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锒铛入獄
這一年裏發生了一件震驚A市的大事。
豪門少爺、國際知名鋼琴家、剛剛在娛樂圈嶄露頭角的莊烨霖,因為買兇殺人锒铛入獄,并牽連出了一整個犯罪團夥,牽涉全國範圍內十數起重大刑事案件。
在法治高度完善的當下,這起惡性案件引起了多方關注,民衆議論度極高。由于莊烨霖身份的特殊性以及事件的影響範圍太廣,司法機構為了平息物議,決定進行網絡公開審理。
談翊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在辦公室裏,聽完後他挂斷電話,有幾分鐘沒有動作——他曾經捧在心尖上的高貴的小王子,最終要在網絡平臺上公開忍受群衆的鄙夷和攻擊,把最狼狽最不堪的樣子展露出來,被當做群衆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說不心痛是假的,但心痛之餘,更多的是無可挽回的悲哀和失望。
他失望自己那些年被蒙蔽,更悲哀季淮和那個他記不清面貌的女孩。
花了幾分鐘調整自己的狀态,談翊還要繼續投入到工作當中。他坐在辦公桌後,面前兩臺電腦,一臺上面是市場部給出的分析報告,另一屏是産品部提供的新品上市計劃。
中午十一點半的時候,助理敲門進來,将今天上午積攢的待簽署文件放在桌子右上角:“談總,文件給您放這裏了,有兩份業務端的文件比較急,我用紅色便利貼标注好了。”
談翊聞言說了聲“好”,視線并沒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
“另外還有兩件事。一個是……莊先生,他在大堂等了一上午,想跟您請示下是不是要見他。”助理說完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談翊的反應。談翊和莊烨霖的事情在總裁辦不是秘密,莊烨霖每次都很高調,讓他們幫忙買些東西或者給談翊帶話都是很常見的事情,所以這次莊烨霖入獄,總裁辦也沖在了吃瓜第一線。
莊先生……
談翊短暫地失神了一下。莊烨霖已經被羁押候審,所以這個莊先生不可能是他,只能是他父親。談翊從心底對莊烨霖已經徹底寒心,但避而不見也沒有什麽效果,不如一次把話說清楚,省的他們三番五次的找上門來。
“幫我安排半個小時給他。”談翊說。
“好,今天下午除了一個內部會議之外沒有別的安排,那就定在三點到三點半了。”助理很快在平板上記錄下時間,“另外一件事是蒼穹那邊有一筆資金流動請您批複,是資助一家福利院的,主要用于患兒的醫療費用,直接打到合作醫院的賬戶上,具體明細在這裏。”
蒼穹是談翊母親的心血,她在國外的時候大部分都是由談翊打理,他一向很上心。談翊将文件拿過來翻看,視線浏覽過受助名單的時候不由頓住。
各種先心病、唇腭裂、腫瘤,每個孩子都附了圖片在上面,其中一欄是一個十一月齡的小男孩,得了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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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翊想起季淮和那個沒來得及到這個世界上看一眼的孩子,心髒突然傳來一陣悶痛,連呼吸都變得滞塞,他握着筆的手用力收緊,過了片刻才感受到空氣重新回到肺裏。
“這麽小的孩子。”談翊微微一嘆。
助理已經看過這份名單,忍不住跟着惋惜道:“是呀,很多都還是小嬰兒,就得了各種危重疾病,家裏承擔不起治療費用就遺棄掉了,太可憐了。”
談翊不忍心再看下去,他翻到下一頁,草草浏覽了醫院列出來的治療費用明細,确認大致沒有問題後,只在最後給出的資助金額上做了些改動:“再加20%,用在孩子們後續的康複和生活費用上。重新做一份給我。”
助理應了一聲,帶着明細和談翊上午處理完的文件出去了。
談翊試圖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工作,但向來專注的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将精力集中到面前的數據上,強制自己投入了幾次都沒能繼續工作下去,談翊煩躁地揉了揉鼻梁,将領帶扯松,向後靠在了座椅靠背上。
他看着自己面前空曠的辦公室,茶臺、沙發、辦公椅,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樣,十來年都是如此,不同的下屬和合作夥伴來來往往,但他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出很多年前季淮第一次來這裏的樣子。
那時候季淮才二十二歲,剛從大學畢業,面孔還帶着學生的青澀,拘謹而期待地看着他,桃花眼裏都帶着年輕人特有的光,質樸得如同一汪未經污染的泉水,一眼就能看到水底。
是在和他在一起之後,季淮眼裏的光才一點一點熄滅下去的。
談翊閉上了眼睛。
下午三點的時候,助理将莊烨霖的父親莊青帶到了會客室裏。
談翊走進去的時候,莊青已經從早上到現在,足足等了六七個小時,莊烨霖是在家裏練琴的時候被破門而入的警察逮捕的,全家都沒有任何準備,他輾轉托人才弄清楚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不論是從感情的角度還是從莊家利益的角度出發,莊青都無法承擔。
他已經動用了所有能夠聯系到的人脈,甚至厚着臉皮去拎着東西到朋友提供的地址上去堵人,但對方卻客氣而疏離地拒絕了他,莊青年逾五十,頭一次受這樣的羞辱,氣得整夜沒睡,但第二天還是要低三下四地去疏通關系。
但這次他碰到了鐵板。莊烨霖作為公衆人物本來影響力就大,民衆對這件事反應又都很強烈,這是各方都在重點關注的案件,連庭審都公開,各個環節自然是按部就班,不敢有絲毫疏漏,更何況談翊也态度鮮明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眼看莊青一輩子的心血揚青科技股價一路暴跌,唯一的兒子也面臨牢獄之災,莊青實在是坐不住了,只有來求談翊這一條路可走。
他焦慮不安地在樓下等了一上午,期間還在不停地接到來自董事會的質疑、底下員工報出來的緊急事件,還有來自家裏的追問,已經煩得坐也坐不住,在會客室裏來回踱着步。
一看到談翊進來,莊青立刻沖了上去:“談翊,你得幫幫我啊!”
談翊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坐。”
莊青哪裏還坐得下去:“我知道這次是烨霖做得不對,但是你倆是一起長大的,烨霖到底是什麽樣的孩子,你也不是不清楚,他不是壞,他就是嫉妒心作祟,犯了個錯誤。談翊,你忍心讓他這一輩子就這麽毀了嗎?他才三十幾歲啊,他剛拿了國際鋼琴比賽的金獎!”
談翊自顧自地坐下了,他擡頭看着莊青,雖然是仰視,但視線和語氣卻極有壓迫力。
“季淮才二十六歲,那個女孩當時才二十歲。伯父,莊烨霖是個成年人,他必須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任,不管他是嫉妒還是什麽,凡事論跡不論心。我不會妨礙司法公正,如果是為了說這個,我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了,請回吧。”
“他是因為你啊!”莊青激動起來,“那孩子有多喜歡你你不知道嗎?如果不是你非要和那個什麽季淮在一起,他怎麽會做這樣的事?”
“所以是我的錯嗎?”談翊的心針紮一樣痛了起來,他何嘗不知道是他把季淮當做替身,才導致這一場悲劇的發生,但這不代表他要原諒莊烨霖,“我讓他去串通張一河取走骨髓的嗎?我再說一遍,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不用再跟我費口舌了。”
莊青額頭青筋暴起,他憤怒地盯着談翊,似乎下一步就要沖上來揪住他的領子,但最終還是隐忍了下來:“好,談翊,你夠心狠,可憐烨霖這十幾年想着你,你就這麽對他!”
談翊起身要走,莊青跨前一步攔住了他:“但你至少不要讓他們公開審理!烨霖是個omega,他從小到大都很優秀,他沒辦法接受這種羞辱!揚青也會因為這種黑色事件受到巨大的損失!”從莊烨霖出事以來,公司的公衆形象就受到了極其惡劣的影響,股價一路暴跌,短短幾天的時間市值已經蒸發了幾個億。
談翊停下了腳步。
“莊先生,”談翊冷漠道,“我再說一遍,我沒有做任何妨礙司法公正的事,公審也不是我推動法院去做的。不插手已經是仁至義盡,是看在我和莊烨霖這些年的感情的份上。”
“另外,揚青這些年做的很多事情我都沒有追究,如果你再這樣緊抓不放的話,我不介意讓法務好好清算一下。揚青是否借正宸的名義虛假宣傳,産品的專利和産權是不是清晰明确,這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莊青的臉色瞬間慘敗。談翊繼續往門外走,這次莊青沒有再伸手阻攔他。
“這些年你們利用我對莊烨霖的感情,做的很多事已經超出了我的容忍範圍,我沒有做什麽,不代表我看不見。回去好好和律師協商吧,不落井下石,已經是我給的最後的體面了。”
門砰的一聲關上,莊青腿一軟,倒在了沙發上。
半個月後案件開庭,庭審全過程網絡直播,曾經的天之驕子莊烨霖穿着統一制式的服裝、被羁押着來到審判席上,和其他被告一起接受審判。
直播平臺上罵聲一片,莊烨霖是公衆人物,之前的形象又過于正面,加上小部分人的仇富心理,在一群人當中攻擊他的彈幕數量最多,密密麻麻幾乎蓋住了屏幕。莊烨霖看不見這些評價,但從曾經的國際舞臺到今天的審判席,這樣巨大的落差已經足以将一個嬌生慣養的omega壓垮,他的精神瀕臨崩潰,偌大的法庭上無處可躲,他只能深深地把頭低下去,試圖遮掩住自己的臉。
談翊在現場聽完了整場庭審。所有的買主和兇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制裁,莊烨霖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他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将要在監獄中度過了。
談翊淡漠地看着他,記憶裏活潑輕盈的少年和如今消瘦陰郁的罪犯重疊在一起,如同一出諷刺劇。
從法院出來,談翊開車去了墓園,在季淮的墓碑前放了一束花。
【作者有話說:國內的法律是不允許公審的,本文架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