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夜春風
林漠帶着幼鷺去吃飯,他騎自行車載幼鷺。幼鷺扒着他的肩膀,一路上十分高興。
幼鷺原本以為随便在路邊吃一點就行,但是林漠卻把他領到了市中心一家比較上檔次的西餐廳。
坐定之後,林漠把菜單推給他,幼鷺瞄了一眼價格,欠身低聲對林漠說:“我不在這裏吃。”
林漠黝黑的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言不發。幼鷺只好點了一杯奶茶和一份牛排。林漠這才拿起菜單點了幾樣菜。
四周的客人多半是年輕的情侶,在悠揚的小提琴中低聲交談。
幼鷺覺得很尴尬,手腳簡直沒有地方放。林漠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壓低聲音溫柔地說:“不喜歡這裏嗎?”
幼鷺并非不喜歡這裏,他和夏野經常在這裏吃飯,餐廳老板和夏野是牌桌上的好友。但是林漠的今天的态度透着古怪,讓幼鷺覺得不自在。幼鷺下意識地,不願意被別人看到自己和林漠在一起。
“這家店的奶茶很好喝,”幼鷺說:“我和爸爸經常來這裏。”
林漠點點頭,沒有什麽表情。
“除此之外,其他東西又貴又難吃。”幼鷺說:“店老板打牌很厲害,上次爸爸輸給他一輛車。”
林漠終于有些不耐煩:“不要提他了。”
幼鷺哦了一聲,默不作聲地喝奶茶。
窗玻璃外面華燈初上,年輕的下班族站在公交站牌前焦急地等車,一個喝醉的年輕女子坐在路邊一邊哭泣一邊打電話。一點不在乎周圍人異樣的目光。
幼鷺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對林漠說:“你工作忙嗎?”他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是不是像電視上演的那樣,通宵審問病人,嚴刑拷打什麽的。”
林漠皺眉:“你看的是什麽電視?”他解釋說:“我的工作很枯燥的,就是夜裏開着車在城市裏巡邏,遇到有人報警就趕過去封鎖現場,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幫人開鎖、送醉漢回家、制止小流氓鬥毆這種小事情。”
“會不會遇到那種無家可歸的少女呀?”幼鷺随口問。
Advertisement
林漠頓了一下,回答:“當然。”
“你做巡邏警這麽多年,應該遇到很多吧?”
林漠擡眼看他,過了一會兒說:“我遇到過各式各樣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拾荒者、流浪漢甚至有潛逃多年的殺人犯。”他頓了一會兒,才說:“我并不是那種電視上的紳士刑警,夜裏巡邏總是會遇到孤苦無依的美麗少女。”他苦笑了一下:“我的生活十分枯燥乏味,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小偵探,對于這幾天發生的殺人案,我很難提供有用的信息。”
幼鷺笑:“不要叫我偵探,我鬧着玩罷了。”他用叉子戳着牛排,漫不經心地說:“你倒不是一個乏味的人。”
“嗯?”林漠擡頭。
“你的工作環境雖然枯燥,但你的性格還算有趣。”幼鷺客觀地說。
林漠沉默了一會兒,很感慨地笑着說:“這麽多年,第一次有女孩子說我性格有趣。”
幼鷺毫無心機地呵呵一笑。
吃過飯後,兩人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坐在那裏吃免費的甜點聽免費的小提琴。
林漠說提議去看電影,幼鷺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去,恰在這時候,夏野的電話來了,聲音裏帶着一點不耐煩:“幾點了還不回來?”
幼鷺拿着電話,看看林漠,又看看遠處的音樂師,慢條斯理地說:“我在逛街,別等我了。”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有人在街上拉小提琴嗎?”
幼鷺抿着嘴不說話,僵持了大概半分鐘,那邊才挂斷了電話。幼鷺松了口氣,表情有點興奮和緊張。
林漠看了他一會兒,再也不提看電影的事情。兩人出了餐廳,林漠送他回家。
街上有幾輛警車呼嘯着朝舊城區而去,像是出了很大的案子。幼鷺很好奇,可惜林漠對于這種突發性的案子毫不知情。只有路邊的商鋪門口坐的幾個閑人一驚一乍地說:“挖出來好幾具屍體,血糊糊的,可吓人。”
沿路很多人都在談論這個事情,幼鷺聽得一知半解,只知道舊城區某戶人家的院子裏挖出來幾具腐爛的屍體。幼鷺很沮喪地說:“我大概真的不适合做偵探吧,警察連屍源都找到了,可我現在除了一個面目模糊的少女,其他線索都沒有。”
“你怎麽知道新發現的屍體就是之前被殺害的人?”林漠說:“警察還沒有勘察現場,別忙着下定論。”
幼鷺回頭看着林漠,雙手抱胸,像電視上的偵探那樣露出一個剪影,用食指虛空點着林漠,篤定地說:“我料定今夜發現的屍體就是之前被殺害的人。”
林漠沒有說話,但心裏知道幼鷺說得很對,屍體是一種很難被銷毀的罪證。任何一件肢解案發生後,少則幾天多則半年,屍塊都會被人無意間發現。
林漠不動聲色地看了幼鷺一眼,不知道自己是高估了他的想象力還是低估了他的智商。
兩人一路步行到了幼鷺家樓下,小區的花園裏坐着許多乘涼的老年人和玩鬧的小孩子,這個時間一般是沒有人入睡的。
幼鷺仰着臉,看到自家窗戶是亮着的,他知道夏野這時候一定很生氣地等着自己,也許正站在陽臺上瞪自己呢。
幼鷺坐在石凳上,邀請林漠一同坐下,和他說了一些不鹹不淡的話,林漠看了一眼手表,站起來想走:“我要上班去了。”
幼鷺扯着他的袖子:“早着呢,我跟你講一個笑話吧。”
林漠很無奈:“饒了我吧,你和夏先生置氣,扯上我幹什麽。像我這種毫無競争力的情敵,絲毫不能激起他的鬥志,更何況,”他聳肩:“我并不喜歡你。”
幼鷺垂頭喪氣地低着頭:“他也不喜歡我,只有我一個人在演戲罷了。”
林漠低頭看了他一會兒,微微彎腰,臉頰靠近他的耳朵,随即又很快分開,好像一個告別吻似的。
“這回可以了吧,真走了,遲了要扣獎金的。”林漠擺手,看了一眼手表,飛快地離開。
林漠剛走,幼鷺也一刻不停地站起來上樓,在電梯裏他心情有些緊張,随手理了理頭發,他在心裏想着要怎麽和夏野開口說第一句話。
打開門後并沒有看到夏野,幼鷺喊了幾聲爸爸,然後看到夏野正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整理衣服,他今天穿得的是黑色休閑長袖襯衫和工裝褲,十足的花花公子做派,眼睑低垂,臉色沉靜,瞧不出喜怒。
幼鷺看着他,莫名地感到一點懼意,過了一會兒讪讪地說:“你、出門嗎?”
夏野在下巴上塗了一點剃須水,一絲不茍地清理胡茬,并不開口。
幼鷺覺得很郁悶,有點不高興地坐在客廳,不明白為什麽夏野不理自己。
桌子上擺放着夏野的手機,幼鷺并不敢随便用夏野的東西,他打開電視,調到少兒頻道,想看柯南。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幼鷺吓了一跳,湊上去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喊道:“爸爸,你的電話。”
夏野用手摸着下巴走出來,看都不看幼鷺地拿起手機,低聲說了幾句話,大概是我很快就到了之類的。語氣淡淡的,沒有什麽感情起伏。
幼鷺仰着臉看他,問道:“你今天要出去嗎?”
夏野從卧室裏拿出風衣,從桌子上拿去車鑰匙,臨走的時候才應了一句:“嗯。”
他這種涼薄冷淡的态度是從來沒有過的,卻比打罵更要讓幼鷺心寒難過。
幼鷺心慌意亂地追上去,他在夏野面前,總是一個弱者,夏野随便一個動作眼神都讓他難過或者高興很久,但是他自己卻從來影響不了夏野的任何行動。
“爸爸,你晚上幾點回來?”幼鷺站在門口,像一個小怨婦似的,眼巴巴地看着他。
夏野手裏拿着風衣,并沒有回頭,卻為這聲音停住了腳步:“不知道。”他淡淡地說。
“爸爸你是去約會吧?”幼鷺有些生氣地說。
夏野站在那裏等電梯,嘴唇緊抿,并沒有回答。
幼鷺就走過去,對他這種态度很難過也很憤怒:“為什麽不理我,你說過以後我們兩個在一起,現在為什麽還要和別人糾纏?”
夏野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銳利,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有千言萬語似的,過了一會兒才低沉地說:“那種玩笑話就算了吧。”
夏野走進電梯,按了關門鍵,幼鷺站在外面,像是忽然醒悟了似的,他跑上前用手格着門,急切地解釋:“爸爸,我和林漠是鬧着玩的,我愛你。”他又羞又急地說:“我、我想讓你也愛我。”
“幼鷺,我是你爸爸,我當然也愛你,但不是你說的那種愛。”夏野語氣很輕地說:“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他推開了幼鷺:“爸爸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他說完這些話,看着幼鷺,眼睛亮晶晶的。
幼鷺很困惑地消化着夏野的話,目送夏野離開。然後自己回到家裏。他忽然傷心地意識到,經此一事,他和夏野那種旖旎的情愫也許徹底結束了。
夏野的确約了一個談得來的朋友喝酒,但是車開到一半,他忽然覺得心口疼痛,他緩緩将車停到路邊,打開車窗,趴在方向盤上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等到心口的那陣劇痛過去,他擡起頭,看到袖口和方向盤上有一點水漬。
原來是自己太傷心了,他輕笑了一下。不知道家裏的小東西又會怎麽樣呢。小孩子是沒有心的,自然不會受傷,頂多像得不到心愛的玩具一樣,哭鬧一會兒,等遇到更好的,就把之前的忘記了。
夏野在酒吧喝悶酒,直到半夜才腳步不穩地出來。他這時候倒還有些意識,沒有自己開車,直接打車回家。搖搖晃晃地回到自家屋裏,他扶着牆壁坐在沙發上。這時候肚子裏的酒精發作,他的意識徹底迷亂了。
此時已經是淩晨,幼鷺并沒有睡,聽到客廳有聲響,他摸黑從床上爬起來,穿着拖鞋走到外面打開燈。
刺眼的燈光使他難受地用手遮了光,過了幾秒鐘放下手,才看到夏野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滿身酒氣,但神情陰郁,瞧着挺清醒的。
幼鷺心裏難過,不想理他,卻又擔心他呆坐在這裏會着涼,只得走過去,沙啞着聲音說:“我扶你回房間吧。”
夏野擡頭看了他一眼,低聲問:“眼睛怎麽了?”
幼鷺哭了半宿,眼睛腫的蜜桃一般,這時候心灰意冷,只淡淡地折過臉,也不回答,将夏野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扶他回房間。
夏野看起來很清醒,其實醉的厲害,被扶到床上後,就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
幼鷺給他脫了鞋襪,然後半跪在床上,給他解衣服。夏野側着臉看他,開口說:“給我倒杯水。”
幼鷺只好下床,幸好旁邊桌子上有水杯和水壺,不用跑到外面,他倒了半杯水,折過身時,忽然四周全黑了下來。
“咦?”幼鷺有些驚訝:“停電了嗎?”但是客廳的燈光卻透過門縫漏了進來。
幼鷺的手被握住,随即整個人被拽到了床上。那杯水掉在地板上,水灑了一地,水杯咕嚕嚕在地板上滾出很遠。
夏野宿醉後,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他頭腦暈沉沉,閉着眼睛在翻了個身,伸手在旁邊摸索了一陣,想把身邊的人攬進懷裏。但是手邊卻空蕩蕩的。
夏野睜開眼睛,果然大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但是剛才的那一瞬間,他竟以為身邊躺着的是幼鷺。
這種春夢以前也是有過的,但是卻從未像這次這樣真實,那孩子急促的喘息和羞澀的推拒仿佛就在自己懷裏發生過。
夏野已經記不得喝醉之後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現在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穿着昨天的衣服,地板上有一個水杯,大概是喝醉時失手扔在地上的。
他揉着眉心走出卧室,用涼水洗了臉。這才感覺腦子清醒了一些。但是身體有一點不對勁,說不清楚。
他去廚房拿東西吃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幼鷺正坐在陽臺的椅子上看書。幼鷺大概也是剛起床沒多久,随便穿着浴袍,小腿垂在地上晃悠,一手翻着書頁,另一只手拿着餅幹,嘴角沾了一點餅幹渣。在陽光下有一種天真的可愛。
夏野看到他,心裏就覺得很高興,似乎也忘記了兩人昨夜吵架時“不能在一起”那種狠絕的話。他用食指敲了敲旁邊的花架,輕快地說:“中午想吃什麽?”
幼鷺受驚似的擡起頭,看到他,又立刻移開了視線,別轉了臉繼續看書,一張小臉立刻漲得通紅。
夏野不知道他又鬧什麽,自己去洗手間洗漱,低頭換衣服時愣了一下,襯衫上的紐扣錯了一個位置。
他困惑地看着扣子,他并沒有醉後脫衣服又穿衣服的習慣。夏野若有所思地洗了澡。然後去廚房做飯,叫幼鷺幫忙時,幼鷺卻獨自呆在陽臺上曬太陽,并不理他。
難道是為昨晚吵架的事情生氣,卻又不像。夏野想起幼鷺說過的:我和林漠是鬧着玩的,我愛你,我想讓你也愛我。”那時自己正為林漠和幼鷺的親昵動作而生氣,現在細想這些話,倒別有一種心動。
夏野将飯菜擺上桌,喊幼鷺過來。幼鷺聞到了菜香,才放下書本和餅幹,靜悄悄的走過來,坐在飯桌前,抄起筷子夾了一個雞腿,兩手抓着咬了一大口。
夏野給他盛了一碗米飯,放在他面前,笑道:“就餓成這樣?”又伸手擦掉他嘴邊的飯渣,問道:“爸爸昨天喝醉,是怎麽回來的,你知道嗎?”
幼鷺放下雞腿,咽盡口中的飯,這才開口,聲音糯糯的:“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滾床單啦。寫H的功力不錯吧,快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