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要給自己打工
我不再是一個自由自在的二流子。
我要給自己打工。
季行辰走了。
我正在睡回籠覺和回看我支持的球隊,是如何一血前恥7-1了對手之間徘徊不定呢,我的手機就響了。
昨天微信上那一長串的工作信息,我一個标點符號都沒看進去,因為我的不及時回複,導致我的公司現在面臨一個決策上的難題,需要我這個一把手親自坐鎮。
我懂個屁的決策。
這是我面對現實的第一天,于是我還是去了。
入住的酒店房間是個普通的套房,連烘幹機都沒有。西褲挂空檔太喪失了,我撥通了酒店前臺電話,讓其幫忙購買一條內褲,前來送貨的酒店服務人員看我的表情很喪失。
我刮掉胡子,洗去一身頹喪,撐着洗手臺跟鏡子裏的自己對峙了一會兒。
鏡中的我有着五官更鋒銳的一張臉,或許是因為身材更加健碩了一些,猛然拉近與鏡中對視的那雙眼的距離時,迎面有種充滿攻擊性的壓迫感。水滴順着鼻梁與臉頰垂直滾落,眉睫被水浸得墨黑,眼中的茫然便深深地沉進了不透光的眼底。
這張臉不做表情時的神情莫名冷戾,更像是我不高興時的樣子。
十九歲時的我沒有這麽強的氣勢,但個性張揚,也沒有這幅被社會毒打過一般的警戒一切的生人勿近。
這是來自時光的塑造。
看來這些年我過得并不怎麽快樂。
我沖着鏡子裏的自己挑釁一笑,壓抑的氛圍一掃而光,鏡中的我也笑出了十九歲時的舒朗。
還是十九歲的我更順眼。
二十五歲的我還挺自律,身材保持的還算不錯。換上季行辰給我預備的衣服,端得是器宇軒昂,人模狗樣。
将衣服穿正之後我才發現,我身上這套衣服竟然跟季行辰那套是一樣的款式。
雖然心裏有些別扭,但不得不說,季行辰買來的衣服尺碼還挺合身。
我的公司和我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我被前來接應我的助理驅車帶到一棟極具現代化與科技質感的辦公樓前。
放眼望去,這棟寫字樓的黃金樓層都是我的——我租的。
我家祖傳經商,我自幼便沒什麽理想與目标,十幾歲基本定型時就知道我會走父輩鋪好的商路。但我沒想過我以後會從事什麽行業。
我看着眼前晃眼的辦公樓,男人的事業心,野心勃勃了一下。
二十五歲的我會立足在什麽行業?
金融?不太适合我。
汽車?是我之前想過的。
地産?子承父業這個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邊琢磨,邊進了辦公樓,往來員工客氣地叫着我李總。我的心中已經有了翻手為雲,手握全球經濟命脈,天涼王破的爽文男主劇本了。
我的确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商海新星。
但我沒想到我在一衆高端大氣的行業裏選擇了賣菜。
說賣菜不準确,畢竟我還賣水果。
以及其他生鮮。
企業的高層會議桌上,我手中拿着一只鍍金的鋼筆,以記筆記的派頭在文件紙上畫王八,聽着銷售部總監與市場部經理扯皮,BD經理在旁搓火,企劃部于三方嘴炮中見縫插針地就主推業務慷慨激昂的提議,宣傳、策劃等部門适時的鼓兩下掌,比起贊美方案,更像是看熱鬧看起勁了。
為什麽不是土豆白菜一斤漲幅幾毛的問題?
我為自己的無知嘆氣。
公司的經營模式并非傳統菜市場,而是走俏做的O2O模式的電商平臺營銷。
手機支付愈發便利的今天,外賣到家,食材上門,亦受到了顧客的追捧。公司在線下也開設着實體超市,有着從下單到實時配送完整的産業鏈,重點以線上平臺的流量吸引各方商家入駐擴展市場。運營至今,也算是業界的翹楚了。
做生意講求時機,踩到了時代的浪尖,成功不算偶然,我倒是有些好奇我是怎麽踩上的浪。
民以食為天,我看了看公司月度流水的報表,上面的數字以及水漲船高的交易額增長打消了我轉行的心思。
我要是子承父業的話,正常來說應該是家中做工程建設的張順理在工作上跟我更有話題。
難怪昨晚謝敬東想跟我談生意。
當時看他打扮得斯文內斂,一股精裝精英氣質,宛如一名從言情文裏下凡的霸道總裁,鬧半天他才是子承父業——他爹有個漁港,列着一碼頭的渡輪與漁船,那名霸總原來是倒騰海鮮的。
我欣慰。
好兄弟就是要一起樸實無華。
我的公司全稱叫做“盛季科技信息有限公司”,企業文化上寫着盛季兩字取自繁盛的收獲季節的寓意,與我經營的行業倒是搭調,又有點讓我聯想到我那位姓季的現男友。
我本是來公司探明情況的,沒跟一衆陌生的下屬挨個自我介紹。
我只好挨個看過去,企圖與在座各位混個臉熟。
我心裏打小算盤時,表情就會繃得很嚴肅,會議室一衆迫于我的淫威,逐次安靜了下來。
早點開完早點散會啊!
我自認為和藹地說了聲:“繼續。”
整個會議室的溝通忽然變得和諧友愛了起來。
我屁話沒說,遑論決策,我的下屬們卻在溫聲細語的溝通中自顧自達成了共識。
他們問我,我只管點頭。
于是會議愉快地結束了。
會議室裏只餘我一人。可能是穿越的後遺症,也可能是宿醉後的不良反應,我有些頭昏,趴在桌上休息了片刻。
好想一睜眼再回到學校的課桌。
我将轉椅面向落地窗外的高樓廣廈,靜了會兒心,整理了一下目前得知的六年後的現狀。
雙親健在且安好,朋友關系照舊,暫時沒有需要複盤的地方。
老婆減一,分手原因不明。
獲得新身份總裁,有家需要我擔負起管理職責的公司。
感情方面有個……伴侶。
想到二十五歲的我與現伴侶是否互相喜歡這一點,我又不禁在腦海裏捋出一條大寫加粗的疑問來。
畢竟我的愛執著又熱烈,我初醒時問季行辰問題時每個他都直率的回答了,唯獨對我是否喜歡他給出的是一個閃爍其詞的反問,像是對我們的關系不确定一般,才給了我能理直氣壯甩開他的理由。
或許二十五歲的我和季行辰未必像表象上那麽恩愛。
二十五歲的我可真是個成分複雜的渣男。
我做着加減法,對着“老婆減一”與“老婆加一”這兩條算得十分頭疼。
正在我打算再回趟家時手機響了。
季行辰清冷的聲音隔着電話,在我耳邊過于貼近地響起:“你在哪裏,中午一起吃個飯麽?”
我端着款回:“公司。”
季行辰頓了下,那語氣,仿佛我是只偷了管理員的鑰匙漫山撒野的潑猴:“你去公司幹什麽!?”
我一句“我名下的公司我為什麽不能來”還沒說出口,那邊生硬地撂下一句“十五分鐘後見”就斷挂了電話。
我噎了一口氣,憤憤地把手機號上的“愛人”兩字清空,沒為季行辰留下一個備注。
球賽看到第十四分鐘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敲響了。
女秘書語速微快地彙報道:“李總,季總來了。”
那語氣,聽着仿佛是“你管理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