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星光
沈白舟被他拎起放到自己面前,小表情一愣一愣的,仿佛沒想到後續是這樣的。
在陸時淮的注視下,沈白舟緊張兮兮摸索幾下口袋,空空如也,貌似最後幾個硬幣被他用來買棒棒糖了。
“哥、哥哥,我回家後再給你錢可以嗎?”沈白舟嘴上說着,心裏可是把自己罵了個遍。
叫你好吃!叫你嘴饞!
陸時淮好整以暇看着,等欣賞完小孩臉上閃過的各種情緒,松開本就沒拽太緊的衣服領子。
“不用了。”
沈白舟這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在逗他,有些忐忑的心稍安下來,他剛剛還在盤算着自己的存錢罐還剩下多少錢呢!
鈴聲再次響起,沈白舟忙從凳上起來,看了一眼陸時淮朝他擺手:“哥哥,再見啦!”
陸時淮安靜地坐着,注視着小孩越加跑遠的背影,等人走遠了才逐漸收回目光。
陽光細碎灑在樹蔭綠葉上,頗有股春意怏然的姿态。
第二天,沈白舟比平常晚了些到亭子裏,當他看到陸時淮跟昨天一樣已經在那個地方吃飯時,撓着腦袋有點上課遲到的意味說:“哥哥不好意思哈,我作業寫得遲了點。”
“嗯。”
沈白舟有些驚奇,第一次見他這麽心平氣和跟他說話呢。
他有點自來熟的将飯盒放在陸時淮對面,想給陸時淮夾一筷秋雅做的糖醋裏脊,被他用筷子給擋住了。
兩人面對面吃着,陸時淮留意到他的飲食習慣,出聲:“挑食?”
沈白舟剛好吃完最後一塊肉,放下筷子,“沒有啊!”他義正言辭指着碗裏空蕩只剩下的青菜說:“沒有飯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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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淮看着他不自覺絞着的雙手,沒再繼續說下去。
反倒是沈白舟看着陸時淮面前的肉眼睛發光,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總吃別人的不太好。
“對了!哥哥,我給你帶了東西的!”沈白舟說完從自己鼓囊的口袋裏拿出一把奶味糖。
小孩雙手捧着,亮晶晶地盯着他。
陸時淮看了眼他:“不用讨好我。”
沈白舟搖搖頭:“不是讨好啊,我昨天吃了你的牛肉,這是送給你的。”小孩是個忘性大的,之前陸時淮對他不好的,仿佛都被一頓飯給抵消了。
沈白舟将東西放在桌上,“我還有作業,就先走了,再見哥哥!”他說完對着陸時淮做了拜拜的手勢後往教室跑去。
陸時淮盯着桌上七零八落散開的糖果,五顏六色的。
口袋裏的震動鈴聲響起,陸時淮接起平靜問道:“是他嗎?”
“根據昨天送過來的唾液樣本,顯示結果99.99%血緣關系。”
陸時淮聽到答案後挂了電話,他站起身,寡淡的眉眼往沈白舟方才走過的路上看去,已經沒了小孩的影子,只是時不時有幾個學生走動。
他神色晦暗不明,琢磨不清陸琛是否知情。
之後連着好幾個星期,兩人仿佛飯友一般約在亭子一日沈白舟吃完飯,并用筷子順帶揀了下陸時淮面前的排骨,一口吃了起來。
兩人天天聚在一起吃飯,再加上陸時淮有意引導,沈白舟覺得這個哥哥似乎面冷心熱,并不想自己一開始所接觸的那樣,于是漸漸地在某些程度上依賴以及親近陸時淮。
一部分是因為沈白舟本身就渴望自己像褚樂一樣,有一個能夠跟他一起玩一起說話的哥哥;另外則是他在陸時淮這裏确實被照顧得很好,當然之前那些事沈白舟可以既往不咎。
又或者說他本來就忘記得差不多了。
沈白舟嘴裏一動一動的,瑩潤泛有水光的眼睛朝陸時淮看着,“哥哥,星期五初中部是不是也有節目要表演啊?”
“嗯。”
“那你有沒有要表演的節目?”沈白舟問。
“沒有。”陸時淮看了一眼碗裏還剩下的小排,夾起問他:“還吃嗎?”
沈白舟沒說話直接上嘴借着陸時淮的手咬了一口,咕哝道:“那你要不要看我表演的節目?”
他跳小天鵝現在跳得可好啦!踮腳,擡手,各個動作都學得有模有樣!
小陳老師不久前還剛剛誇過他!
陸時淮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一雙眸子沉默地盯着沈白舟。
沈白舟把陸時淮的沉默理所應當的當做同意了,于是開開心心的攤開練字本,開始了他最不願意的練字。
小學部在星期五上午開展表演,每個班推出兩個節目,表演順序由低年級到高年級依次開始。
會場上學生家長幾乎來了大半,家長們熱情洋溢,有的手上舉着小紅旗朝着正在臺上表演的孩子搖晃幾下,場內氣氛活躍四射。
一年級的很快就表演完了,馬上輪到二年級的。
沈白舟聽着老師的指揮在臺下排隊,秋雅從觀衆席上下來,看着唇上被點了口紅顯得皮膚白白嫩嫩的沈白舟,笑着拿出手機給他拍了張照片。
沈白舟略有些抗拒,“媽媽你不要拍啦!”他身上還穿着小裙子咧!
秋雅隐忍着笑意:“好,不拍啦!不拍啦!”
很快就很輪到沈白舟他們上臺,一排穿着芭蕾服的小天鵝整齊驕傲地踏上階梯。
沈白舟走在最後面,何若若為了照顧他,主動站到沈白舟的前面。
随着音樂的響起,小天鵝們開始跳了起來,手臂線條的優雅,每一個動作似乎都是精心設置的,雖說比不了專業的舞蹈人員,但單看表演也稱得上是精彩了。
臺下的家長們笑着拿出手機拍照,有幾個紛紛對着沈白舟的方向,實在是這個小朋友太可愛了。
沈白舟現在倒是不在意有人拍不拍照,他眼睛死死地往臺下認真掃去,淡色的唇抿得緊緊的。
秋雅在臺下觀看的很仔細,一點小細節都沒錯過,她察覺到沈白舟心情很低落後四下看了看,寶寶在找誰呢?
初中部那邊的表演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由于班級比小學部多,裏面也更熱鬧些,觀衆席上家長都有坐不下的,只好站在一邊看着。
程知鶴覺得有點悶于是出去透透氣,剛出大門就遇到往這邊走的陸時淮。
“去哪了?”他随口一問。
“洗手間。”
程知鶴笑出了聲,“淮哥,你去趟洗手間非得往小學部那邊跑?”
陸時淮懶得搭話,臉上也沒有被揭穿的尴尬,微風吹過撩起他額間黑色的碎發,他沉沉的眼睛看向前方,“走吧。”
程知鶴可不幹了,和陸時淮認識也有五六年了,可沒見這人對誰這麽上心過,真是罕見。
“那小弟弟挺有本事啊,還讓——”他接下來的話被陸時淮黑壓壓的眸子給堵在喉嚨裏。
程知鶴笑了一聲,看着前面的人影,跟了上去。
沈白舟表演得确實不錯,吸引了極大部分同齡的女孩子的目光,甚至還有比他高幾個年級的學姐露出一臉慈愛的姨母笑。
還有的小女生給他送花呢!
表演武術的男生看到了氣呼呼的,難道他們的就不好看嗎!
他們為什麽沒有花呢!
衆武術小男生內部得出了統一意見:眼光真差!
眼光差不差小女生們不清楚,但她們确實都還挺喜歡沈白舟的,還有一個想抓住沈白舟的親一口,想看看他的臉蛋到底是不是果凍做的,怎麽看起來又嫩又彈。
這可沒把沈白舟給吓壞。
小女生的家長聊表歉意,秋雅覺得并不是什麽大事簡單說了幾句,但私下卻把沈白舟拉到一邊,問:“平時也有小朋友這樣嗎?”
沈白舟想了想點頭,但是都被他躲開了。
秋雅說:“寶寶,以後不能讓人親到你,你也不能親別人。”
沈白舟的求知欲來了,大眼睛望着秋雅:“為什麽啊?”
不待秋雅回答,沈白舟想起之前跟媽媽一起看電視劇的橋段,小聲問道:“是因為嘴碰嘴了,會懷小崽崽嗎?”
秋雅看着寶寶,說了聲:“是!”
沈白舟:“!”
原來男孩子也是可以懷崽崽的!想起剛才女孩的動作,沈白舟現在心裏一陣後怕!
沈白舟對秋雅的話深信不疑,直到節目結束後都有些渾渾噩噩的。
“寶寶,你剛才在臺上找誰啊?”
秋雅不說還好,一提起這個事沈白舟白嫩的小臉蛋又皺起來,“隔壁的哥哥,說是要過來看我表演的。”
沈白舟将手從秋雅掌中抽出來,飛快往初中部那邊跑去,邊跑邊扭頭對秋雅說:“媽媽我去一趟就回來。”
沈白舟看着初二的教學樓,看着教室班級的門牌號找到一班。他從窗戶裏探了下頭,裏面空落落的沒看見人,估計都還在那邊看表演沒回來。
陸時淮去水房接了杯水,剛一出來就看見一個毛絨的小腦袋在窗戶裏伸出伸去。
“你怎麽來了?”他不鹹不淡的語氣,可聽在沈白舟耳裏讓他很是惱火。
“不是——”他氣洶洶的語氣在接觸到陸時淮冷靜自持的眼神時,一顆圓鼓鼓的氣球瞬間漏了氣,又帶着點自己都沒發覺的撒嬌意味:“不是說,要來看我表演的嘛?”
陸時淮看他一眼,手裏的杯子放在桌上,很明确的說道:“我沒有答應你。”
沈白舟頓時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他垂着自己的小腦袋,沮喪兩個字刻在腦門上。
兩人隔着一道玻璃窗,初中部那邊表演節目歡呼雀躍的聲音已經滲透過來,沈白舟聽着那邊歡樂的聲音,心裏很不是滋味。
陸時淮沒看他一眼,聲音淡得快讓人聽不見,“走吧,我要忙了。”
一句簡單的打發,把沈白舟砸得七零八碎。
他怎麽…又這樣了啊?明明之前不是相處得很好嗎?
沈白舟眼睛酸酸澀澀的,憋的渾身難受,他把老師發的巧克力還有彩虹豆重新塞進自己的口袋裏,轉身就走。
陸時淮翻來面前的書,修長的手中靈巧地轉着筆,手背上隐約還殘留着先前的疤,痂已經掉落,只留下淡粉色的肉。
他有些煩躁地閉眼,手裏轉動的筆啪嗒一下掉落在桌前。
沈白舟跑得比較急,用腦門沖的那種,正巧不巧撞上閑得無聊準備回教室的程知鶴。
程知鶴也沒看清是誰,“我說小朋友,你這是——”話沒說完看清臉後,“哎,是你啊!玩得怎麽樣?”
他不提還好,一提沈白舟眼淚花都出來了,旁邊走過兩三個中學生狐疑看了程知鶴好幾眼。
程知鶴:“……”
“小同學,你別哭啊!”程知鶴欲哭無淚,要是讓陸時淮看到,指不定拿他怎樣。
沈白舟抽抽搭搭的沒理他。
程知鶴不會哄人,胡亂說着話搪塞:“你別哭了,誰欺負你了?”
沈白舟鼻尖發紅,顫着音:“沒人欺負我。”
“沒人欺負你還哭了?難不成是看到陸時淮去看你表演喜極而泣?”
沈白舟還不太懂喜極而泣是什麽意思,但敏銳地從裏面抓住了重點,“哥哥去看我表演了?”
程知鶴:“不然呢?還真特地去小學部那邊洗手間洗個手?”難不成那地方還鑲鑽了不成?
“什麽洗手間?”
“沒什麽。”
沈白舟一抹眼淚又急忙往回跑,倒是讓程知鶴一頭霧水,不過眼看着小孩是往他們班裏的方向跑,估計又要說些什麽話,本來準備回教室休息的程知鶴慢悠悠地下了樓。
陸時淮發現之前走掉的小朋友現在又紅着眼回來了。
他不做聲,只是看着。
沈白舟看着他平靜的神色,有些氣人。沒有在窗戶外面跟他講話,徑直推開教室門走了進去。
他實在是不懂,于是就問陸時淮:“你明明可以告訴我你去了,為什麽要像剛剛那樣說?”
陸時淮沒回答他,只是問道:“誰告訴你的?”
沈白舟吸了吸鼻子,說出來的話帶有濃濃的鼻音:“那個哥哥告訴我的。”
陸時淮倏地沉厭厭擡起眼睛看他,沈白舟睫毛上被濡濕,上面還沾着點點瑩潤的淚珠。眼睛是哭紅的,鼻尖也是紅的,就連本來是淡色的嘴唇現在也是紅的。
不知道是觸動到陸時淮那根神經,他眼眸暗黑,鴉羽般的睫毛眨了一下。恍然間他伸出漂亮的手指抵在沈白舟唇間,仿佛再也壓抑不住內心波動起伏的情緒:
“你叫他哥哥,叫我也是哥哥。”
“那以後從你嘴你溢出的這聲哥哥。”陸時淮冷漠的眸子掃向他一眼,手指在小孩的唇間按了按,力度不大并不疼。
“是叫他還是叫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沈白粥:叫你啦!
攻有病,所以大家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