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也可以

次日我是被季行辰蒙在被子裏給捂醒的。

最開始他也禮貌地敲過我的屋門,并拉開窗簾讓清晨的陽光為我充滿新一天的電量。

在我不厭其煩的躲進被子裏之後,季行辰摘掉了禮貌的假面,直接送了我一程,将枕頭也壓在了我的腦袋上,給我來了個強制開機。

起床氣上頭的我第三次跟他說“有病。”

衣冠齊楚的季行辰平聲道:“早上好,李總。”

他雖然說得是吉祥話,眼裏頻繁閃現的不耐煩分明是在表達:你個狗東西怎麽還占着老子男人的身體。

季行辰有沒有病不我知道,他倒是挺擅長治我的毛病。季行辰将手上的腕表怼在我的眼前,以下判決書般的語氣說道:“十五分鐘內收拾好跟我一起去上班,遲到一分鐘,加班一小時。”

到底是誰發明的上班!

我狂怒,無能狂怒。

我在季行辰定下的時限裏遲到了兩分鐘,季行辰佯裝沒看到超時。

我第一反應不是我憑什麽要遵守他的規定,或者我果然不用太在意他的規定,而是季行辰還挺好說話——我覺得我被季行辰PUA了。

今天的工作內容是處理一些日常事務,以及鞏固昨天學過的知識點,比如記人名。

季行辰說我有三個重用的員工,被劃過重點的這三人我倒是能以人眼識別将人認出來了。

而我重用的這三人分別是昨天會議上,互相掐架的銷售部總監與市場部經理,以及陰陽怪氣的在旁邊拱火的BD經理。

我用人不淑。

雖然能識別個大概,昨天光是在辦公樓裏照面過的員工就有百來位,乍一區分起來還是有點臉盲。

我将來彙報工作的銷售部趙總監的姓氏叫成了市場部的王經理,一句老王稱呼下來,面前這位四十來歲,外表宛如梁山好漢棄武從文般身形彪壯的大齡玻璃心,表情瞬間幻滅,滿眼皆是蒼涼。

臉上洋洋灑灑地寫滿:老臣為社稷鞠躬盡瘁,掉過發,燒過腦,說來實在嘲諷,你個昏君看着我的時候期待的卻是他的面容,嘤嘤嘤,我心已死,并以顫抖的手指虛空敲出了一封标點符號完整的辭呈。

我瞄到他的工牌後意識到叫錯了,邊上的季行辰明明接收到了我求援的眼神,卻裝不在服務區。季行辰腳尖悠悠地晃了下轉椅,擺弄着一片綠植的葉子,默聲看戲。

我掩飾地咳了咳,大喘氣了一下之後,正經八百地圓道:“老王……他在公司嗎,讓老王來一下我辦公室。”

趙總監眼裏的高光又回來了,沒一會兒就把王經理叫了過來。

倒也不是我這兩位員工有多不對付,而是他們兩個部門的屬性上存在分歧,是制衡與制約的關系,在公司的利潤分享上銷售是賺錢的部門,營銷是花錢的部門,兩個部門負責人的關系自然如此——偶爾約着喝酒,時常約着掐架。

昨天這倆卧龍鳳雛剛嗆過一通,我讓趙總監親自叫王經理過來,還這麽意味不明,即使趙總監傳達時不帶個人色彩,王經理的心裏肯定也已經悶着打起了鼓。

我能将他倆錯認到一起去是我離譜。

王經理也就口頭上稱個老王,歲數不過三十出頭,青年才俊,一股子文人墨客的書卷氣,嗓門倒是中氣十足,進來跟我問了聲好。

這瓷算是被他碰上了,王經理面有不忿,一副你要麽開除我,要麽給我個八百字的合理解釋,否則別想送走我。

我道:“是季總找你。”

季行辰:“?”

我裝作看風景的樣子。

季行辰滿腦門的黑線,從昨天的會議內容裏尋了個由頭,簡單吩咐了兩句,将王經理敷衍走了。

“在沒用的事上你學得倒挺快?”

我手肘支在辦公桌上,懶散地側撐着頭,拖着腔調說道:“都是季老師教得好啊——”

季行辰卻是語氣微沉,一語雙關道:“這回還會認錯人嗎?”

這是在記恨我抱着他叫沈瑜的仇?

我雙手合掌,淺拜了他一下,算作道歉。

季行辰冷冷地偏過身子,沒受我的禮。

啧,這脾氣真難搞,我在內心為二十五歲的我點了根蠟燭。

有份文件需要我批閱。

其實我大學學得就是商科管理。在我上高中時,家中就為我這個練廢了的號因材施教地規劃好了要去的大學,一所文化課分數線不高但在商科專業上師資雄厚的中外合資院校。要不是有這份規劃,我沒準會腦熱去沈瑜所在的城市讀書。

因為沒考慮好未來會做什麽,索性随根學得房地産開發與管理,雖然跟當前的事業專業不對口,看合同也能看懂個大概。

我指着供貨品質事項裏的一條:“供貨損耗這一項有問題吧,憑什麽要讓我們承擔損失?”

季行辰看過之後,稍顯贊許地嗯了一聲:“正常情況下這類損耗确實不應該由我們補,不過這名合作商情況特殊,百分之三的損耗是我們主動給出的誠意,和利潤比起來這點虧損可以讓。”

季行辰挑着眉梢看我:“原來你能激活腦子的使用權限啊?”

“你少內涵我,”我哼哼道,“這具身體怎麽說也是我原廠原裝的好嗎?”

季行辰嘴角動了動,臉上顯出一點梨渦:“能用這個功能就多用用。”

據說季行辰在我公司創立的初期就參股了,對我公司的一些合作情況非常了解,他審閱完文件,示意道:“在這簽字。”

我端正地握筆,找到了當一名商業領袖運籌帷幄的感覺,筆走龍蛇地簽下了我的大名。

季行辰拿過公章正要向下蓋,看到我的簽名之後一時無言。

他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我覺得他用抽動的眉尖寫了“真醜”兩個字,他不表,嫌棄之情卻溢于言表。

季行辰在文件櫃裏翻找出一份合同,然後将二十五歲的我的簽名與我現在的簽名并排放在了一起。

就,沒有對比就沒有自卑吧。

二十五歲的我裝得什麽大文豪,用了十九年的小學生字體說棄就棄,真的太不念舊了。

季行辰将那份被我簽過字的文件用碎紙機報廢掉,讓喬秘書重新打一份出來,把我押在辦公桌前練簽名。

季行辰期間回了趟他自己的公司,在小一節課的時間後又來這邊檢查我的練習結果。

他進來前沒敲門,以他對我的現有印象,看到我真的在練字還表現出了一點意外。然而在看到紙上那幾個筆劃散架的簽名與吐泡泡的王八塗鴉時,臉色又陰沉了下去。

季行辰用一個大大的叉號殺死了我的王八。

季行辰,好兇狠一男人。

我把紙要了回來,在王八的嘴角畫了一灘血跡。

季行辰以看待贗品的眼神問道:“你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嗎?”

“我當然可以!”

受到質疑的我,為了證明自己,将王八翻頁,認真的練了起來。

我還是有幾分成為自己的天分的,也可能是這具身體帶着點肢體記憶。我從照葫蘆畫瓢,到漸入佳境,最後模仿出了能交差的樣子。

我等季行辰誇我,季行辰仿佛這才是我的正常水平一般,在簽好的文件上蓋章通過,沒什麽其他反應。

我支棱起來的狗尾巴又懶洋洋的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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