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巫女

“剛才……看見青燈老師了……”光彥疑惑地說,“為什麽在這裏會看到青燈老師,而且他和守在一起?”

“原來那男人就是倉橋青燈?”加隆第一次見到守口中那個男人,不免有些好奇。雖然他也只見到了個幻影。

“既然……既然青燈老師和守在一起,那守一定平安無事了對吧?”元太天真地問。

“那可還不好說,”柯南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這個如月村,其實是倉橋青燈的故鄉!為什麽……為什麽那男人會在這兒……”

現在再隐瞞也沒有任何意義了,那個牽着守的男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即使他原籍在此地,柯南的反應看上去也過大了。

米諾斯皺了皺眉頭:“這位哈迪斯大人的朋友,您似乎很在意倉橋青燈。在此之前,您是隐瞞了什麽的,對吧?”

“先不說這些了,他們是往我們相反的方向去的,無論是不是幻影,先按照他們行走的軌跡追上他們再說!”

柯南率先調轉方向朝守和青燈的方向追去。

沿着村中的小道,拐過幾個彎,他們的影子站在在一扇三米高的門前。

倉橋青燈一邊手結九字真言中的“臨”字印,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他念得很慢,每一個音節的口型都能看得很清楚……

只可惜,在念到一半時,他和守的影像便消失了。

面前只擋着一扇氣勢十足的神社大門。迫于銀河星爆的威力,村子的大多建築物都倒塌了,只有這間神社,就連瓦片未被震下一片。

加隆試着退了一下,按照他的力氣,居然完全推不動。

他說:“既然不是可以按照常理思考的事物,要打開這扇門,恐怕用武力行不通……需要鑰匙吧?”

那麽,鑰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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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看到倉橋青燈的口型了吧?他是念了什麽,門才會打開的……”光彥提議。

元太無奈地說:“如果是日本本土的咒語之類的話,就算是這裏站着三個日本人也無濟于事呀……我們根本不懂陰陽道術……”

“不,不是咒語。”柯南說,“開頭是……natsu no yoru(なつのよる),漢字的拼寫可作夏の夜,但是,其後的口型卻是大張的,也就是說最後又跟的一個音只能為ha(は),這個音通常是做助詞,原本可有可無……但青燈老師一定要念成夏の夜は,而且其後跟的口型為‘まだ’,雖然這之後他沒念完就消失了,但據此推斷……我只能想到和歌那種東西……”

“和歌?”加隆問。

“是類似于中國詩詞的詩歌,格式為五七五七七——要解釋比較複雜,我暫時能想到的只有《古今和歌集》中的一:夏の夜はまだ宵ながら明けぬるを雲のいづこに月宿るらむ。”

他念了一遍,門紋絲未動。

“大概……不是我想的那樣子……”柯南尴尬地說。

“我倒認為你的想法有些道理,”加隆提醒道,“既然是被稱作和歌,不僅需要詞,還需要旋律吧?”

“是……是嗎……要唱出來可就……”柯南更尴尬了。

光彥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柯南你可是音癡耶。”

“是啊,還是不要唱了,就算知道怎麽唱,你唱出來也是跑調的……”元太也這麽說。

“……”

米諾斯摸着下巴,這和歌,他似乎方才聽過。而要說音律的話,他至少比拉達曼提斯精通不少。

“夏夜尚深夜,天明早已經。雲間何處隐,曉月已無形。”他唱了出來,“是這樣的嗎?”

三個日本人瞪着用标準唱腔唱出和歌的外國人,忽然覺得作為本國人,這該情何以堪。

在那歌聲中,大門徐徐打開。

月下的庭院裏,只有一堆廢墟。

“什麽人都沒有。”加隆嚴肅地說。

無疑是一盆冷水将他們從頭澆到腳。

剛才的急切化為烏有,如今又毫無頭緒了。

“現在可以問了吧?柯南君,你對倉橋青燈,了解有多少?”加隆問。

柯南步入庭院,目光在地面上掃視:“他出生在這裏,除此以外,我對他的了解還不如對如月村了解得多。”

“這個村子之前生過什麽?”米諾斯問。

“要說生過什麽,不如說他們信仰着什麽,”柯南蹲□,“他們信仰與天照大禦神齊名的月讀命,自古以來就流傳有月神降臨人間的故事……不過……”

他撿起從神樂鈴上散落下來的一枚鈴铛:“傳說總是充滿鮮血的,這也是我向守隐瞞倉橋青燈的身世的原因之一。”

……

神官分站兩側,搖起神樂鈴。

莊嚴而肅穆,一聲又一聲。

祭典開始了。

幽蘭的火焰與月光相互映襯,照亮整個庭院。

層層遞進的和室內坐滿了人——對了,現在不是活人,只是昔日的影子而已。

這是昔日的祭典自月中投下的影子。

以神龛為中心,圓形的庭院地面刻畫出一個巨大的籠目紋,有人圍着神龛翩翩起舞。

那是一名女子,穿着白色的和服上衣,以紅色的袴作下裙,一擡手、一挪步,手中的神樂鈴便随之被搖響。

“鈴——”

“鈴——”

“那就是巫女……”倉橋青燈說,“所謂巫女,職責為向神祈福,以為平民帶來和平安逸的生活。”

女子跳着祈福的舞蹈,她的面目因背對着守而不可見。白色的月光朦胧地籠罩起身,于是守想,那一定是一位端莊美麗的女子。

“在這村落中的人,信奉月讀命大神。他們相信月神降臨之時,會有不可思議的事生……所以,在這村中代代侍奉月讀命的巫女,便被村中的當主命名為輝夜姬。真正的輝夜姬回到了天上,于是,人們自欺欺人地選出巫女來代替。就像投于水面的倒影——月亮還在空中,留在水面的東西,只要撥動漣漪,終究是會散去的假象。”

正在舞蹈的巫女,她的衣袖與青燈的衣袖交疊,便穿過了青燈的身體。

“舍棄自己的名字,抛卻女人的本性。一代代的巫女侍奉着神。自古以來的共識是:作為神的使者,巫女為凡人的幸福而活,也應為神奉獻自身的一切。人們就這樣忘記了,巫女其實也與普通的少女沒有區別,為他人祈求的同時,她為什麽不能為自己祈求呢?”

從屋中站出一位戴着鬼面的男子。

他身着黑色的狩衣,手中執着太刀,與那女子共舞起來。

正如遮蔽月光之雲,當男子出現時,女子身上的月光暗淡下去了。

“可是,巫女就連老去的資格也沒有,”倉橋青燈的聲音透着寒意,“被稱為‘輝夜姬’的巫女一生向月祈求賜福,最後向月讀命獻祭的——就是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便是祭祀。

将牲畜吞入腹中的人,對牲畜而言便是神;那麽,吞下巫女的神,便理所當然地得到在這村中所有人的敬畏。

無論那種“神”的真面目究竟是什麽東西。

“難道!”守驚呼。

沒錯,無形的東西當然吞不下任何人。對侍奉神的“輝夜姬”執行裁決的,就是那戴着鬼面的男子。

“用鬼留下輝夜姬,讓她的血灑在祭臺上,就能招得月神的真身。他們是這麽深信着的。”

倉橋青燈的聲音在守聽來沉重不堪。

和室中的村人齊齊跪拜,對一件即将生的謀殺案麻木不仁。

那麽,他們所信奉的純潔的月神,到底是什麽東西呢?

他們的神是怎麽想的呢?!

他們的神是否就此容許這種謀殺呢?!

世世代代的謀殺,已經成了一種扭曲的、畸形的、惡心的文化,在這種文化之下,居然無人反抗,無人吶喊!

——真是可恥啊!

巫女的舞姿停下了,她站在神龛前,垂下手。

迎向太刀,她已無需再做什麽了。

黑衣的男子将利刃刺入她的腹中,映着月光的刀口閃爍寒光,鮮血繼而溢出,就連這點寒光也被紅色遮蔽了。

傳說中,從月而來的輝夜姬,倒下了。

帶着鬼面的男子抽回太刀,站在原地,良久都未動彈。

“青燈……你……難道……”守用最大的力氣握住青燈的手。

“守君,”倉橋青燈輕描淡寫地繼續說,“我的母親是巫女……”

“青燈!”小孩猛地擡起頭,“不要再說了!”

“我的父親,便是鬼。”青燈卻還是說完了他要說的話。

月光下,他的神色看似如常。

黑衣男子的鬼面悄然落地,藏在鬼面之後的,是一張與青燈有七分相似的臉。

太鼓聲聲如雨點,激烈的節奏預示着神的降臨。

從和室的大門裏,一名神官抱出一個嬰兒。向着月,嬰兒緩緩睜開了雙眼。

男子伸出手,卻并未觸及那嬰孩。

是啊,殺人的“鬼”,是無法再觸摸小孩子的。

更何況,他剛剛殺了孩子的母親。

所以他轉過身,向已死巫女走去。

“花雖香,終會謝……世上有誰能常在……凡塵山……今日越……俗夢已醒醉亦散……”

他撫摸着巫女的臉頰,接着,便用沾滿巫女鮮血的太刀抵住喉頭。

守的眼前一片紅色,分不清那是誰的血了。

女人的血,男人的血,還有驚呼着四散逃走的人群,忽然間,一切都光亮,散為月華……

庭院裏靜默如常。伴随他們的,仍舊是那一盆盆未來得及熄滅的幽蘭的火。

倉橋青燈低着頭,他有一陣子沒有說話。

守想,還不如不要說話的好。

但倉橋青燈咬着牙,卻還是開口道:“我自出身起,便有兩位重要之人被奪走了。我本人并未慨嘆過世間對我的不公,但是……如今這玩笑開得也過大了吧!”

籠目紋的八個角,忽地升起八枚符咒。

不知是何時埋下的,也或許本來就在這裏。

倉橋青燈面對某個方向,把守撥往身後。

“請現身吧。”他不卑不亢地說。

“嘻嘻嘻……被現了啊……”山道的鳥居後,躍出一個小孩,“是啊,也難怪,都已經……好久不見了啊!”

那張腐爛了一半的臉,守是認得的。

不就是失蹤多時的伊誠光的屍體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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