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到辦公室的盛冬在窗口站定,滿腦都是她的一句,曾經相遇,總勝過從未碰頭。

林小夏,但願你真的是這麽想。

轉身,背靠透明玻璃。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呢!好似連手都無處可放。只是,林小夏你當我是什麽人,任你予取予求,随來随走?輕合上眼,心痛吞噬淩亂的思緒無限延伸,憂傷恍若幽靈般攀附着寂寞如影随行。

“什麽煩心事讓我們不亂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來,不念過去的盛總如此心神不寧啊?”嬌俏好聽的女聲響起。他睜眼,看清來人後恢複平常的高傲。

“呂小姐。”

對面的佳人似乎無奈的一聲輕嘆出口:“不是說了嘛!叫我子若就好,好歹我們也是同學,這麽客氣。”

盛冬勾了勾唇角,比了下一旁的沙發,“今天來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敘敘舊嗎?”

盛冬輕笑:“哪裏的話。”呂子若跟他是高中同學,一起同臺過,卻甚少往來。後來她出國,前幾年的一次偶然他們在一個客戶的辦公室裏相遇。

愛慕者的心思他怎會不清楚。只是,感情不是你好我好就能一起走好。

秘書是時候的把咖啡端進來,她優雅有禮的點頭致意,輕抿了一口後才說明來意。

“今天找你沒別的事,最近不太順,想爬山,願意奉陪嗎?”

盛冬沒說話,上下打量了她一身行頭。

似乎看懂他的目光,呂子若笑了笑,從随身攜帶的大包裏摸出發帶,目光看着心儀的男人随意将一頭風情萬種的卷發綁成馬尾。褪掉腳上的水晶鞋,又從包裏拿出還沒剪掉标簽的運動服,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盛冬笑出聲:“我能說不去嗎?”

吐了吐舌頭,呂子若一臉的單純無辜,“你說呢?”

盛冬看着她點頭,腦裏出現的卻是另一張臉,那個懶惰至極,從不願運動的人。

盛冬走後,本才平靜不久的辦公室又轟動起來。

“你們看到沒,那呂大美人又過來找我們老大了。”小張眼尖的首先開口。

“那不正常啊,她每個月不非要來那麽一次,就跟你身上那大姨媽是一樣的。”陸露取笑道。

小張唏噓:“女人有時候也有一根賤骨頭,明知道男人有時候說的話是不可靠的,還是願意心甘情願的相信。”說着頓住,沉思了一會又開口:“不知道像我們老大那樣的美男子有沒有對一個女孩子認真過。”

陸露端着茶炸了眨眼道:“應該有吧!現在公司不都傳聞他不近女色嘛!那呂美人也一樣,若不是客戶,老大怎會願意接觸。”

小張一臉的偵探樣,“那照這樣分析就只有兩個答案,我們老大曾經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

“那二呢?”陸露感興趣的問。

“他有斷袖之癖。”

“噗……”

小夏從一堆稿子中擡頭,手指捏了捏眉心中肯的提出答案:“每個人都有傷疤,內在的或外在的,無論是哪個部位。人在某種狀态下會藏起傷口,讓那傷在暗地裏發膿潰爛。”

一席話說完,小夏又低頭,當下的一種心理讓她覺得這段話其實是在說自己,難怪世界上只有藥物不打折,因為發膿潰爛後我們每個人都會成為一個病人。貨真價實,無論如何假裝,都正常不了。

“小夏不錯啊,蠻有深見的,看不出來啊。”小張起哄。

她笑,有些事情似乎在一瞬間明白了,世界上對感情方法的處理有兩種人。第一種是兩人走到盡頭後,彼此對旁人只字不提,自己也不提。即使偶然聽聞別人提起,也不會多想。時間越來越久,聽到的次數越來越多,對那個名字和藏在心裏的那些事逐漸産生免疫。有些東西逐漸潛入,那是一種叫做‘舍得’的物體,好像突然感覺不愛就不愛了,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沒什麽大不了。這就是歲月的效果。時間越久,感情越淡。

第二種是兩人走到盡頭頭,彼此對旁人只字不提,自己卻經常胡思亂想。偶然聽聞別人提起,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上卻已驚濤駭浪,久久無法平靜。于是乎,一個未眠的夜,久而久之,好多個未眠的夜。這就好像是手臂受傷後結的痂,它剛表面上痊愈你就忍不住一次一次剝開,到最後始終無法痊愈。移向到感情上那就是記憶。人放不下越是回憶,記憶就越深刻。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個病人,有一種稱之為‘執念’的東西潛入。帶着那種莫名的放不下和固執,時間也久,越是深刻,越是無法忘懷。

她就是這第二種人,最可悲的一種。

盛冬和呂子若下山時天已昏暗,兩人一前一後的下山,呂子若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望着前面撇了她一大段路的盛冬,張了張口,一句話堵在喉嚨無法開口。能說什麽呢?是她自己要求的。只是,他到底是不懂,還是刻意回避,想了想,小跑着跟上。

“等下我。”

盛冬微微偏頭,腳步卻不見遲緩。不多一會,玉蔥般的指纏上他垂在一旁的手臂。盛冬皺眉,眼上一片冷色,手掌痕跡的推開她的禁锢,疾步而去。

呂子若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只是,沒有人會拒絕她的主動。不甘心的小跑上前再一次挽上他的臂膀,盛冬疾步快走的腳步停下,墨玉般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厭惡,真真切切的厭惡。轉頭看她,剛才那一抹令人心寒的負面情緒已經不在,眼光直視着子若,嘴角微勾,大手卻準确,無誤的又一次推開。

“呂小姐。”客套的稱呼出口,沒說明什麽事,卻讓人明明白白看到他眼睛裏的抗拒。

呂子若的笑臉已經挂不住了,她從小是被呵護長大的孩子,從她認識他之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收到他的拒絕。她一直是把自尊看的比什麽都重的人,只是在他之後,她所有的東西似乎都跟空中的棉絮一般飄渺。

好歹是大家庭的千金,即使她不從事商務,從小的耳熏目染也讓她具備該有的應變能力。

“我只是、累了。”

盛冬點頭,眼睛投向前向沉沉出聲:“那就早些送你回去吧!”

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呂子若氣惱的臉色微紅,看着走遠的背影,第一次覺得悲哀。我也只是個普通人,錯綜複雜的感情、難以割舍的無奈。

夜幕籠罩天地,萬千燈火點亮黑暗,再平常不過的夜晚,盛冬站在自家陽臺上,晚風拂過,淩亂的思緒逐漸放空。

只有站在高的地方,有些東西,才會看清,比如人。走到水平的地面上,有時候總覺得這個世界上自己是唯一,可站在二十樓上的距離再看,千千萬萬人在自己眼下,很微弱,很渺小,來來往往的人群很孤單。那時才發現,原來自己也一樣渺小,一樣孤單。

以前大學時期,太多人喜歡無病□,她也是,沒事整天喜歡念叨我為什麽要活着,或是生存的意義是什麽?這在大學時代已是常事,那時的身體是被一種空虛占據。

記得有一次聽一個教授的講座,課程是時下最困擾青年人群的理論課。他是被小夏拉着去的,整個講座下來他只記住一段話。每個人的存在都是有意義的,就是不是對自己有意義,也是對你身邊的另一半有非同凡響的意義。簡單來講就是陪伴。那時他看看坐在身邊的人,心上的思緒不明。或許,那種特殊的心理就是陪伴的感覺。

這件事已過去很久,他并不認為她那時聽進去多少。直到有一次,那時周末,他毫不例外的去兼職卻怎麽也甩不開她。她一身休閑,長長的發随意用手攏了攏綁成馬尾,亂亂的,看的出來沒梳頭,卻意外的讓人覺得很真,很随意。

本不想讓她跟着,她比較糊塗,又愛出狀況,他在工作之餘真的沒那麽多精力照看她。一大早來找他,自然準備了不少冠冕堂皇的理由,那時她還一絲稚氣未脫,月亮般的臉龐直直的望着他開口:“你就讓我去吧!我可以幫你忙,不要老板發我工資。”

“不需要。”就算她真的可以幫他忙,他也不希望她去,更何況,她真的能幫忙?怕是他一天的工資不夠她在那邊摔杯子賠錢的。

“那我就負責給你端茶送水,”

“不需要。”

似乎被她堅硬的态度惹火了,臉一跨,“反正你就是覺得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對了。說什麽不需要,都是借口,你就是看不起我。”

“沒錯。”

這次是被他的态度氣到了,臉憋得紅紅的,敢怒不敢言的摸樣他至今難忘,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半天振振有詞道:“我就要去,管你需不需要。你忘記了上次我們聽講座時人家教授怎麽說的了嗎?陪伴,就是不管你需不需要,我一直都在。”

他擡頭看她,那一刻的心上有說不出的滋味,本以為她什麽都沒聽進去。……難得她記着,剛才堅硬的态度一絲一毫軟化。

“要去可以,老老實實坐在那裏,不準跑來跑去。”話還沒說完她就忙不疊的點頭。皺着眉看她,還是覺得不省心,頓了頓将要求逼得更近,“不準動來動去。”

這次答應的不如剛才幹脆,兩者交戰了一會也是閉着眼點頭。不過那次真的沒闖出什麽禍,點了杯喝得給她,她就老老實實坐在那一上午。那家店周末的生意很好,常常有人在外面排隊,對于點了杯飲料就霸着一張桌子的小夏服務員自然是感到不滿,期間被趕了兩次,他轉頭看她的時候,她正捂着耳朵猛搖頭,一副無賴樣。

他無奈轉頭,臉上露出的是不止一丁點的笑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