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眼裏只有你

期末考試可比之前的小月考正式多了, 全年級打亂次序來排考場, 學校想盡一切辦法以杜絕學生們作弊的可能性。

夏見鯨和劉耀耀也算有緣,竟然被分到同一個考場, 雖然座位離得很遠, 但好歹考場裏有個認識的人, 休息時候還能互相聊聊天緩解情緒壓力。

劉耀耀越考越沒底氣,後面大題只會寫個“解”字, 別的什麽都憋不出來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當初哪裏來的勇氣, 癡人說夢一般敢在黑板上寫想進理科重點班。

劉耀耀交完卷子,脆弱的心理防線徹底被擊垮了, 趴在桌子上一蹶不振。

夏見鯨繞過兩張桌子, 走過去拍了下劉耀耀的肩膀, “胖子,去廁所不?”

劉耀耀把臉悶在胳膊之間,搖了搖頭,“我不去了, 我心裏太難受了。”

夏見鯨在劉耀耀對面坐下, 晃了晃他,“怎麽了嘛?”

“鯨仔, 人性讓我失望。”劉耀耀說着瞥了眼右邊戴眼鏡的男生,“就這個小四眼, 咱隔壁班的, 我提前兩周給他打好招呼,一下課就去對他噓寒問暖的, 結果這小子跟個老母雞一樣,寫一行就趕緊拿胳膊壓住,愣是一個字都沒讓我看見。”

“不要緊,”夏見鯨笑起來,“大不了你就繼續當倒數第一呗,反正你都是專業戶了,順手的事。”

“滾蛋,”劉耀耀白他一眼,小胖臉皺成一團,“我還想着能進理科重點班呢,唉,這下看來是沒希望了。”

夏見鯨說:“沒事兒,你分到哪個班以後我就去哪個班找你玩兒,我不嫌棄。”

“你除了損我你還會幹嘛,我算看清你了,你就對着陸載嘴甜。”劉耀耀煩得直擺手,“滾滾滾,找你陸哥去,別煩我。”

果然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劉耀耀沒作成弊連脾氣都上來了,夏見鯨惹不起只好躲一邊去,屁股一擡,飛快地溜了。

夏見鯨原本是去找劉耀耀一起上廁所的,兩人你來我往掰扯了半天,最後竟忘了正事。他現在憋得厲害,一路小跑進男廁所,釋放完才舒坦地長出一口氣,洗了洗手,晃悠着回考場。

教學樓一樓到四樓都是高一年級的考生,夏見鯨在二樓考,陸載被分到三樓的考場去了,就在夏見鯨頭頂正上方。

夏見鯨坐在座位上,教室裏亂哄哄的,有人在對答案,有人暢想即将到來的暑假,他前後左右都是不認識的人,沒一個能說上話的。唯一熟悉的劉耀耀還在跟自個兒怄氣,沉浸在上一門的挫敗中難以自拔。

夏見鯨覺得無聊,正好前面的女生小口喝着茉莉蜜茶,他舔舔嘴巴,突然也覺得有點渴了。

他今天一到學校就直接去自己的考場,到現在還沒見過陸載,自然也沒喝到牛奶。

他看了看表,發現離下一場開考還有十五分鐘,手往兜裏一揣,噌地一下就從教室閃出去了。

所有考場都大同小異,考試時候鴉雀無聲,一旦休息就亂成一鍋粥。夏見鯨站在門口往裏探頭,也不知道是陸載帥得太顯眼,還是孤僻得太顯眼,他一下子就發現了靠牆坐着的陸載。

夏見鯨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陸載身旁,故作高深地敲了敲陸載的桌子,“這位同學。”

陸載的表情像是被照亮了一樣,頓時就有了溫度,他擡眼看着夏見鯨,“你怎麽來了?”

“沒事兒幹啊,就來看看你,”夏見鯨說,“我就在你下面,很近的。”

陸載笑,說:“是你的考場在我的考場樓下。”

“都一個意思,你理解都行,你給我讓點位置呀,”夏見鯨把陸載往旁邊推推,硬跟陸載擠着坐在一個椅子上,“請問今天宇宙霹靂無敵帥氣的我還有牛奶喝嗎?”

“有。”陸載笑了一下,他指指教室後面的桌子,上面堆着所有考生的書包,“在我書包裏,你自己去拿。”

“那算了,麻煩。”夏見鯨手撐着下巴,歪着頭看陸載,“同桌,你猜我有種什麽感覺?”

陸載搖搖頭,“不知道。”

夏見鯨嘆了口氣,“我剛才來找你的路上,我就在想,等下學期咱重新分班了,估計這就會變成我的日常生活。”

陸載沒聽明白,眉頭微微蹙起,“什麽意思?”

夏見鯨剛回國前都是讓夏平給他理頭發,夏平也不會,就給他推個小寸頭敷衍了事。後來他開始有正常高中生的審美,再也不肯讓夏平碰他的腦袋。

現在他頭發長長了不少,額前也有碎發了,他甩甩頭,嘟着嘴去吹頭發。

夏見鯨說:“就是以後我每一天都會奔波在去找你的路上。”

陸載表情一頓,抿起嘴巴,有些慌亂地把目光看向窗外。

夏見鯨完全沒察覺到,還在顧自說着:“物理班好像要搬到西邊那棟樓,這樣算下來,我未來兩年來回跑的路加起來,能頂上一個全程馬拉松了。”

陸載說:“我也會去找你的。”

“那肯定啊,”夏見鯨一偏頭,和陸載撞了撞腦袋,“我們可是好朋友啊,你不來找我還能去找誰?”

“嗯,沒有誰。”陸載垂下眼簾,悄不可聞地說,“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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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要考兩門,考試結束時比平時的放學時間還提前了二十分鐘。夏見鯨交卷子時候把筆帽掉到地上了,小玩意兒骨碌一滾,也不知道鑽到哪張桌子底下去了。

他俯下身子找了半天也沒找見,來來往往又全是腳,擋着視線,更不好找了。他索性重新坐回去,等人走完了再好好找。

陸載早就收拾完了,站在二樓樓道口等了好一會兒,直到人群一波接着一波從他身邊走過,整棟樓差不多都空了,他也沒看見夏見鯨的身影。

陸載猶豫了兩秒,書包一甩,直接去教室裏找人了。

夏見鯨正撅着屁股趴在暖氣片旁邊,探着頭,伸着手,不知道在底下扒拉什麽東西。

陸載走過去,用腳尖輕輕踢了下夏見鯨的屁股,“你幹嘛呢?”

夏見鯨甕聲說:“找我筆蓋呢,滾裏面去了。”

陸載也不急,他往後一倚,靠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夏見鯨。

夏見鯨臉怼在牆上怼得都快變了形,他憋住氣使勁往前一夠,終于抓住了筆蓋。

他跳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又擡手抹了把臉,這才拎起書包走到陸載身邊。

夏見鯨說:“太折騰人了,到底是誰發明的筆蓋啊,為什麽要把橫截面做成圓形的,不知道三角形的穩定性最高嗎?”

夏見鯨臉上原本幹幹淨淨的,他剛才手一蹭,臉頰上被蹭了一抹灰,再加上他抱怨的語氣,在陸載眼裏簡直就像是個自作孽的小可憐蟲,又委屈又活該。

夏見鯨渾身充滿少年感,尤其那雙眼睛,澄澈清亮,光是跟他待在一起就很容易變得快樂。陸載看着他,仿佛是被他身後的陽光晃了眼,陸載鬼使神差地擡起手,拇指小心翼翼地擦過夏見鯨的臉頰。

陸載的手指在夏見鯨的臉上最多只停留了0.5秒,但他卻像是被燙了一下,猛地縮了回來,攥緊了手,依然擺脫不了那股灼熱的感覺。

陸載說:“髒了。”

“啊?”夏見鯨不明所以,也跟着摸了下自己的臉,“哪裏呀?”

他這麽一擦,更完蛋了,半張臉都灰撲撲的,蠢到極點。

“真蠢,”陸載無聲地嘆了口氣,撕開一片濕巾拍在夏見鯨臉上,“自己擦吧。”

“哎,你這個人,明天考完就要放假了,下學期你旁邊坐的就不知道是誰了。”夏見鯨拿掉濕巾,追上去從後面猛地撞了陸載一下,“你怎麽就不知道珍惜一下我,我春花秋月夏見鯨,你溫柔一點行不行?”

夏見鯨圍在陸載身邊嘚嘚個不停,整個家屬院的蟬加起來都沒他聒噪。

他們一路笑鬧着走到樓下,夏見鯨突然“咦”了一聲,停了下來。

夏見鯨指着不遠處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問陸載:“你看那兒,我怎麽覺得裏面坐的像是老夏啊?”

陸載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眯起眼看了看。

陸載點頭,說:“是夏叔叔。”

“老夏不回家做飯,坐別人車上幹嘛?”夏見鯨納悶,拽住陸載就往前走,“走,過去看看。”

車上一共坐了四個人,夏平坐在後座上,車窗開了一半,只露出他半張臉。

夏平抿着嘴,表情冰冷,一言不發。

後座上另一個中年男人笑起來,對着夏平搖了搖頭,“夏教授,這不是您一個人的東西,您這樣繼續下去就沒意思了。您看人家林老師,馬上就能升副教授,這才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前座上坐着一個年輕男人,聞言也扭了過來,斟酌着跟夏平說話,“老師,榮總說的有道理。”

“林千秋,”夏平冰冷的臉上隐忍着怒火,他盯着年輕男人,低聲斥責,“我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他話音剛落,夏見鯨就敲響了車窗戶。

夏平扭過頭,看見夏見鯨和陸載,臉上餘愠還在,他勉強笑了一下。

“老夏,這是你朋友嗎?”夏見鯨看了看車标,悄悄朝夏平比了個大拇指,“好車。”

年輕男人微怔,很快挂上笑容,開門下車,跟夏見鯨揮了揮手,“嗨,小鯨魚,好久不見啊。”

這個人夏見鯨有印象,叫林千秋,小時候在蓋倫蓋蒂時經常帶他瘋玩,關系還不錯。

林千秋是碩博連讀的,夏平是他的導師。當年他作為夏平的助手,全程參與“朝陽紀”計劃,也因為這個經歷,後續讀博後、留校、任教都一帆風順,而副教授職稱目前看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小林哥哥?”夏見鯨有些驚訝,接着恍然大悟地點了下頭,“我說是誰呢,還能讓老夏廢寝忘食地來見面,原來是你啊。”

陸載發現夏見鯨又在亂用成語,這跟廢寝忘食有什麽關系?他往後退了一步,站在樹蔭下,不去打擾別人敘舊。

不知為何,夏平看到林千秋和夏見鯨搭話,并沒有從前那種和藹的笑意,反而表情更加冷厲。

夏平幾乎是呵斥道:“夏見鯨!”

夏見鯨被吓了一跳,扭過來看着夏平,“怎麽啦?!”

夏平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他揉了揉眉心,“兒子,爸爸現在有點事情,你和陸載自己解決午飯去,可以嗎?”

夏見鯨最近天天吃夏平炒胡蘿蔔,都快變成兔子了,他早就想換換口味,但一直沒膽子跟夏平提,現在夏平主動放行,他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夏見鯨喜上眉梢,說:“好呀,那我們就出去吃了,要不要幫你帶點回來?”

“不用了,你們快去吧。”夏平說完便關上了車窗。

車窗關上的那一瞬間,後座上那個男人再次開口。

男人笑着拍了拍夏平的肩膀,聲音低到只有兩個人能聽見,“夏教授,我瞧着令郎天真可愛,您應該也不想牽扯到他吧,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您意下如何?”

夏平背脊一僵,忽然之間有些力不從心。他吐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

夏平說:“好。”

男人滿意一笑,擡頭看着林千秋,“林老師,那就麻煩您自己回去了,我就不送您了,再次感謝您幫我引薦夏教授。不出意外的話,您很快就可以看到任命文件了,林副教授。”

林千秋面露喜色,連着鞠了兩躬,“謝謝榮總。”

等黑色的轎車從林千秋面前飛馳而過,他才站直身體,臉上的濃濃笑意還沒散去。

林千秋扶了扶眼鏡,一擡眼就看到前面的夏見鯨和陸載,兩個人勾肩搭背已經快走到家屬院門口,一轉彎就要消失在他視野中了。

“小鯨魚,等一下!”林千秋喊着,然後追了過去。

夏見鯨把手從陸載肩膀上拿下來,扭過頭看着奔跑過來的林千秋。

陸載聳了下肩,覺得空蕩蕩的,突然有些不适應。他不自覺皺起了眉頭,這個林千秋總要橫插一腳,他本能的不待見。

“一直說要去拜訪老師的,但系裏實在太忙,老是騰不出時間。”林千秋說,“我打算托人從日本給你買個游戲機,你一定喜歡的。”

夏見鯨有十年沒見過林千秋了,童年時候的記憶也零零碎碎的,雖說不陌生,但也談不上有多熟絡。如今甫一重逢,印象裏腼腆的大哥哥突然變成面前八面玲珑青年人,他實在是對不上號。

“謝謝小林哥哥,”夏見鯨沒有拿別人東西的習慣,他客氣道,“真不用了,老夏現在都不讓我玩游戲的,你買了也是白買。”

這話也就騙騙林千秋,陸載手往後一背,偷偷戳了下夏見鯨的後腰,昨天中午他還看見夏見鯨偷摸着打游戲。

夏見鯨拿肘子怼了陸載一下,然後笑眯眯地跟林千秋說:“小林哥哥,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我們趕着去吃飯呢。”

林千秋剛被夏平罵過,現在又被夏見鯨這個小屁孩駁了面子,他有些尴尬,笑容變得十分僵硬。

林千秋拿出手機,又問:“那你給哥哥留個電話吧,有空我來看看你。”

夏見鯨這次不好再拒絕了,他報出一串數字,然後跟林千秋擺擺手,拉着陸載扭頭就跑。

陸載眉頭皺得更緊,他不喜歡林千秋的語氣,看看看,難道夏見鯨是動物園裏的猴子嗎,有什麽好看的?!

而且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夏見鯨的手機號,每次聯系都是用QQ,當然還有大地廣角,但這個還不能讓夏見鯨知道。

陸載有些不樂意了,他把那十一個數字又默背了一遍,認真記在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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