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謊言何勘破

自從被罰站以後,班裏同學很自然地接受了夏見鯨和陸載成為好朋友這個事實,默認了這倆人就應該形影不離。

五月底的時候,運動會的日子終于定了下來,學校也提前一周停了所有的訓練,讓學生們養精蓄銳,以最好的姿态參賽。

然後他們班主任卻反其道而行之,認為肌肉記憶容不得放松,備戰運動會一天都不能松懈,于是運動會前一天又跟體育館申請了兩節課的時間,讓大家去訓練。

班主任的決定,板上釘釘,同學們就算心裏再怎麽不願意,依然被趕去了操場上。

現在是自習課時間,連體育生都不在,也沒老師管他們。體委帶着他們做熱身,安撫大家說:“大家擺正心态啊,早開始早結束,每個人把自己的項目練幾遍,咱們就帶回。”

同學們點頭表示贊同,按照各自的項目分開站隊。

體委又問:“這次輪誰領器材了?”

他們班體育器材是排了值日表,輪流領的,每次四個人,今天正好輪到夏見鯨、陸載、秦南和劉耀耀。

秦南舉起手,說:“該我們組了。”

體委點點頭,“老班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們直接去吧,其他人也別傻站着,再活動活動。”

這次要領的東西比平時多了好幾倍,光是鉛球就領了仨,他們找了兩個大筐子,結伴擡着走。

劉耀耀說:“老班就知道折騰人,萬一一會兒把我扔脫臼怎麽辦?”

“你可閉嘴吧,”秦南啐他,“我等下還要跑三公裏呢,我說什麽了嗎?”

陸載和夏見鯨擡着另一筐,上面還架着跳高的器材,行動艱難地跟在後面。

夏見鯨問陸載:“你跳得怎麽樣?比賽有信心嗎?”

夏見鯨這有點明知故問了。他上周路過體育館,無意間看到陸載在訓練,陸載助跑了一小段弧線,然後蹬地躍起,運動衫下閃現出來一小截勁瘦有力的腰身,不過一瞬,陸載就越過了杆摔在了墊子上,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連跳高組的組長都在旁邊鼓掌,看起來很滿意。

不過陸載卻說:“還行。”

夏見鯨笑了,又問:“那我明天去給你加油,你能得第一嗎?”

陸載擡眼看夏見鯨,眉頭一皺,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因果關系。

陸載說:“看情況吧。”

同學們原本都在操場上一邊閑聊一邊等他們,有人看他們拿的東西多,便招呼其他人過來幫忙。人多力量大,很快訓練器材就準備就緒了。

體委拍拍手,催促大家可以開始了。

陸載他們跳高的就在原地不用動,夏見鯨和體委一組,要去東側籃球場那邊。

學校裏前一陣流行起來一種很小罐的可樂,也不知道是誰先傳出來的,說如果打開拉環,裏面印有“R”的話,就會心想事成。

夏見鯨臨走前跟陸載說:“同桌,好好訓練啊,結束後咱們去喝可樂,喝冰的,我請你。”

陸載點了下頭,就去跳高組集合了。

然而快結束的時候,體委又給夏見鯨安排活了,讓他們四個把東西還回去,順便把器材室整理一下。

秦南分了下工,他和劉耀耀負責室外和倒垃圾,夏見鯨和陸載負責室內和擺放。

夏見鯨壓根不會整東西,籃球足球還好擺一點,跳繩半天都繞不明白,簡直快要了他的命。陸載剛掃完地,看到他還沒折騰完,便走過來幫他。

陸載從夏見鯨手裏接過來繩子,說:“我來纏吧,你把架子擦一下。”

“沒問題。”夏見鯨答應下來,洗了條抹布蹲在後面擦置物架去了。

陸載手下很利索,三兩下就把繩子纏完了,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很細微的口哨聲。

陸載擡頭,發現康祁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體育館門口。

康祁沒有說話,逆光站着,看看陸載又看看夏見鯨,臉上的笑容意味不明。

陸載下意識地回頭看夏見鯨,對方并沒有察覺,還在一邊哼歌一邊幹活,心情看起來不錯。

陸載心裏有一種預感,康祁這一次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陸載低頭考慮了一陣,然後又看了夏見鯨一眼。他深呼吸一口氣,擦了擦手,悄悄走了出去。

體育館側面有一條小巷道,位置有些偏,夾在實驗樓和體育館之間,像是建築圖上沒規劃好的漏洞,被人漸漸遺忘。

陸載冷着臉把康祁拽進了小巷道裏。

康祁被陸載一把推在牆上,他滿不在乎地拍拍衣服,笑着說:“陸載,你害怕了?”

陸載雙手插兜,和康祁相對而立,“你想做什麽?”

“咱倆好歹也是老同學吧,你至于這樣嗎?”康祁攤開手,靠在牆上痞笑,“況且我也不想做什麽,當年……”

“當年的事情我謝謝你。”陸載擡起頭盯着他,一字一頓地堵上了他接下來的話。

康祁笑着拿手背蹭了下嘴唇,然後掏了煙出來,手指夾着一根遞給陸載。

陸載看了一眼,連手都沒伸。

“不是吧,好學生,”康祁驚訝地挑了下眉,“連煙都戒了。”

陸載說:“你要多少?”

“錢嗎?你可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用錢打發人這一套,跟你爸學的吧。”康祁冷笑,“你覺得我缺那玩意兒嗎?我就是閑得慌,這鬼學校我能看上的就一個你一個秦南,哥們兒不過想敘敘舊罷了。”

陸載一言不發,他垂着眼睛,攥起了拳頭。

康祁拿出打火機,刺啦一聲點燃了煙。

“你不用總防着我,那些破事兒我都爛肚子裏了,跟誰都沒說過。”康祁在煙霧中嘆了口氣,“我當年幫你,就是覺得咱倆挺像的,兄弟有難,我搭把手而已,沒想到你還挺狠,扭頭就給我來了一口。”

陸載臉色不好,嘴唇泛幹,他舔了一下,感覺到絲絲麻麻的疼。陸載擡手抹了下嘴,手背上有一條血跡,這才發現嘴角最近不知道什麽時候裂了道口子。

他把手揣回兜裏,拳頭攥得更緊。即使這樣,他還是不可抑制地有些發抖。

每次康祁一出現就像是巴甫洛夫的鈴铛,他幾乎能聽到自己體內那只瘋狗的吠聲。

“陸載,”康祁發現他的異樣,笑容變得有些殘忍,“雖然你是你,你爸是你爸,但血緣這玩意兒挺神奇的,你倆連神經病都一模一樣。”

那件事情不僅是壓倒陸載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是他的一道分水嶺,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有病,更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拿着半截兒磚頭殺紅了眼,完全喪失理智,非要置陸遠名于死地才肯罷休。

康祁向他身後看了一眼,突然頭抵在牆上笑了。

“不過那個夏見鯨挺有意思的,”康祁說,“粘你粘的不行,好幾次都放學了我還看見你們倆在樓底下難分難舍。”

陸載像被人戳了一下肚皮的大貓,猛的眯起了眼。

他上前一步,按着康祁的肩膀,把人狠狠按到牆上,“你說什麽?”

康祁絲毫不反抗,朝陸載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往後看。

陸載扭過頭,就看到了夏見鯨,他的瞳孔驟然收緊。

那一瞬間,他前所未有的慌了神,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漏掉了一拍。他不知道夏見鯨什麽時候來的,更不知道夏見鯨聽到了多少。

夏見鯨抓着頭發笑了笑,跟陸載解釋道:“我都弄完了,沒找着你,剛聽見這邊有聲音我才過來的。”

陸載用力咬了下嘴唇,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陸載看着夏見鯨,臉色如常,他說:“我有點事,你先回去。”

夏見鯨無意間闖進來,雖然康祁他也認識,但不過就一面之緣,他覺得尴尬,趕忙點點頭。

夏見鯨說:“那行,我先去買可樂了。”

康祁正仰着頭看天,在夏見鯨轉過身之後,他突然勾起唇笑了一下,然後貼在陸載耳邊說:“別急赤白臉地轟人走啊,我猜你沒跟他說過吧,要不叫他一起過來聊聊?”

陸載的眼神頓時淩厲起來,直直盯着康祁。

康祁挑眉一笑,偏過頭對着夏見鯨的背影喊道:“嘿!等會兒!”

“閉嘴!”陸載後背徹底繃緊了,眼底都開始泛紅。

陸載抿着嘴,表情冷厲,先是一拳捶在康祁耳邊的牆上,接着另一拳就揍上了康祁的臉,“你他媽閉嘴!”

夏見鯨愣在原地,他第一次聽見陸載罵人,而且聲音裏滿是怒意,和平日裏判若兩人。

“你怕什麽呢,嗯?”康祁也不手軟,勾着陸載的脖子,膝蓋直接頂在他的肚子上,“這麽心疼啊,聊兩句都不行?”

“不……行……”陸載彎着腰悶哼出聲,直接半跪在地上。

“同桌!”夏見鯨想都沒想就跑過來,一把推開康祁,然後扶住陸載,“你沒事兒吧?!”

康祁揉了揉臉上的淤青,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倆。他伸出舌尖,在嘴角舔了一下,餍足得像一只剛獵完食的豹子。

陸載垂着腦袋,眼底一片血紅,胃裏泛起一陣陣疼。他餘光裏看到康祁往前走了一步,好像要對夏見鯨說些什麽。

陸載用力眨了眨眼,覺得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他咬牙站起身,猛地推開夏見鯨,聲音冷得像一塊冰。

陸載沉聲道:“回去!”

夏見鯨毫無防備,陸載推他那一下又用足了勁,他肩膀直接撞在牆上,疼得他都以為是骨頭碎了。

夏見鯨不知所以,傻站着原地。

他看着陸載,試探地問:“同桌?”

陸載死死盯着康祁,頭也不回,背對着夏見鯨低吼,“讓你走聽不見嗎?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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