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請問程宥晟在嗎?
季淮在福利院住了三天,這三天他過得很輕松,每天幫忙做些家務、帶帶孩子,還抽空去季暖暖那裏教了兩節課,聽年輕的學生們喊他季老師,季淮感到很有成就感。
不過他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雖然不舍,季淮還是離開了,走之前偷偷在白玫房間的桌子上留了一些錢。
到了市裏的車站,季淮沒有回家,而是坐上地鐵前往中心醫院。
他已經在網上挂好了血液科的號,只是不知道程宥晟是還沒有畢業還是什麽原因,并不在可以挂號的醫生名錄裏,季淮便另外挂了一個專家號。
地鐵到達中心醫院站,下車走兩百米就到了醫院門口,季淮對這裏可謂是輕車熟路,只是上一世的心情和這一世到底不同,他看着花園裏穿着病號服散步的患者,想起不久前自己還是其中的一員,內心又是一番感慨。
而就在他進入門診大樓後,尾随着他的男人便掏出手機,将這個信息傳達給了談翊。
“醫院?!”
談翊被驚得直接站起了身,他緊張地回複道:【什麽科室?他看起來身體不好?】
對方猶豫了一下,跟上前去,季淮在自助機前取號的時候,他随着人流擠到了季淮身後,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屏幕。
【血液科,看起來精神狀态很好,不像是生病了。】
這三個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将談翊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為什麽要去挂血液科?難道這一世的季淮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出現了不适嗎?
談翊手腳冰冷,來不及叫司機,他拉開抽屜,抓起一把車鑰匙便大步走向辦公室門口,拉開門時正撞上要敲門進來的助理,将對方吓得倒退兩步,資料撒了一地。
“不好意思談總……”助理連忙蹲下收拾。
“有急事,外出一趟。”談翊說着,便繞開助理要往電梯的方向去。
助理一急,飛速從滿地的文件中找到一份打了紅色貼紙标記的:“談總您稍等!法務部有一封緊急文件,我們用的一款芯片涉及專利問題,對方要求停止侵權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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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顆芯片用在正宸的多款産品上,尤其是最近要上市的一款主力高端産品,目前産線正在加班加點的生産。如果真的出現專利問題,不僅産線停工、産品退市、聲譽受損,還要賠付高額的賠償金,而且獲利越多,賠償越多,所以助理才會這麽着急。
但談翊卻早有預料,上一世這群人着實給他造成了點小麻煩。不等助理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一群專利流氓。讓他們去起訴,法務和研發收集證據,其他一切照常。”
助理愣愣地看着談翊大步流星地離開,直到他高大的身影進入電梯還沒回過神。
不是,他還沒說是什麽專利呢,談總就這麽肯定是來碰瓷的?他們談總一向眼光敏銳做事果決他是知道的,什麽時候又加了一個未蔔先知的能力?
電梯下降到負二層,談翊上車直奔中心醫院。
這天是工作日,醫院裏的人不多。G還沒等多久,等候室的大屏幕就叫了他的號。
季淮走進診室,醫生坐在辦公桌後面,看了他一眼:“季淮是吧,坐,怎麽了?”
季淮在桌子對面坐下,手裏捏着號單,緊張地說:“醫生,我想問一下,白血病是什麽導致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高危急性T淋巴細胞白血病。”
醫生聞言驚訝地擡起頭,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見對面的人面色健康,嘴唇紅潤,疑惑地說:“為什麽這麽問?你有哪裏不舒服嗎?比如頭暈、乏力、低燒、皮下出血或者鼻血?”
季淮抿了抿唇:“沒有,我……我父親因為白血病去世,我聽說白血病是有遺傳因素的,所以想檢查一下。”
醫生了然:“目前白血病病因還沒有完全清楚,可能與生物因素、物理因素、化學因素、遺傳因素和其他血液病等有關。癌症是具有一定的遺傳傾向,但不屬于遺傳病,也不起決定性作用。如果你的父親有白血病病史,建議你定期體檢,不用太擔心。”
季淮問道:“白血病能預防嗎?”
“飲食健康,加強鍛煉,作息合理,避免物理和化學污染,比如放射線、甲醛、含有苯的有機溶劑。”醫生寬慰道,“你不用太擔心,情緒也會對機體産生影響的。我給你開一個血常規好吧?”
季淮細細回憶了一遍,卻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啓發,他有些沮喪:“那有沒有更具體一點的辦法嗎?比如,我是說假設,我知道我幾年之後就會得白血病,那我現在有什麽辦法嗎?”
醫生哭笑不得:“小夥子,你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白血病真的不是遺傳病,你父親得過不代表你就會得。你定期檢查,有不适及時就醫,心情放松一些,有些人就是心情壓抑才會生病的,你這純屬杞……沒必要啊。”
心情壓抑……
不得不說那幾年他的情緒确實很差,尤其是莊烨霖回國後,但如果說是因此導致他患上血癌,季淮又覺得不太可能。
說話間醫生已經在系統開好了單子,“去繳費然後抽血吧,結果出來了就心安了,沒事的啊,一定要積極樂觀,不要胡思亂想,你這麽年輕,怕什麽呢。”
季淮被醫生打發出了診室,有些無可奈何。不過想想也是,如果有一天一個人走到他面前,對他說懷疑自己幾年後可能會得白血病,他也會覺得這個人多少有點毛病。
他去繳了費,抽了血,坐在休息區按着棉簽發呆。等到針孔不再出血,季淮将棉簽丢進醫療廢物箱,猶豫了一下,還是想找個人打聽打聽程宥晟。
他到挂號處,問前臺的護士:“你好,請問程宥晟醫生在嗎?”
護士看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程醫生的?他是規培生,不坐診。”
季淮一陣激動:“我是他朋友。他現在在忙嗎?”
護士聞言嘆了口氣:“他……應該在休息室裏,他跟着梁主任,今天梁主任負責的一個病人過世了,他挺難受的。”
季淮知道,程宥晟是個同理心很強道德感很重的醫生,他對自己的每一個患者都很上心,也會真心實意地為患者高興或者難過。
“我能去看看他嗎?”季淮問道,“拜托了,護士姐姐。”
護士猶豫了一下,被季淮用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盯着,有點心軟了,“走廊右手邊倒數第二間辦公室,你跟他聊聊也好,轉移一下注意力。”
季淮道了謝,往她指的辦公室走去。與此同時,走廊另一頭的電梯門打開,一群人下了電梯,其中一個身材高大,氣勢迫人的alpha尤為引人注目,走廊和大廳裏的人都忍不住偷偷側目。
談翊眉頭緊皺,目光掃視一圈,剛好捕捉到了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身影。
季淮敲了敲門,片刻後門內傳來腳步聲,接着門被拉開,一個穿白大褂的alpha垂着頭,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老師,我好了。”
但他很快就發現來叫自己的并非他的帶教老師梁主任,而是個素不相識的男生。
“你是誰?你走錯了吧,這邊沒有診室。”程宥晟說道。
季淮擡頭看着他,現在的程宥晟比上一世見到的時候年輕稚嫩很多,還沒有那種從容而寬和、能讓病人安心下來的氣度。他眼眶通紅,神色悲傷,顯然是剛剛哭過。
不知道自己離開的時候,他是不是也這樣難過。
“……程醫生,我是想說,你不用太難過,你們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醫生不是神,沒辦法救下每一個人。”季淮慢慢将上一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一一道出,“我……病人能遇到你這樣的醫生,已經很幸運了,不僅僅是在治療上,更是在精神上。謝謝你。”
程宥晟試圖辨認他:“你是小煥的哥哥?”
季淮搖搖頭:“我是你之前的一個病人的家屬,還是你的學弟,我是A大的。”
“誰啊?”程宥晟努力回想着,這是他規培的第三年,遇到的患者說少不少,但大部分都有些印象,尤其是沒救過來的,但是對于季淮,他的确是毫無記憶。
季淮露出一個有點傷感的微笑,搖了搖頭:“不提了。”
家人的過世是無法觸碰的傷痛,程宥晟沒再追問,只是有些憂傷地輕嘆一聲:“我也知道醫生不是萬能的,有時候學的東西越多,越覺得當代醫學的局限。但看着那些人離開,真的很無力,很堵心。小煥今年才十六歲,特別積極樂觀,每天都笑着,還經常安慰他的父母,我……唉……”
程宥晟閉了閉眼睛,将眼淚逼了回去,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這半個小時已經是梁主任給他額外的休息時間了。他要調整好自己的狀态,繼續工作。
他朝季淮笑了笑:“我沒事,做醫生,尤其是這樣的科室,注定會經歷很多的生離死別。但我不想因此就成為一個冷漠的醫生,因為每一個患者都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痛苦,他們需要溫暖和關懷。”
季淮看着他英俊但憔悴的面孔,鼻頭酸澀,他想說,你沒有成為一個冷漠的醫生,正如今天所說的,很多年後,你也依舊可以給很多人溫暖。
他沒有忍住,上前半步,伸手抱住了程宥晟,對方愣了一下,随即便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軟底皮鞋踩在地板上幾無聲息,直到那如同實質一般的冰冷氣息傳遞過來,季淮才感受到危險。
他放開程宥晟,回過頭,看到了面容陰沉的談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