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身份的曝光
走廊安靜得像醫院的停屍房,灰暗的霧氣籠罩在何琳的頭頂,她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脊背發涼,頭上開始冒出冷汗,順着她精致的臉孔向下流淌。她回想着遇到我之後發生的所有的事,這一切都是預謀好的,我是有備而來,她知道我這次回來是想至她于死地的,現在只是開始,哪裏是盡頭她根本看不到。
她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是何琳,她不會畏懼任何人,她可以做的比他們更狠,如果戰争已經開始了,那麽她要做的除了防禦還有比對方更加有力的進攻。
何琳環顧了一下四周,空蕩蕩的走廊沒有任何人的身影,于是她連忙蹲□收拾起地上的東西,在她剛站起身的時候,尚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何琳。”
後背傳來的這一聲音在這寂寥的空間裏實在太過突兀,何琳不禁“啊”地一聲驚叫了出來。
尚被何琳過分的反應吓了一跳:“何琳,你怎麽啦?”
何琳這次聽清楚了這個聲音并且識別出了它的主人,她緩緩轉過身,心跳的頻率依然沒有減弱,她故作鎮定:“我沒事。”
尚看了看大驚失色的何琳說:“看來是我吓到你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啊!”
何琳慌張地擺了擺手:“不是,我只是突然有點不舒服。”何琳怕尚再繼續盯着她,她就會露出破綻,于是趕忙轉換話題,“對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哦,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尚的聲音更加低沉了,走廊裏的氣氛變得嚴肅起來。
辦公桌上攤着一堆一堆的文件,它們聚集在一起,發出一股刺鼻的紙漿味,擺在它們身上的是一封信,午後耀眼的光線斜斜地刺在白色的信封上,黑色的筆跡尤為清晰。
何琳注視着“辭職信”這三個字許久後慢慢擡起頭對尚說:“你一定要這樣做嗎?”何琳看了看沉默的尚,緊張了起來,“你該不會用這種方式來結束我們的關系吧。”
尚頓了頓,認真地說:“何琳,我們到此為止吧。”
“你很清楚,只要你離開我,我就不會放過姜可可。”
何琳沒有告訴尚她從我的包裏翻到了姜可可的身份證,她很清楚三年前她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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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尚到公司門口找她的時候,趁尚不注意,她拿走了尚的手機,并冒充尚給我發了短信,于是也就有了那個黑暗的胡同,所以就算尚認出了現在的我就是姜可可也沒關系,因為她确信我一定不會再接受他。
“說實話,你并不是真的喜歡我不是嗎,你只是喜歡勝利的感覺,而我不過是你的
戰利品。這些年,我們都在互相折磨着對方,你和我,我們都累了不是嗎,所以何琳,我們就在這裏結束吧。”
何琳苦笑着,眼淚盡情地流淌:“戰利品?尹奕尚,你什麽都不懂,真的什麽都不懂。”
“對不起。”除了一句“對不起”,尚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不要說‘對不起’,這句話實在是太殘忍了。”何琳擦拭掉眼淚,“不管你怎麽想我,我都不會放開你,就像你不能放開姜可可一樣。”
何琳留下尚,獨自離開了辦公室,兩扇門無力地碰撞着放出虛弱的聲音,就像此時已經精疲力盡的尚。
我離開記者會之後,想着為了我在記者會上反駁何琳的孝妍一路走到了三年前我和孝妍居住的那個小區。公園裏的石凳上還是會有幾個老人聚在一起聊着家長裏短,樹葉依然墨綠,暖暖的風吹在它們的身上,演奏出一首悅耳的曲子,樓梯扶手上掉漆的部位還在那裏,樓道窗戶上的灰土依然沒有人清理,一切好像都是三年前的樣子,變了的只有和這老舊公寓不相稱的我。
不得不承認我很懷念以前的日子,懷念那個素面朝天的我,懷念孝妍像大嬸一樣的唠叨,我甚至懷念和尚在一起的日子,至少那段時間我還是快樂的。
我們到底是哪裏走錯了。
我順着樓梯走到四樓,面對着青銅色的門我哭了,我好像能透過這扇門看到我和孝妍的曾經。
一進門是客廳,我和孝妍經常坐在地毯上一邊吃着零食一邊看電視,有的時候孝妍會把零食掉在地毯上,我會滿臉嫌棄地罵她是邋遢鬼。客廳的左側是我的卧室,我的床很大,因為孝妍總是找各種理由和我睡在一起,所以我不得不換了一張大床。晚上,我們把燈關了,然後窩在被子裏互說彼此的心事,有的時候會說到哭,然後第二天一早起來看到枕頭上的淚痕再互相嘲笑彼此。
我多想回到從前。
我深深地陷在那些美好的回憶裏,忽略了背後的腳步聲。
孝妍的聲音顫抖着:“你是誰?可……可可?”
我沒有回頭,我怕我一回頭就會看到孝妍失望難過的表情,那表情就像一滴滾燙的蠟油,落在我的手心上,灼燒了皮膚。
孝妍見我不說話,于是上前拉住了我的胳膊,用力将我身體的正面轉向了她。和我想象中不一樣,她看到我之後沒有失望也沒有難過,而是懷疑,那懷疑裏夾雜着九成的确信。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除了可可,沒有人會來這裏。”孝妍緊盯着我的眼睛,“你為什麽哭?”
r> 我立刻拭去臉上的淚水,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可是孝妍一絲放開我的意思都沒有,她見我用力掙脫,淚水開始泛濫。
“你就是可可,沒錯吧。”
“我不是。”
“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孝妍,不是,不是這樣的。
我堅持否認:“我不是姜可可。”
孝妍把手從我身上拿了開:“沒錯,你不是姜可可,我認識的姜可可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丢下我,因為我不僅是她的朋友,更是她的家人。”
從我戴上面具重新回到這座城市的時候,我的身體裏就已經有了一根牢牢的石柱,壓制着我想要和孝妍相認的心,可是現在,孝妍的這句話讓這根石柱崩塌了。孝妍該對我有多失望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的心該受到了多大的創傷,眼淚才會這麽瘋狂地流淌。是我太自私了。
我癱坐在地上,聲淚俱下:“對不起,孝妍,我沒有辦法。”
孝妍從我的背後繞到我的面前,蹲□抱住了我:“沒關系,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後來孝妍将我帶進了我們曾經住過的這個房子裏,屋子裏的所有擺設都沒有絲毫改變,我好像一時之間通過了時光隧道,回到了三年前。孝妍告訴我說,是她将這個房子買了下來,她一直在等我回來。
那天晚上,我們躺在床上聊了很久,我把所有經歷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她,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哭,直到沒有眼淚,直到只能抽泣。之後,我們都累了,在樹葉斑駁了月影的夜晚,我和孝妍進入了夢境,夢裏,我們依然抱在一起哭得傷心。直到後來,我回憶起這個夢,才發覺是那麽的真實。
深夜,我是被手機強烈的震動聲弄醒的,我接通了電話,原來是安秘書,他說他要和我見面,于是我叫他到我家小區的地下停車場等我。
我輕手輕腳地從床上下來,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間,深怕吵醒了孝妍,卻不知她早已醒了。靜谧的深夜,她一字不漏地聽到了我和安秘書的對話,她雖不知道電話那頭的男人是誰,但她感受到了陰冷的氣息。
午夜的地下停車場裏格外寂靜,這個時間在這裏最适合密謀一些事情。
我依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棒球帽的帽檐在安秘書的臉上投下了一片陰影,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
“乘勝的分店建設已經因為何琳的醜聞被擱置了,銀行開始催債,何琳又找不到其他投資方,所以現在股東們對何琳極其不滿,下次股東們很可能會在股東大會上罷免她的職位,我希望你能說服沈先生,
讓他幫助乘勝度過這次難關。”安秘書的音調平穩地像一條直線,好像他所說的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是想拿着J.E的巨額資金幫助乘勝解決危機,讓股東們看到你的能力?”我問。
“姜小姐是個聰明人,既然你已經幫我拿到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讓我手裏的股份湊到了百分之五十,那也不差這臨門一腳,是不是?”
“那你願意幫我做什麽?”
我和他之間有的只是交易,所以我必須得到我該有的報酬。
“只要我能坐上乘勝董事長的位子,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甚至是殺人。”
我和安秘書相視一笑,我們的眼睛裏都混合着黑色的漿糊。
尚出現在我家門口我并不意外,因為人們從來不會對輕易到手的事物感興趣,反而往往會去争取一些很難屬于自己的東西,我覺得這既不是出于好勝心也不是出于自尊心,而是永無止境的貪欲。那時的我只能這樣解釋尚的行為,可能是風有些大,沙子吹進了我的眼睛,我絲毫看不到他真摯的心,于是便有了我之後肝腸寸斷的後悔,可是沒有人會給我們重來一次的機會。
被修剪過的頭發使尚的五官更加立體了,他上身穿着一件短袖的格紋襯衫,□穿了一條淺棕色的九分褲,腳上穿着一雙黑色的帆布鞋,白色的鞋帶随意地松散在兩旁,這樣的他着實讓我晃了一下神,他好像變回到了大學時候的樣子,我差一點就忘記了令我憎惡的他,差點就又對他心動了。
他手裏捧着一捧粉色的玫瑰花,可能是剛剛被采摘下來的緣故,嫩粉的花瓣上竟還能看到幾滴清澈的露珠。
還記得有一次我生日,他也送了我粉色的玫瑰,我高興得不得了,以為他知道我喜歡粉色,所以特意買這個顏色的送給我,卻并不知道它背後的意義,原來尚還有好多沒來得及向我表達的真心。
尚離開我之後我才知道,原來粉色玫瑰的花語是永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