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輝夜姬

前方騰起一股氣浪,遠比月亮更明亮的雷一般的光芒平地而起,伴随着巨大的聲響沖破長空,就連天空都為止震顫。

“那是……”守定睛向彼方看去。

好一陣子過後,動靜漸漸消失,塵埃尚未落地,在氣霧的背後,守似乎看到了幾個人。

“加隆?!”

隔着薄薄的塵埃與霧氣,藍色長的男子就站在不遠處。

“加隆!”守又喊了一聲,他一只手攥緊倉橋青燈,另一手用力向加隆揮舞。

這個距離,沒道理看不見他的。

倉橋青燈牽着他,不緊不慢地繼續向前走。

然後,徑直穿過薄霧,煙塵後什麽人都沒有。

“怎麽會?”守環顧四周,除了那些徘徊在建築外叢叢的“人”影和他們以外,這個地方再無其他活人了。

明明曾生過比爆炸更猛烈的破壞力,這裏的建築卻也絲毫未損。

“那是你另一位監護人嗎。”倉橋青燈低聲問。

“他剛才明明站在那裏……”

“不,那是月亮投下的虛影,”倉橋青燈解釋道,“影子是摸不到碰不着的。”

“影子?”

“我想,就在現在這個時候,他們一定也看見了我們的影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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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過後,眼前只剩一片廢墟。

米諾斯誇張地半掩住鼻子:“粗魯不堪,不愧是聖域的作風……”

話到一半停下,前方有兩個人迎着他們的方向走來。

一個身着白色狩衣的成年男子,他的手中牽着一個小孩子。

“Zon?!”加隆揮開煙塵,向前疾走幾步。

“哈迪斯大人!”米諾斯的神情立刻轉變得恭敬,“萬幸能看見您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真希望剛才聖域之人的暴行沒有令您受傷或受驚……”

加隆的行動一滞,轉口斥責道:“要不是你一個大人跟着一群小孩先把自己給跟丢,Zon也不會走失!你這家夥應該第一個反省!”

“不要傳染上拉達曼提斯的毛病,”米諾斯幹咳一聲,“你和他的關系早已人盡皆知,這麽大聲是想幹嘛呢?”

懸着心差一點就放下了,所以才會有功夫争吵。

但當他們重新回神望去,守卻并不在眼前。

廢墟中塵埃落地,村中的小道間,只站着他們幾個人而已。

“Zon……剛才……消失了……”

元太指着被月色照亮的前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好像……看見他和青燈老師在一起……吶,對吧,我沒看錯吧,柯南君?”

廢墟裏,傳來“叮鈴”一聲輕響。

柯南還未來得及回話,身側便多了個人。

守忽然就出現在身邊了。

柯南靜靜地看着守從身邊走過,他的一只胳膊恰好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走在他身邊的倉橋青燈,向這邊望了一眼。

然後,守的影像又消失了。

“幻影……?”加隆輕聲道,“不是幻覺,是時空交錯導致的空間重疊嗎?”

“看上去……大概就是這樣。”柯南說。

米諾斯扶了扶他的帽子。

“那是什麽意思?”元太完全沒有聽懂。

“就是說,我們看到的守,并不在與我們相同的時間,”柯南說,“不同時間的空間因為偶然的情況而交疊在一起,我們可以看見守,守也可以看見我們,但所見的卻并不是與對方同一時間的真實的人,而僅僅是存在于其他時間留下的幻影。你就當是某種磁場效應好了,而制造這種磁場效應的投影機,只有一個。”

他們擡頭看向那輪月亮。

洞悉凡間世事者,唯有不變之明月。

……

所謂的“影”,即為,虛無、幻象之類無法觸摸的假象。

村中的“影”一個個将屋門打開,在守看來,他們還保持着生前的動作。

月光下,一位身形如同婦女的人形,正做出晾衣服的動作,即便她手中并沒有什麽衣物。這舉動看似很可笑,但守笑不出來。

又是一個人,他大概是村中的郵遞員,他挨家挨戶地做出投遞的動作,但背着的郵包已空,一封郵件都沒有了。

還有人,扛着鋤頭,像是要下地幹活;他的鄰居則舉起魚竿,看上去只是去河邊随意地釣個魚。

倉橋青燈沉默不語。

就在剛才,守得到了他的提示:“守君,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要說話。”

所以他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

村裏熱鬧起來了,如果在很多年前他們還活着的時候,這該是個生機勃勃的景象吧?

換之現在,暗夜裏無燈,就着月光,他們搖搖晃晃地做着只有白天才做的事。

他們都是死人了,只是被月投影出說不上是鬼魂還是別的什麽東西的生前的假象。

守大概可以猜出他們的容貌。

在月光下露出真容的影,他們的面目,都止于死前的那一刻:扭曲、醜陋、可怖——凹陷的眼窩裏冒出一股股深濃的黑氣,向周圍四散開來。

噓……

不可以出聲。

一旦出聲,就會被現,然後拖到他們的地方去了。

倉橋青燈,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守想。

不是一般的人,更不是一般的陰陽師。與他口中“只會三腳貓的陰陽師後人”大相徑庭,能游刃有餘地在這一群“影”中穿梭自如,在守看來,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了。

但守忽然惶惑起來,他每次都以為自己更了解青燈一點,每次都會在下一刻明白自己的無知……

——是的,他還是不了解倉橋青燈。

對于他的身世,對于他本身的所有謎團,就算努力想忽略,也還是會不斷被慢慢撥開。

如同被雲團覆蓋,繼而慢慢先出真姿的月一樣,就是那樣的一個男人。

他的光芒柔和,不如太陽刺目,但也為此憂郁且陰沉。

守不想看到——撥開雲層,所看到的月影滿是斑駁的缺憾。

他忽然不想走了。但青燈牽着他,不由他不走。

他們止步于一間大宅的門外,一扇三米多高的厚重木門擋住了去路。木門後,又是一間大宅。

這間宅子與村中其他現代化的建築不同,一些細微的地方,還保持着鐮倉時代“天竺樣”的建築風格。

“夏夜尚深夜,天明早已經。雲間何處隐,曉月已無形。”倉橋青燈念起這句和歌。

受到了號令一般,無人應門,後面也沒有人,漆黑的木門就這麽緩緩打開了。

忽地敞亮開來,宅中的庭院之上,月色當空。

宅內的和室,從他們面前的第一間門開始,和門自行移向兩側。

“咔——”

第一扇和式推門移開,內中又是一個房間,便又有一扇和門推開……

倉橋青燈帶着他往前走,每走一步,往深處去,和門一扇扇漸次推開。

“咔——”

一聲聲,不絕于耳。

最後一扇。

門外又是一個庭院。

這一個庭院後,便是上山的路。漫山的竹,這是一座被竹子蓋滿的山。

自山道口,豎起第一座朱紅的鳥居開始,層層疊疊的鳥居便沿着山道一直延伸至山頂。

在這清冷漆黑的夜中,只有鳥居是紅色的,紅得像血一樣。

庭院四周那一圈熄滅已久的火盆中,同時竄起幽蘭的火苗。太鼓的鼓點與鈴聲,便是穿過那一座座鳥居,從山頂向下,直沖他們而來的!

聽——

其間混着的女人的歌聲,那歌,名為伊呂波。

火苗燃起不溫暖的光明,要照亮庭院正中的神龛卻并不是難事。

無風,神龛裏的牌子兀自擺動,嘩嘩地響成一片。

悲戚的歌聲包圍了他們,從四面八方傳來。

倉橋青燈用食指貼唇低吟道:“邪風止,定真魂。”

那聲音,那些牌子,又靜谧不動了。

現在,大概可以開口說話了。

“輝夜姬,自那傳說以後,就不再成為一個人的名字,”他繼續之前未完的故事,“看,在這神龛裏被安置的,就是如月村中,歷代輝夜姬的真名。”

他一甩衣袖,自山下而起的火盆一盞盞竄起火苗,火光灼灼,直指山頂,照亮那一整條山路。

那些牌子中,最後那一塊晃了晃,跌落地下。

倉橋青燈将之撿起,輕嘆一聲:“最後這位,就是我的母親。”

上書:倉橋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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