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為什麽要他的命

“什麽意思?”談翊沉聲道。

“這個人有案底。他今年四十多歲,在十九歲那年他家的鄰居欺辱了他母親,他把人殺了,判了十年,出獄之後沒有正經工作,一直偷雞摸狗。十年前他接了一個單子,挖了一個omega的腺體,給他二十萬。”段澤川将他查到的信息緩緩道出。

談翊皺起眉:“那個omega是莊烨霖?”

“不是,她也是A大的學生,和你們一屆,她叫白昕。”

談翊毫無印象。

“你可能不記得了,但是她應該追求過你。”段澤川說道。

在當時審訊張一河的筆錄上,張一河的原話是“就小年輕那些情情愛愛的嗎,你喜歡我我喜歡他的,有人看不過去,讓我給她個教訓。”

對談翊有好感的男男女女太多了,有些是不知道他有omega,也有些是知道了也不死心。每逢節日,談翊收到的禮物能把郵箱塞爆,連櫃子頂上都放滿了禮物。十年過去,談翊對他們半分記憶也無。

“所以莊烨霖雇了張一河,在這個女孩子出去看電影的一個晚上,把人拖到街邊的花園裏,挖掉了小姑娘的腺體。”段澤川說着,只覺得周身發冷,那時候的莊烨霖也不過二十幾歲,就已經心狠手辣至此,“這個小姑娘第二天就自盡了。她父母知道這件事之後悲痛欲絕,到警局報了案,也确實查到了張一河,把人抓起來了。”

“但是并沒有波及莊烨霖。”談翊接道。

“對,莊家出面把這件事擺平了,張一河又進去了五年,拿了兩百萬。但是那女孩的大哥不死心,找了兩個朋友,跟蹤了莊烨霖很久,趁着他落單,以牙還牙,把他的腺體給挖掉了。”

談翊久久無言。

段澤川遲遲沒等到他的回複,于是說:“我知道這個事情可能有點難接受……總之我了解到的就這些。我還有點事先挂了,改天空了約。”

談翊沒說話,對面等了幾秒便将電話挂了,他看着熄滅下去的屏幕,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內心卻驚濤翻湧。

段澤川不會騙他,也沒有必要騙他。

他的話在談翊耳畔反複回響,每一段話都隐含着一段不堪細究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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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翊今年三十二歲,從商十年,在魚龍混雜、浮名虛利的名利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年,他一直以為自己心尖上有那麽一塊是幹幹淨淨的,住着一個他珍惜愛重着的人。

但是今天有人告訴他,都是假的。

他以為的那個不染塵俗的少年,早在他還是個涉世不深的年輕人的時候,手上已經沾了血。最可怕的是,他把手背到背後,轉向談翊的時候,依舊是天真幹淨,不谙世事的模樣。

談翊不是沒見過口蜜腹劍的人,可他無法接受莊烨霖是這樣的人。

他一直以來的堅持像個笑話,十年的等待,一瞬間坍塌。

談翊點上煙,辛辣的氣體吸入肺腑,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在朦胧的白霧中眯起眼睛。他用一支煙的時間,将情緒平複了下來。

他沒有立刻找來莊烨霖和他對峙,而是動用了其他的路徑,先将這件事弄個明白。張一河之所以能這麽輕易地被釣出來,是因為他有案底,在十年前他做那些事的時候還沒有今天這麽完善的犯罪體系。如同段澤川的二叔所猜測的,張一河背後一定有更強大的力量在支撐着。

否則他怎麽可能在司法體系如此完善的今天,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害一個人。

想要把這件事弄清楚,就勢必要通過各個渠道去推進,好在談家有幾代的積累,各種人脈盤根錯節,想要的幫助總能輾轉得到,在他的推動下,短短十天,真相便水落石出。

莊烨霖被叫到談翊家的時候,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和張一河聯系過,對方信誓旦旦地告訴他他做的很幹淨,絕不會有任何蛛絲馬跡留下,讓他盡管放心。十年前那個不知死活地給談翊送花的女生就被悄無聲息地做掉了,十年後的今天,他相信張一河可以做得更好。

“我來啦,今天有什麽安排嗎?”莊烨霖推門進來的時候臉上還挂着笑意,他手裏提着一個牛皮紙袋,“我前兩天去逛市集看到的瑰夏,品質還不錯,就買下來了,要是沒事的話等下我們磨了嘗一嘗。”

談翊坐在沙發上,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面前的一盆花。那是一盆虎皮蘭,上方的葉片還是翠白斑駁,但下方靠近根部的地方已經變成了褐色,根部腐爛軟化,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談翊感到一陣煩躁,他從小到大,但凡是下定決心要做好的,就沒有哪一件事能脫離他的掌控,偏偏就這一個路邊二十塊錢就能買一盆的花,居然怎麽養都養不好。

他将視線從虎皮蘭上挪開,移到了對面的omega身上。

莊烨霖的話沒有得到回應,臉上的笑容已經逐漸挂不住了,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談翊,你怎麽了?”

談翊看着他,緩緩道:“為什麽。”

莊烨霖看着談翊面無表情的臉,沒有了平常溫和包容的笑意,只剩下一片冰冷和看不透的深淵,這讓他感到了惶恐。

“……什麽為什麽?”

“我不否認季淮是作為你的替代品存在于我身邊的,你可以指責我,也可以恨他,但是為什麽要他的命?”

“我沒……”

“你在回國前就知道了季淮的存在。三個月前你第一次聯系了張一河,原計劃是制造一起車禍,但是還在謀劃的過程中,季淮就因為血癌住進了醫院。于是你順勢調整了自己的計劃,在季淮和骨髓庫裏的捐贈者匹配上的第一時間,就通過張一河背後的技術力量聯系到了處在H市的供髓者。”

随着談翊一句句說出實情,莊烨霖的臉色也一分分白了下去。

“他本來不想捐的,但你許給了他一百萬,讓他去做配型,等高配結果出來之後,聯系私人醫院給他做術前處理,等到這邊确認季淮已經做完清髓,回天乏術的時候,你告訴他,一百萬沒有了。”

談翊彎起唇角,笑起來的時候卻比不笑更可怕。

“莊烨霖,你把控人心的能力很強。他當即就悔捐了。然後你找人将骨髓庫裏的登記和配型記錄全都抹掉,讓後面的人即使想再去聯系,也無路可走。”

談翊說完長長的一段話,輕輕吐出一口氣,希望能緩解心口的悶痛。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莊烨霖一下子哭了出來,桃花眼中泛着氤氲的濕氣,“我為什麽這麽做你不清楚嗎?他只是一個替代品,他憑什麽在你身邊那麽久?站在你身邊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是我,也只有我!”

談翊疲憊地看着他:“所以我讓他走了。”

“那不夠!”莊烨霖恨道,“我一想到他和你在一起四年,我就想讓他去死!是他搶了我的位置,他鸠占鵲巢,我奪回屬于我的位置有錯嗎?我懲罰插足別人感情的人有錯嗎?我沒有錯啊!”

談翊看着面色猙獰的莊烨霖,從心底感到陌生:“你太極端了,莊烨霖。”

“那是因為我愛你啊!”莊烨霖帶着哭腔吼道,“我在國外十年,我們分開了十年!我一邊治療一邊上學,我每天都在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秀,我想讓你能看到我。可是你呢,談翊,你在做什麽,你找了一個替代品,你和他一起生活了四年,你們上床了,他還懷了你的孩子!”

莊烨霖的情緒瀕臨崩潰:“你明知道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但是你讓他懷了你的孩子!”

“你的腺體為什麽會受損,需要我提醒你嗎!”談翊忍不住也提高了聲音。

莊烨霖一怔,但随即便用更加激烈的情緒來掩蓋他的不安:“是她不自量力!你知道嗎,你每天去自習的教室裏,書桌裏永遠都會有一束新鮮的鳶尾,那個omega的信息素就是鳶尾!我跟她說過無數無數次你是我的alpha,但第二天還是會有!我快被她逼瘋了,我每天都睡不着,我在六點自習室開門的時候就要去把花丢掉,整整兩個月,我真的快瘋了,我沒有辦法了!”

莊烨霖絕望地看着他,淚水将睫毛打濕成一簇一簇。

“談翊,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談翊冷冷地看着他:“夠了,莊烨霖,別把愛我當成做下這些事的理由。”

背負兩條人命的愛,他承受不起。

談翊站起來往外走,這裏的空氣很悶,他透不過氣,憤怒和煩躁糾纏着他的思緒,讓他完全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莊烨霖狼狽地撲上前,拽住他的袖口:“談翊,我知道錯了,我真的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談翊只覺得無力,當那層虛假的琉璃殼子破碎,露出裏面不堪的真相之後,所謂的愛和堅守都化為烏有,他拿什麽來再給莊烨霖一次機會。

他拿開莊烨霖的手,兩人争執之間撞到了客廳的置物架,一個紅絲絨盒子被撞得掉在了地上,彈簧蓋摔開,裏面掉出來一個做工粗糙的銀環。

兩人俱是一愣。

許久,莊烨霖才顫聲道:“談翊,這是我高中那年在銀鋪裏做了送給你的戒指,是不是。”

談翊俯身,将那枚銀環撿了起來。

說是戒指,其實不過是一個銀環,焊接點都十分明顯,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兩人的姓名首字母。當時季淮在衣櫃的角落裏撿到了它,談翊專門買了一個盒子裝起來,放在客廳時時可以見到的地方。

談翊烏沉沉的眸子盯着它看了許久,将銀環丢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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