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光
事情還是鬧大到老師那邊,小陳老師剛上課看見自己平時寶貝到不行的孩子平白無故多了一身傷,還是跟高年級打架打的,換誰也不好受。
後來鬧到請了雙方家長,秋雅火急火燎趕了過來,看到沈白舟臉上被打得青腫,瞬間就心疼得當場落淚。
學校也算公事公辦,當即對鄭緒做了停課處理,讓他在家好好改過反省。
沈白舟臉上抹了藥,對着秋雅說:“媽媽你不要擔心——嘶”稍微扯了下傷口,“其實也不是太疼。”
秋雅用手抹了下臉上的淚,一聲不吭。
沈白舟頓時有點慌了,想去牽秋雅的手,“媽媽,你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随便跟人打架了。”
秋雅看他着急的樣子,臉上還帶着傷,也生不出再去指責的想法,只是摸了摸他的腦袋:“好。”
沈白舟沒有跟着秋雅回家,反而是接着去上課,上午最後一節課的鈴聲一打,他立刻起身往陸時淮那邊跑去,沈白舟想知道他到底怎麽了,他想問個清楚。
之前明明不是這樣對他的。
“陸時淮?”女同學看着小學生想了想,“他之前出去一趟,到現在還沒回來。”
沈白舟失落地垂下腦袋,沉默地離開。
行政樓。
鄭緒抵在牆角整個人癱瘓在地上,頭發淩亂,白色短袖上都沾上腳印仿佛被人用鞋狠狠碾壓過。
他臉上沒有一點傷,倒是看不見的部分暴露出青紫色的踹痕,稍微一喘氣就痛得人發暈。
鄭緒是真不知道陸時淮這麽能打,他在外國語言學校也算橫行霸道好幾年,再加上背景也不錯,欺負一下比他小的也沒人敢說話。
可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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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淮屈膝面無表情地攥住鄭緒的腦袋,拇指往他眼角那邊稍一施力按了按,地上的人又開始亂嚎起來說着一些求饒的鬼話。
“我真的錯了。”“我這是就是賤,喜歡挑事,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他以後就是我祖宗。”鄭緒是真的被疼怕了,胡言亂語着。
又想起他那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爸,在見了陸時淮後卑微乞讨的樣子,心裏落差更大,他害怕尊敬的長輩,竟然對着他的同學彎腰低頭,那自己對于陸時淮而言,不更加渺小宛若蝼蟻。
陸時淮輕聲問:“疼嗎?”那緩和的語氣讓鄭緩下一秒以為他能得到解救。
于是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回答道:“疼。”
陸時淮用手指摩挲一下他的眼角,仿佛跟沈白舟看他時眼周的淤青傷痕重合,“那你怎麽沒想到,他也會疼呢?”他低聲說着,表情恍然閃過一絲扭曲,似乎被種種情緒所困惑,掙紮。
“不…不疼!”
“那就是我下手還不夠狠。”
鄭緒完全被駭住,似乎從哪方面回答都是錯的。
痛楚從四肢百骸傳遍全身,他抱緊了腦袋捂住身子去緩解,有血淌過眼睛使得視線模糊一片,鄭緒突然想起,是自己父母把他送到陸時淮手裏洩氣的。
陸時淮很久沒有出現過這麽煩躁的心情了,從上次陸琛警告過他後,煩躁的情緒仿佛在這時達到了臨界點。
他從未這樣過。
程知鶴在旁邊看他,“你剛才不該出手。”
陸時淮冷着聲回道:“我知道。”
兩人回到教室,有人跟陸時淮說:“剛才有一個小學生過來找你。”
“嗯。”陸時淮冷冷地掃過自己的手,手背上還依稀殘留着鞭策過的傷痕。
陸琛說得沒錯,既然身為一把合格的刀,那就應該摒除掉多餘的感情;為了避免事情往失控的方向發展,倒不如從現在開始消除禍端。
最後一道放學鈴響起時,沈白舟連書包都顧不上收拾,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焦急,仿佛自己遲了一步陸時淮就走了。
可當他趕去的時候,聽到周圍的姐姐告訴他,陸時淮下午根本沒有來上課。
沈白舟的心一下子就涼了,他失魂落魄地一個人在路上走着,平時兩個人走的道路現在只剩下一個人顯得格外空曠。
回到家裏胃口也比平時小了不少,秋雅問他怎麽了,沈白舟随便扯了一個謊搪塞過去。
沈白舟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從口袋裏拿出裝着禮物的小盒子,依舊精致漂亮沒有一個角落是破損的。
可他看着就是難受,眼底有淚要出來時趕快用紙巾輕輕地壓住,怕流到傷口變得更疼。
沈白舟去過一趟隔壁的別墅,裏面的人說哥哥不在,是去舉辦什麽宴會之類的,估計很晚才會回來。
沈白舟為了這一句很晚回來在窗戶旁邊等到了九點。
外面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沈白舟從窗戶那邊探出腦袋,看見一輛開着燈的小車往別墅內駛去,沈白舟看了眼鬧鐘時間,心想還好,至少還沒有過十二點。
他迅速地換上鞋子,拿起桌上精心為陸時淮準備的禮物,有點急躁地往樓下跑去。
沈白舟盡量把動作減輕,希望沒能吵醒他們。
陸時淮靜靜地看向窗外,直到有人為他打開車門,穿着高昂皮鞋的主人從車上出來,一身定制的西裝在他身上格外熨帖,陸時淮穿了一下午現在莫名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解下西裝遞給別人,露出白色的襯衫,稍微減緩方才穿西裝帶來的淩厲感。
“哥哥。”
陸時淮本來往前走着,聽到熟悉的一聲呼喚後停下腳步,寡淡的眉眼自始至終往前看着,神态冷靜,就連眼睛似乎都帶着金屬質地的冷光。
別墅裏宛若月色的白色燈光在他們身上打下。
沈白舟幾步上前走到陸時淮面前。
不知什麽時候陸時淮身邊的人全部都懂事的走光了,安靜的庭院內現在只剩下他們兩人。
沈白舟看見陸時淮時,不是質問他今天上午為什麽那樣;也不是跟他說今天自己跟別人打了架是為什麽;更不是哭着跟他說自己今天挨打了,打得地方好疼啊嗚嗚嗚……
沈白舟亮晶晶地看着他,明亮的燈光使得他的眼眸更加璀璨,裏面像是躺了一整條流動的星河,流光溢彩四下浮動。
“哥哥,祝你生日快樂。”沈白舟笑着說,然後把自己背在手後的禮物遞在他面前。
陸時淮嘴角似乎扯了一下,又或者沒有是沈白舟看錯了。
他看着小孩手裏遞過來的禮物,神态沒有絲毫變化,陸時淮微微把腦袋往旁側了下,仿佛不太想對上沈白舟的視線。
“不用了。”
沈白舟沒太聽懂他的意思,他往陸時淮靠近一步,發展他遲遲不接遞過來的禮物,腦袋宛若被重重打擊過,就連說話也不順了:“不…不用了?不用了是什麽意思?”
陸時淮淡然自若,看了他一眼輕笑出聲:“不用了,就是不需求,你懂嗎?”
“還是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會用得上這種東西。”他修長的手指從一直舉着禮物的沈白舟手裏接過東西,當着小孩的面将禮物包裝一一拆開,終于露出裏面安靜躺着的禮物。
一塊手表。
一塊很漂亮的手表,碎鑽在燈光的照射下發出不同顏色,全部糅合在一起呈現出宛若宇宙星河般的浪漫。
陸時淮手裏将觸感冰冷的手表攥起,抵了抵牙齒,笑着說:“這東西看着應該就幾百上千吧……”他語言裏沒有說它低賤,可是語氣中的每一個字都将這種諷刺表現無遺。
沈白舟怔忡在原地,腦袋轟隆一聲,臉色在寂靜的涼夜中顯得慘白,他呆若泥塑磕磕巴巴:“哥、哥哥?”語氣裏完全是不可置信。
陸時淮将東西扔回沈白舟懷裏,說了最後一句話:“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他扔過來的方向正好是今天沈白舟跟人打架傷的地方,沈白舟被禮物砸得生疼溢出一聲悶哼。
“你怎麽突然這樣!”沈白舟心裏也有了氣,眼淚根本不受控地往下掉,他猛地用手背一抹碰到眼角蹭到地方,蹭掉皮的地方變得火辣辣的。
“哥哥。”沈白舟嗚咽一聲喊他,“哥哥,你到底…你怎麽了呀?”
陸時淮倏然轉過身去沒再看着他,背後的小孩哭得比上次還狠,“哥哥,你別這樣。”沈白舟伸出細小的手指拉住陸時淮的衣角,這次陸時淮沒能躲開,小孩拽得實在太緊,指尖都攥得發白。
陸時淮順着沈白舟攥住衣角的手将人整個拖過來,他冰冷刺骨的目光裏仿佛要将人盯死一般,就連下颔流暢的線條随着涼涼的月光也變得僵硬。
他伸出兩根手指用力地禁锢住小孩的下巴,沈白舟實在是嬌氣,稍微那麽一用力就留下紅痕。
沈白舟被他捏得發痛,滾燙的淚珠從眼眶裏脫落滴在陸時淮手上,可他不為所動,緊接着沈白舟聽到飄進他耳邊的一段話:
“第一,我讨厭總是哭哭啼啼的小孩。”他打量的視線在沈白舟哭成淚人的臉上停留一圈,繼續說:“比如你這樣的。”
“第二,不要再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第三,我警告你,立刻離開這裏。”最後幾個字是從他齒縫裏一個一個蹦出來的。
沈白舟鼻子一抽一抽的,茫然間都忘記哭了,原來…是讨厭他這樣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時淮:狗作者!你沒有心!我他媽明明不想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