢教會他。但是,韓清不能忍受被當做弱勢,或者說直白一點,被徐在虎當做女人,頓了良久韓清才開口,聲音都冷了下來,“徐在虎,我問你,你把我當什麽?”

“媳婦。”男人答得毫不猶豫,眼底雖有怒氣可滿腔深情也不是假的,這會眉頭擰成川形,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早成習慣,只是說什麽也不能讓大夫和他一起涉險,徐在虎也想不明白,他想好好珍視媳婦的心,怎麽就是不能被理解?眼前大夫面色越發慘白,迎上他的視線,眼底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問他,“除了媳婦?”

除了媳婦?媳婦就是媳婦啊……答案在腦中過了一圈,徐在虎動了動唇還沒說出話來,就被韓清迎面揍了一拳,大夫驚慌失措怒不可遏,聲音都是顫抖的,“你敢……你怎麽敢……?不許,不許你這麽想!”

徐在虎被打懵了,盯着韓清一臉的不置信,知道好像應該解釋什麽卻怎麽也理不順,大夫的臉色差極了,捂着肚子腳下一軟,徐在虎連忙上前接住,大夫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冷汗涔涔咬牙切齒,“混蛋……你這個混蛋……”

徐在虎急得不行,也不顧上兩人在吵什麽,連忙把人抱去榻上,“你怎麽回事?大夫你別吓我,到底哪裏疼?”

小腹痙攣一般絞着疼,韓清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死死拽着徐在虎大概迷迷糊糊交代了兩句沒事不用叫人,漸漸就意識模糊了,聽得男人焦急異常一個勁喚他,也沒有太多力氣去給出回應,昏昏沉沉終是跌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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