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後尋回變體銀刃之後,設法将其融入原無鄉銀镖玄解。
經歷滅族、情傷、喪子等一連串打擊之後,昔日的繁雪逸冬清心性丕變,除了手中掌握的權勢,不再信任任何人與事。
銀骠當家雖是導致天羌族覆滅的直接兇手之一,但既已确認幕後推手為葛仙川,且原無鄉目前道心蒙塵行事極端,利用他剪除森獄皇脈可謂兵不血刃。
此外,慕峥嵘、葛仙川真面目與陰謀先後暴露之後,魄如霜為暗中支援倦收天,答應與大哥一同進入森獄協助黑後,使得逸冬清勢力大漲,如虎添翼。
如此局面下,黑後志得意滿,大有徹底執掌森獄之意。
她的如意算盤,玄膑太子心中有數,但介懷于閻王那一句“你敢不敢殺自己的兄弟”,他選擇了坐視一切發生。
在原無鄉先後殺除玄離、玄闕皇子之後,黑後的野心空前膨脹,不依不饒杠上了天疆。
複出的牧神同樣不再是昔日善良得令人作嘔的作風,利用天疆子民對自己的擁戴敬意與同仇敵忾之心,揮戈而向。
逸冬清與原無鄉都低估了牧神的實力,節節敗退,魄如霜為護兄姐亦遭重創,局面岌岌可危之刻,天外倏來宏大掌氣,将戰局強行劃開分界。
“明鏡染霜芳華逝,晝夜不舍問春秋。”
戰場塵嚣肅然一清,皎皎月華映照着來人清冷的眉眼。
“嗯?什麽人?!”
察覺來者非凡修為,劍鬼大聲喝問。
“鳳靜夜。”
“為何插手天疆與森獄之事?”
牧神眸中閃動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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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王谷主步步邁進,視線瞥了瞥森獄戰線中一身銀白道袍的銀骠當家,眸光更冷:“插手?錯,吾只是來處理家務事。”
連日來一直處于狂霸酷炫吊炸天狀态的原無鄉忽然感到背脊一寒,似乎已經明白他意之所指,但自己計劃尚未完成,便不自覺蹙了蹙眉頭,多少有點不情願地開口打招呼:“谷主。”
藥王谷主見他神情,便是一聲冷笑,轉而對抱着垂死的魄如霜悲痛欲絕的黑後道:“立刻退兵,吾可救她性命。”
“你……!!!”
藥王谷主神色漠然:“一句話,換她生機。”
黑後咬牙不語,百裏定勢見狀焦急道:“二妹!”
飲敗的不甘在逸冬清心中翻滾,但她明白自己終究大勢已去,手一揚,示意退兵。
藥王谷主發出一道氣勁,封鎖魄如霜七經八脈,暫緩其頹死之勢,随黑海殘兵後退數裏,又往魄如霜口中塞入護命金丹穩住生機,随後才背着雙手對原無鄉冷聲道:“你随吾過來。”
翁婿二人一前一後在林間穿行數步,鳳谷主倏然轉身贊來一掌,對自家老丈人畫風有所認知的原無鄉立刻運掌接招,冷不丁老丈人一聲暴喝,直接将他吼得愣在原地。
“混賬東西,阿沅初入新體神魂未穩,你竟又讓她懷孕!!!想要她再死一次嗎?!”
“……什麽?”
原無鄉驚得忘記了抵抗,下一刻老丈人一掌揚起毒風,全部糊到了他臉上。
拆卸銀镖玄解是一項複雜的工程,因其特性,務必謹慎小心,因而照世明燈每次都需邀請修為高深的醫者從旁協助。
此番為原無鄉卸下玄解,道門老好人慈郎先生與道境友人六弦之首毫無主動權,站在一旁安靜如雞,默默圍觀藥王谷主暴力拆卸。
原無鄉雖被鳳谷主喂了足夠分量的藥物以防止感染和傷筋動骨,那些藥劑卻并無止疼效果,感覺像是生生被人扯掉了兩只手臂。
非是慈郎不願解救道友,實在是清香白蓮暗中傳信,千萬不要和鳳谷主硬碰硬,加之他亦知曉苦境兇岳首席的兇殘程度,自是不敢多言。
倦收天在隔壁房間守着重創瀕死的魄如霜,尚不知曉這邊的情況,否則一定不會讓藥王谷主這般行事。
原無鄉緊咬牙關,冷汗如瀑,一聲不敢吭。
直至鳳谷主收針淨手,他才努力維持着意識問道:“谷主,阿沅她……”
“正在養胎。”
瀉了心頭怒火,鳳谷主稍微耐心了那麽一絲拉,想起女生外向的徒弟,仍是沒什麽好脾氣。
阿沅這丫頭,才剛換了新身體就鬧出這事兒,這原無鄉也是……
想起這茬,他惡狠狠瞪了銀骠當家一眼,原無鄉分明從他眼裏讀出了“你個禽獸王八蛋”的潛臺詞。
原無鄉思來想去,阿沅如今懷孕,從時間推斷,大概就是葬天關那一夜了,回憶當時自己的狀态,簡直無地自容。
雖感羞愧,但他仍鼓起勇氣繼續追問:“谷主,阿沅狀态是否穩定?可有危險?”
“你說呢?”鳳谷主回以冷然一瞥,對照世明燈道:“玄解重鑄需要多久?”
照世明燈溫溫吞吞道:“禀前輩,吾正與公冶煉探讨此事,會盡快将之鑄成。”
“越快越好,少給人添麻煩。”鳳谷主不耐煩地寫了一張藥方遞給照世明燈:“照此抓藥,配合道門導氣之術即可。”
“谷主不留下嗎?”
照世明燈話一出口便知曉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沒時間,沒心情。”鳳谷主轉頭對原無鄉冷冷道:“如意要照顧阿沅,你自顧自吧,吾只提醒一句,阿沅有孕在身,你行事需多斟酌。”
原無鄉默默垂眸:“吾知道。”
藥王谷主揚長而去,照世明燈與六弦之首悄然互換眼神。
是講……醫天子都被藥王谷綁走打成半殘廢了,現在是要讓誰來照顧銀镖當家啊?送去春宵幽夢樓麽?
最終,六弦之首淡淡道:“銀骠當家,你如今不便,吾讓風千雪留下照顧。”
“這……豈能勞煩玄宗。”
“不必客套。”
六弦之首一甩拂塵,去門外領入一名年輕女道子,吩咐道:“千雪,這段時日,你留在煙雨斜陽照顧銀骠當家。”
“是,弦首。”
照世明燈與六弦之首離開後,風千雪恭恭敬敬躬身道:“原無鄉前輩,吾去備餐煎藥,你若有需要,随時喚吾。”
“且慢。”原無鄉叫住了女道子,糾結沉吟片刻,才開口問:“聽聞你之前在藥王谷養傷,可有見過吾妻沐心沅?她……到底如何?”
風千雪眸光閃了閃:“……前輩要聽實話?”
“嗯?怎樣嗎?”聽出她話中有話,原無鄉立刻緊張起來:“難道她……?!”
“其實……一開始沐大夫懷孕是哄騙谷主出手救援你的托詞,但後來……谷主為她診脈,發現她真正懷孕了。”
回答完畢,風千雪幽幽地看着銀骠當家。
嗯……據原玉澂所說,他爹是個狂霸酷炫吊炸天的暴力男僞基佬,據她看着不像啊……果然是父子天敵麽?
原無鄉怔了好半天,才憋出一聲“哈”。
自己……真是讓阿沅為難了。
原無鄉明白藥王谷主臨走前的訓誡。
阿沅有孕在身,他們即将迎接新生命,他背後還有家室妻兒,他該退隐歸家。
然而……
曾經迷失本心,險些行差踏錯。
如今魔禍未平,風波再起。
接受銀镖玄解,便要擔當職責。
原無鄉終究放不下道真與蒼生重任,接合新鑄成的玄解之後,苦思一夜,給沐心沅去了一封長長的家信。
“阿沅吾妻:吾一直以為人生在世,所為之事,所遇之人,甚至所造之孽,皆是為成就獨一無二的自我。原無鄉甚幸此生遇見你,伴吾風雨,助吾完整生命。歸于平靜是吾所好,亦你之願,但如今蒼浩劫未解,吾想聽你之意。”
委托莫尋蹤送出信後,原無鄉暗自懊惱。
他明明知道阿沅的回答,卻偏将決定權塞給阿沅,實在有失擔當。難得抓耳撓腮打算寫第二封,原玉瀓已經黑着臉回到了煙雨斜陽。
“娘讓吾來幫忙。”
“……你不該來。”原無鄉沉默了一下:“你娘經不起兩份擔憂。”
“說得好聽,源頭是什麽?”原玉瀓面色不愉:“知道師公又發脾氣了嗎?吾不來,就換他老人家來廢了你,或者你與娘合離?”
原無鄉不言。
許久之後,他才沉聲道:“吾虧欠你娘甚多。”
原玉瀓皮笑肉不笑:“這倒是句人話,雖然沒用。”
父子倆僵持一夜,第二日終究一同出征。
因他二人牽涉藥王谷,鳳谷主百般不情願之下,還是動用了自己的關系,讓玉辭心一家子給閻王和赤王抽冷子,将銀镖當家綁回了藥王谷,忍無可忍暴打一頓之後,扔去守産房。
雖為人父,原無鄉卻初經此事,聽得內中阿沅壓抑的痛哼,萬分後悔自己沒有早些回來。
“後悔有個屁用。”藥王谷主指揮幾個小輩忙裏忙外,見原無鄉一臉焦慮,爆了句粗口,靈光一閃,沖原玉瀓吆喝道:“将吾的新發明搬過來。”
原玉瀓秒懂,咧嘴一笑:“好咧!”
慕少艾愣了愣,吓得煙管都掉到地上,頂着自家師尊兇惡的眼神又不敢反對,只好祈禱銀镖當家自求多福。
不一會兒,原玉瀓搬來一臺一看就很高大上黑科技的機器,不由分說給原無鄉套上。
原無鄉有點懵逼,下一刻就被腹部傳來的劇痛折磨得說不出話。
“妊娠體驗儀,讓男子體會女子生産的痛苦。真想給素還真也試試……哼,算他好運。”
藥王谷主兩手環胸,冷漠地解釋了儀器的用途,随即轉入産房。
銀镖當家原無鄉蹲在原地滿頭冷汗,到底沒拔掉儀器交接線。
“……”
痛得不可描述.jpg
(尾聲)
煙雨斜陽之內,晨光正好,暖意融融。
花園裏枝繁葉茂的古樹下,搖籃裏不時傳來可愛的嬰兒咿呀聲。
原玉瀓輕輕搖着搖籃,一手捏着一本卷冊,低聲讀着。
“小妹乖,小妹聽話,與大哥結盟,別理那個管生不管養的爹。”
主屋窗板自房內撐開,露出一角白色道袍。
原無鄉轉身來到床邊,為沉睡的沐心沅拉好被子,又攏了攏散在枕上的烏發,這才輕手輕腳步出房門。
進入花園,見搖籃邊空無一人,不禁暗嘆如意這孩子太大意,順便坐了下來,伸手逗弄女兒。
眼角瞄到搖籃裏扔着一本書,他将之取出以免硌着女兒,定睛一看,那書冊卻有些蹊跷。
待原玉瀓自廚房回轉,面對的就是壓抑着怒火的銀镖當家。
“如意,你給你妹妹讀的什麽書?!”
原無鄉壓着嗓門舉起書冊,封皮上赫然是舉止暧昧的道真雙秀。
“咳……沒什麽啊。”原玉瀓作不在乎狀:“市面上流行這個,比起質問吾,你是不是該檢讨自身啊?”
“你……你真是……”
銀镖當家一忍再忍,終于确定自己忍無可忍,反手就是一掌:“看來吾對你太疏于管教!!!”
沐心沅尚在睡夢中,倏然聽得自家兒子鬼哭狼嚎,伴随着打鬥之聲。
“救命哦~~~”
“來人啦~~~”
“娘啊~~~你老公家暴啦!!!”
沐心沅翻身坐起,欲下床卻又搖頭發笑。
這樣的日子,習慣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