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給五星好評

夏見鯨不光周末愛賴床,上學時候也愛賴床,能晚起一秒算一秒。他仗着自己家住得近,膽大包天,鬧鐘時間敢定的就比早讀鈴響提前十分鐘。

周一清晨,他又是全班最後一個到,正好踩着鈴聲的點。他甩着書包,從過道擠過去,惹得周圍怨聲載道。

體委正趴着睡覺,擋在腦袋前面的書牆就被夏見鯨的書包撞倒了,他眯着眼坐起來,罵得很兇,“你一個遲到的慣犯,慌個屁啊?!”

“朋友,真對不住啦!”夏見鯨給體委把書重新碼好,又拍拍體委的背,“你乖,聽話,好好睡啊。”

體委送他一對白眼,嘟囔着趴了下去。

黑色星期一,大家情緒都不高,跟個炸·藥桶似的,一點就炸,夏見鯨生怕再擾醒哪個活閻王,他提着口氣,蹑手蹑腳回自己位置。

他剛準備坐下的時候,卻覺得不對勁——他的桌子上竟然放着一瓶牛奶,立在他淩亂的書桌上,跟亂世佳人似的,非常違和。

夏見鯨抓抓頭發,左顧右盼,心想自己也沒走地方啊,這是怎麽回事?

他再仔細一看,發現這不就是陸載常喝的那個牌子嘛,而陸載桌子上也放了一瓶,像是學校給的标準配置一樣。

不過他們學校從不搞慈善,這個可能性立馬就被他排除了。

夏見鯨把書包往桌兜裏一塞,拿着牛奶問陸載:“你放我桌上的?”

陸載點頭,還微微翹了翹唇角,“嗯。”

夏見鯨正忙着掏書,也沒注意陸載的表情,他悶聲又問:“你送我牛奶幹嘛?奇奇怪怪的。”

不是說好要試着做朋友麽,那夏見鯨這句話又是什麽立場?陸載眸色一沉,嘴唇也緊緊抿了起來。

夏見鯨沒等到陸載的回應,半仰着臉去看陸載,“嗯?”

陸載今早關于要不要送牛奶,已經內心掙紮了很久,可他難得想試着往安全圈外探一探腳尖,就被對方給嘲了回來。

“不是我,”陸載眼神一閃,“是我外婆。”

“哦,原來是奶奶呀。”夏見鯨扭開瓶蓋喝了一口,偷偷笑了起來,“你記得幫我謝謝奶奶啊。”

陸載的演技太拙劣了,都能直接搬到成語字典上當“口是心非”的解釋。夏見鯨一看就心領神會,他敢打包票陸載這是在胡扯,牛奶和芮素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昨天那一通折騰,他本能地覺得自己和陸載又親近了一些,普通同學60分及格,陸載能得90分。

夏見鯨但笑不語,邊喝牛奶邊對陸載挑眉,奶咽下去後還輕浮地彈了個舌。這個效果不太好,不如吹流氓哨,可惜他不會,還五音不全,只能這麽湊合了。

陸載即使目不轉睛盯着書本,餘光裏依然有那麽一團影在晃,而那團影毫無自覺,竟然還在彈舌,相當聒噪。

陸載“啪”地合上書,冷聲問:“你要幹嘛?”

夏見鯨伸出舌尖把嘴巴周圍的奶漬舔掉,朝陸載揚起下巴,“你幫我看看,舔幹淨沒?”

陸載就坐在窗邊,他連人帶椅往後一仰,說:“你自己看。”

夏見鯨“哦”了一聲,手臂搭在陸載桌子上,探過身去照窗戶。

其實夏見鯨并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奶胡子”,他借着窗戶,悄悄打量陸載。

從昨天起,他對陸載的印象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他們有課堂之外的交際,有共同保守的秘密,雖然陸載不願意承認,但他自動忽略了所謂的“試用期”,把陸載歸為了他的好朋友。

他一直把陸載當紙老虎,以前偏向老虎,如今更像紙。大概是他戴了好朋友的濾鏡,連陸載慣常的臭臉,他都能閉着眼打五星好評。

陸載一直保持後仰的姿勢,不耐煩了,問他:“好了嗎?”

唉,夏見鯨心底嘆氣,昧着良心給了好評的顧客又開始後悔,真想在追加評價裏寫上八百字的差評小論文。

可他擡頭看到窗戶裏陸載的身影,又笑了起來。

窗戶不比鏡子,只能模糊照出兩個人影,還和外面的青天綠樹重疊在一起,可信度和清晰度都不高。所以夏見鯨也不确定,陸載冷硬的側臉上那抹細微的紅色,到底有沒有真實存在過。

如果讓夏見鯨用他那貓嫌狗棄的文學水平來形容此刻的陸載,大概就是掩耳盜鈴、粉飾太平、自欺欺人、有……有點可愛。

但可愛這個詞他絕不可能當着陸載的面說出來,畢竟活着還挺好的。

“好了,”夏見鯨舔舔嘴,退身回去,看着陸載說,“這可是我陸哥給的愛心牛奶呀,不能浪費,你說對不對?”

他話音一落,陸載的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啦”一聲,而椅子的主人眼神飄了一下,臉頰上真實的有一抹紅。

陸載不答反問:“好喝嗎?”

夏見鯨這人給點陽光就能燦爛。陸載冷臉時候,他就又哄又勸,臉都不要了,然而陸載一給他好臉色,他就坐不住,手癢得想去揪一把老虎胡子。

陸載此刻才有點像是普通的高中生,沉靜的眼裏藏着情緒,像是淺淺的期待。夏見鯨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就想使壞。

夏見鯨咂咂嘴,嘆了口氣,裝作遺憾的樣子,“還行吧,就一般般,感覺跟普通的牛奶也沒什麽差別。”

陸載聞言果然頓住了,然後垂下眼睛,說:“我知道了。”

“你知道?”夏見鯨湊過去,笑着逗他,“跟我講講嘛同桌,你知道什麽了?”

陸載說:“從明天起,我的書包可以減重250g。”

“嗯?”夏見鯨拿起牛奶瓶一看,250ml,換算一下差不多250g左右,他笑得更開心了,“難不成你原本是打算每天都給我帶一瓶嗎?”

“不是我,”陸載冷着臉編瞎話,語調生硬,“是我外婆。”

“好好好,是你外婆!”夏見鯨趕緊給陸載順毛,他笑着晃腦袋,也不拆穿,“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真挺好喝,有一種金錢的味道,我覺得我瞬間長高了十公分!”

陸載斜睨他一眼,懶得搭腔,低下頭看書去了。

“哎,同桌,那我明天還有牛奶喝嗎?”夏見鯨一手拿着牛奶瓶搖了搖,另一手擡起胳膊怼了陸載一下。

陸載沒防備,筆尖劃出一長條黑色墨跡,橫亘在書頁上,很是突兀。

夏見鯨腦內警鈴大作,發現自己似乎越線了。他一時得意忘形,竟忘記了陸載不喜歡被人碰,他有些懊惱自己的莽撞,開玩笑歸開玩笑,互相尊重是大前提,任誰被一再觸碰底線都不會好受。他和陸載的關系好不容易往前邁了一大步,他可不想一下子前功盡棄,回到解放前。

陸載這次倒沒什麽大反應,沒掏濕巾也沒厭惡地擦胳膊,只是擡眼瞥了夏見鯨一眼。夏見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身子卻如坐針氈,扭個不停,一會兒抓耳朵,一會兒搓大腿,跟個猴似的。

“我不是故意的,”夏見鯨真誠道歉,恨不能以死謝罪,“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随便碰你,你信我,陸哥!”

“沒事兒,”陸載舒展了一下手臂,沒有計較,“你也說了,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咦?”夏見鯨覺得不可思議,陸載的所作所為完全超出他的預期,跟天上掉餡餅一樣,他有些接受無能,“那現在是什麽情況?”

陸載說:“朋友。”

“原來朋友還有特權啊,”夏見鯨恍然大悟,陸載這是在身體力行“試着做朋友”,他覺得有意思,又伸手去戳了戳陸載的腰,“這樣呢?這樣也可以嗎?”

陸載沒躲,扭過頭冷眼看着他。

夏見鯨嬉皮笑臉,得寸進尺,沿着陸載的腰身一路往上戳。他下手沒輕重,惹得陸載皺起了眉,眼看着就要戳到陸載的腮幫子,卻被一聲驚呼給打斷了。

“幹啥呢!”秦南要收作業,一扭頭就看見這一幕,“趕緊交作業!夏見鯨你是不是又沒寫,打算殺人滅口,好繼承陸載的練習冊?”

“你瞎說什麽呢?”夏見鯨笑起來,“第一,我寫完了,你不要污蔑我,第二,我們同桌關系相當和睦,你不要挑撥離間。”

“一大早就犯病,”秦南搖了搖頭,“陸載你也忍得下去,趕緊給他兩個嘴巴子。”

夏見鯨臭顯擺,頭一歪,直接靠在陸載的肩膀上,“我陸哥才不舍得打我呢,我們可是好朋友!”

陸載一聳肩把夏見鯨的腦袋抖了下去,然後對秦南說:“我作業在他那裏。”

“好……哎,等等!”秦南原本正在和夏見鯨幹瞪眼,聞言瞪大了眼睛,“你們倆怎麽回事兒?和好了?”

秦南這才想起來作弊那檔子事,話說當時他走之前,這倆人還針鋒相對,陸載無動于衷,可夏見鯨卻被氣得呼哧喘氣。他有些納悶,也不知道在辦公室裏老班施了什麽魔法,怎麽就突然變成風雨之後見彩虹了?

陸載不解釋,夏見鯨插科打诨不說實話,把作業往秦南懷裏一塞,“和什麽好?我們倆一直這麽好,你趕緊交作業去。”

秦南懵了,又不死心,他拽起已經睡熟的劉耀耀,“胖子,問你個事。”

劉耀耀揉着眼睛,還在犯迷糊,“啊?怎麽了?”

秦南咬牙嘆氣,拍了拍劉耀耀的臉,讓他趕緊清醒,“如果我記憶沒出錯的話,他倆不都老死不相往來了麽,那現在什麽情況,一笑泯恩仇了?”

“當時我走的時候他們還不說話呢,”劉耀耀扭頭看了眼後排,看到夏見鯨在和陸載說笑,他攤手道:“估計是真愛了吧。”

秦南錘他,“跟你說正經的呢。”

“啊呀,困死了,”劉耀耀月考一結束,就翻臉不認人,敢對秦南甩臉子了,“這有什麽奇怪的啊,夏見鯨不一直這樣麽,他哪天真跟人撕破臉了,我才會覺得不對勁。”

秦南被劉耀耀一嗆,想動手了,可下課鈴響起,他身有重任,沒時間跟劉耀耀耗。他暫時放過這個白眼狼,又數了一遍練習冊的數量,抱着一厚摞就往外走。

秦南剛出班門就被人撞了,肇事者是外班的,也不道歉,擠過他就直奔向體委,反倒是肇事者旁邊的同伴扶了他一把。他一擡頭,看清好心人的長相後,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謝謝”嚼碎咽了下去。

秦南語氣不善,“怎麽他媽的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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