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幹淨了
所謂兄弟,就是你在呼喚老婆的時候,給你變出個老婆。
我被這名莫須有的“老婆”從沙發上攙扶了起來,對方身上有股松林間的清雪般冷冽的味道,抱起來卻溫溫熱熱的。
我把臉埋在對方的胸膛裏,恍然反應過來沈瑜那小身板應該扶不動我,這使我又抗拒起身前人的觸碰。
身前的人安撫地在我腦袋上摸了摸,我被順了毛,順毛還挺舒服,于是我在對方燥熱的掌心裏蹭了蹭。
近前的懷抱于我仿佛是一劑含有鎮定效用的良藥,在安心感的作用下,我喃聲:“老婆……”
摸着我的手忽然頓住了,我叫人叫上了瘾,我覺得近前的人就是正确的人,讨好地挽留道:“小瑜,別離開我……”
可對方不是沈瑜。
我被推開了,臉上被抽了一巴掌,下手不算很重,似乎只是為了打醒我。
我也确實酒醒了。
我坐在沙發上,用舌頂了頂被揍的臉頰,挑起眼簾看向來人。
季行辰揪着我的脖領:“李嶼争,你看清楚我是誰。”
我看清了,于是我狠狠地掙開了他的鉗制,擡腳就要踹上去。
在我念出沈瑜的名字時,我的幾個兄弟已經意識到不妙了,都湊上來勸和,可他們萬沒想到我會還手,于是一致對內的将暴起的我又摁回在了沙發上。
六年後的世界對我有着源源不斷的惡意,我的兄弟們竟然也叛變了。
我怒火中燒。
季行辰反倒是在場人員中最冷靜的那個,他同樣以一種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我。
“都過了這麽多年了,你竟然還惦念着那個人。”
我不道歉,我的朋友們擅自替我賠不是。
錢萊警惕着我的動作,一個勁拿眼神罵我,給我使眼色讓我消停點:“辰哥,你別生他的氣,嶼争現在情況特殊,可能有些不太認人,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季行辰掙開了抓着他手臂的謝敬東,似笑非笑地冷聲:“你們也幫着他糊弄我?”
我不在乎季行辰的感受,我的朋友們擅自替我打包票。
張順理堵在門邊,幫着勸和:“哪能啊,這幾年我們眼見着,争哥對你不能再認真了,他就是喝高了,你先消消氣,等他酒醒了你再跟他慢慢算賬。”
為了表明我認人,我叫了張順理的名字:“攔他做什麽?”
為了表明我沒醉到那程度,我壓制住情緒,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領:“讓他滾。”
季行辰頭也不回地滾了。
我的三個發小神色古怪地看着我,我覺得至此他們才真的相信我穿越的屁話,只有前十九年的記憶了。
錢萊嘆了口氣,不放心地又追出去跟季行辰解釋。
“你就算不記得他了,你也不能這樣對他。”
這話聽着幾乎令我覺得謝敬東跟季行辰有一腿了,然而謝敬東只是用着憐憫的語氣,以為我好的立場接着說道:“否則你會後悔的,等你記起一切的時候。”
哪怕是二十五歲的我也沒稱呼過季行辰老婆,所以季行辰在我亂叫第一聲時就沒答應。
我媽說我叫他辰辰、媳婦、寶寶,我對他的手機號備注是愛人,微信備注為親愛的,從這些膩歪的身份認同中,我想二十五歲的我并不是不承認季行辰是我老婆,而是我曾經将這個稱呼用在了別人身上,以我對自己的腦回路了解,我應該是不想拿稱呼過別人的稱呼再去稱呼他。
他對二十五歲的我來說是特別的。
他是我手機的緊急聯系人,是我微信裏的置頂,是睡在我枕邊的另一半。沈瑜都還沒有過這樣的待遇,我甚至無法以我有限的情感經歷想象出他對二十五歲的我有多重要。
二十五歲的我甚至像模像樣的以戒指套住了彼此。
所有人都說我愛他,可現在的我并不愛他。
後不後悔都是後話,我破罐子破摔道:“分都分了,我還管他是誰。”
總跟在我身邊鞍前馬後的張順理膽肥了,約莫有點看不上十九歲的我的作為,點名道姓地數落我:“你這事辦得确實欠考慮。”
壓抑整天的負面情緒在我腦袋裏打起了架,我頭疼得想罵人,我不光想,我還實施:“我考慮個屁。你一覺醒來,你老婆人間蒸發,你無故老了好幾歲,面臨社會壓力,邊上還有個你不認識的陌生人說是你情侶,跟你糾纏不清,出來喝個酒,還被他抽巴掌,你給我考慮看看!”
張順理生怕我這醉鬼,為了讓他能感同身受,也跳起來抽他巴掌,連忙認慫:“行行行,是我考慮不周。”
“二十五歲的我是個什麽品種的妻奴,都給這貨慣成什麽樣了!”
我是有點慣老婆的戀愛腦基因在身上的,今天打我的如果是沈瑜,我第一反應會擔心他手疼不疼。先天遺傳加後天家庭氛圍培養出來的腦回路。但這貨又不是我老婆,這事我忍不了。
我氣出了狂犬病:“他今早拿戒指砸我,剛剛又薅我脖領子,還當你們面打我,你們還向着他說話!”
張順理一言難盡:“辰哥平時不這樣,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跟你動手。”
他都沒打過二十五歲的我,他憑什麽打現在的我!
一覺醒來親朋好友的心眼都偏了,我更想沈瑜了。
“那個姓沈的你還是別想了,我這麽健忘的一個人都記得你倆相處的有多別扭,分手後你跟那人也再沒聯系過,但辰哥這些年對你是真的好到沒話說。”
各說各有理,我有我的歪理,可換位想想季行辰何其無辜。
“不說遠的,你都跟季行辰提分手了,我們一個電話他還能過來接你。”
與現在的我同齡的張順理是成熟了不少,至少在人情世故方面比我強,為我講換位思考的道理:“争哥,等你冷靜下來還是和辰哥好好談談吧。”
謝敬東很爹味地總結:“一句話,今時不同往日,你要考慮的是現下的情況,要珍惜的是現在的人。”
道理誰都明白,可理性是一回事,感性又是一回事。
我被好友們攙送到了就近的酒店,我逃避現實地将被子蒙在臉上。
不聽他們王八念經。
對了,我要帶着氣憤入睡,萬一睡醒了我就穿越回去了呢?
我穿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沈瑜,拉他的手,吻他的臉,把他帶回家,介紹給我的家人,再也不和他分開。
或許還要提醒一下十九歲的錢萊,珍愛腹肌遠離酒精。
把沈瑜帶回家之後是不是就可以做更親密一些的事情了?
他一直很害羞,我也願意等他願意,可我在這番經歷之後,我迫切地想與他交付彼此,來證明我們身心上的契合。
我胡亂想着,沉沉地睡了過去。
因為我臨睡前滿腦子沒臉沒皮的黃色廢料,我在大夏天做了個桃色紛飛的春天的夢。
夢裏被我享用的人背跪在床上,肩寬、窄腰、長腿、身材極好,但我潛意識覺得對方不是沈瑜。
春夢很爽,很真實,其細節程度不禁令我懷疑這是我先前的記憶。
随着這個懷疑的産生,以及大腦的運行思考,半夢半醒的我徹底醒了過來。
我醒了,我沒穿回去。
我用枕頭蒙住臉,企圖換一種穿越途徑。
下身有着因為限制級場景的沖擊而遺出的潮濕的黏膩。
夢裏燥耳的靡靡之音猶在耳畔,我清楚春夢對象是誰,我因此更加崩潰。
我不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