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冰冷與滾燙
“我不是。”
“真的不是嗎?”
“不是。”
聽到我的答案,尚側過頭,好像不願讓我看到他哭泣的樣子,可是那晶瑩的淚珠還是迎着光閃出刺眼的悲傷。
尚又把頭轉回來,勉強對我笑了一下,說:“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真相,還有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把你當做另外一個人,還不斷地糾纏你,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真的對不起。”尚的語氣好生冷,就像是在對一個毫無感情的人說話,我在否定我是姜可可的一瞬間,在尚的心裏就變成了陌生人。
尚沒等我說下一句就轉過身背對着我向前走,路燈漸漸拉長了他的影子,悲痛被暈染成了地面上的黑色。
他走得很不穩,就像是一具失去靈魂的身體随着微弱的風浮動,他的背影就像吹到我眼裏的沙子,磨紅了雙眼。我的情緒開始變得不受控制,一不小心哭出了聲音,怕被還沒走遠的他發現,我立刻轉過身用雙手緊捂住嘴,任憑無聲的眼淚泛濫在這個寂靜的夏夜。
尚,對不起,我沒能跟你說實話,因為現在這個不相信你,一直不斷傷害你的我已經不配留在你身邊了,所以,相信何琳的話,然後忘了我,幸福地生活下去。
坐在車內的Yeson透過車窗默默望着在風中哭得撕心裂肺的我,緊了緊握着方向盤的手,流下了痛心的淚。
尚雙眼通紅,無意識地走在街道上,突然被一個醉醺醺的男人撞了一下,一下子撞到了路邊的樹上,身子順着樹幹跌坐在地上,一股劇烈的疼痛感像岩漿一樣,突然噴發了出來。
尚的右手緊抓着左胸,不管來往行人的目光,失聲痛哭起來,心髒支離破碎的聲音響徹整座城市。
空調的冷風依舊不停地吹着,空氣變得幹燥,會議廳的溫度逐漸下降,何琳的血液開始凝固。
經典的黑色西裝上衣的袖口在這一瞬間就像一根根銀針,刺進何琳的瞳孔,面對着她的是一雙雙高舉的手和一張張冷酷無情的面孔。之後不知道誰又說了些什麽,會議就結束了,人們陸續離開,留下了精神恍惚的何琳和一臉譏笑的安秘書。
安秘書上前對還坐在董事長位置上的何琳說:“怎麽,不舍得把這位置讓出來啊,你剛才都已經親眼看到了,全票通過,我現在才是乘勝的董事長,雖然股東們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讓你擔任副董事長,但如果你還觊觎董事長這個位子的話,我只能将你趕出乘勝了。”
“你父親”這三個字在何琳聽來特別刺耳,她糾正安秘書說:“他也是你父親。”
安秘書冷笑了一聲:“他當我是他兒子嗎?還有你,你當我是你哥哥嗎?現在來跟我講血緣了,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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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琳站起來,激動地說
:“你還不明白嗎?你現在是在被姜可可利用!你只不過是她複仇的工具!”
“那又怎麽樣!”安秘書瞪大雙眼,怒視着何琳,“至少她給了我我想要的。”
“你會後悔的。”何琳給了安秘書一個忠告,“姜可可,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
“哼,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安秘書的瞳孔裏一片漆黑,我和何琳都忽視了他的逐漸強大,他早已不是那個會受任何人擺布的人了。
陽光透過落地的玻璃窗照射進工作室,紫色窗簾被拉在窗戶三分之一的位置上,在金黃色的光線下,整個房間變得更加夢幻。桌子上的咖啡已經冷卻,設計圖紙鋪滿了整張桌子,各種顏色的彩筆迎着白熾燈的光随性地散落在桌面。
手機突然在桌面上不停地顫動起來,在工作室熬了一夜的我被手機與桌面的摩擦聲吵醒。我伸手拿起手機,點開了安秘書發來的短信,短信內容很簡單,就是告訴我他成功地當上了乘勝的主人,從字裏行間我能感受到他此時喜悅得意的心情,可我一絲打敗何琳的快感都沒有,因為我還沉浸在昨晚的傷痛中。
門“砰”地一聲被推了開,何琳在沒經過我允許的情況下闖了進來。我站起身,她快速走到我面前,趁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狠狠地扇了我一記耳光,我立刻将被打到側過去的臉轉回來怒視着她,這時她的手又擡了起來,我在有防備的情況下用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然後甩了開,另一只手重重地打在了何琳的臉上,紅色的掌印迅速浮現在她白皙的皮膚上。何琳并沒有就這樣認輸,她第三次擡起手向我揮過來,我再一次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要太嚣張!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姜可可了!”
何琳掙開我的手,譏諷着我說:“姜可可,你也不過如此,你嫌我的方法卑鄙,而你呢,這種惡劣的方法你不也正在用嗎?”何琳冷笑,“不過你也真厲害,在被那個男人糟蹋了之後居然還有勇氣找到他。”
我以為何琳找我是因為失去了乘勝,可她現在說的事情卻是我不知道的,我也不太懂她在說什麽。
“你在說什麽?”
“少裝模作樣了!明明是你收買了三年前侵犯你的那個男人,然後用同樣的手段報複我,居然還不承認!”
聽完她的話,我大概明白了昨晚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有過同樣經歷的我不但不同情她,反而感到非常痛快。我笑了幾聲,然後說:“原來真的有報應這一說。怎麽樣,昨晚應該很有趣吧。”
“你!”說着何琳又想伸手打我,但她這次依舊沒有得手。
我使勁攥着她的手腕,嘲笑着她說:“有打我的力氣倒不如去查查是誰這麽恨你。”
何琳皺了皺眉頭,懷疑地問:“真的不
是你?”
我将她的手甩到一旁:“我有必要騙你嗎?以後最好調查清楚了再來,我都替你覺得丢人!”
對于我的冷嘲熱諷,何琳并沒有反擊,她現在有一大堆的疑問,根本沒有心思回擊我。
我斜了一眼何琳,然後繞過她向外走,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停住腳步,側過頭對她說:“啊,對了,調查清楚之後別忘了通知我一聲,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我好親自登門道謝。”
何琳嘴角抽搐着,雙手緊握,說不出一句話來。
幾天後,我已經處理好了所有國內的工作,也訂好了機票,準備離開。其實我可以将何琳弄得更慘,可是我不想這麽做了,我累了,真的想在這裏停止了。
在離開前,我還想見尚最後一面,所以把他約了出來。
安靜的江邊能聽到水波撞到岸邊的聲音,風輕輕吹動着水草,搖晃出所有的難以割舍。
微風輕拂着尚憔悴的臉頰,嘴邊的胡茬特別明顯,深嵌進眼窩的瞳孔黯淡無光,身上還散發着酸苦的濃重酒味,好像在見我的前一秒他還在喝酒一樣。
看到這樣的他,我先是一怔,随之而來的是從心底傳來的劇痛。
“我過幾天就會回法國。”
尚聽到我這句話後,原本低着的頭擡了起來,眼神中沒有透露出一絲挽留之意。
我強擠出一絲笑容,繼續對他說:“謝謝你,雖然我知道你把我錯當成了另一個人,但還是謝謝你曾愛過這個像她的我。”我努力咽下淚水,“還有對不起,因為我不是她。”
如果說前一刻尚的眼裏多少還有些希望的話,那麽這一瞬間他的希望之火徹徹底底地被我熄滅了,連一絲灰燼都沒有剩下。
“會和你男朋友一起走嗎?”尚淡淡地問。
我知道他指的是Yeson,于是簡單地回答:“會。”
“那你們會結婚嗎?”
尚這個問題問得不帶任何感情,就像問一個聊了幾句話的路人有沒有結婚一樣,只是一個非常單純的問題。
我點點頭:“嗯。”
“祝你幸福。”尚的笑有些苦澀。
“也祝你幸福。”
尚淡淡一笑,之後我們背對背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尚的淚是冰冷的,因為絕望;我的淚是滾燙的,因為疼痛。
烏雲在天空翻滾成無邊的灰黑色巨浪,狂風席卷了整座城市,樹枝瘋狂地擺動,雨滴狂躁地拍打着樹葉,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樓道裏的敲門聲仿佛比外邊的狂風暴雨還要更加猛烈。
承昊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孝妍了,電話總是沒人接,敲門又總是沒有人回應,承昊此時已經徹底慌了。
“孝妍!孝妍!孝妍你在裏邊嗎?孝妍?”
還是沒有人答應,承昊的手已
經敲到紅腫,可是他絲毫感覺不到痛。
住在對面的一個女人打開門怒斥承昊道:“別敲了!沒有人還總敲什麽門!再敲我就投訴了!”
“對不起,對不起。”
雖然承昊心急如焚,但他也知道他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別人的生活。
就在對面女人把門“砰”地一聲關上的時候孝妍家的門開了。
“孝妍!”承昊欣喜地看着孝妍,剛想把她擁入懷中就被孝妍狠狠地推出了門外。
承昊疑惑地凝視着孝妍,幾天不見,她瘦了好多,臉上是不健康的蠟黃色,頭發也是淩亂的,承昊不禁緊鎖起眉頭,眼神裏凝聚着擔心和心疼。
孝妍冷冷地向承昊抛出一句話:“我們分手吧。”
孝妍已經對承昊說過好幾次這種話了,這對承昊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所以他根本沒當一回事,反倒笑着問:“又怎麽了?”
“這次是真的。”
承昊的表情瞬間僵硬住了,這次是真的,他清清楚楚地從孝妍的眼神裏看到了他從未看過的堅定和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