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以為你會說,你是聖言。”小夏不知自己是怎麽說出這句話的,畢竟,她真的以為,甚至在那麽短暫的一些時間裏,她已經想好,想好該怎麽拒絕子晗,想好要跟他道歉。
“你覺得我是嗎。”沉靜的空間裏,似乎只有兩人相望。
葉尋站在一旁,聽着他們莫名其妙的對話,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清楚自己是個外人。有些話,不身處其中,真的難懂。
小夏沒回答,想哭又想笑,這種心情不知可不可以用悲喜交加來形容。是啊,你覺得我是嗎……這句話他說的真好,如果她一開始不會考慮那麽多,覺得他是他就是那該有多好。不可遏阻的悲哀心理流露到身體各個角落,麻木的轉身下樓,眼底是連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懊悔絕望。
“你不追嗎?”一直沒有出聲的葉尋看口,望向還呆站在一旁的好友。
盛冬似大夢初醒般狀态,擡眸看了看空蕩的樓梯轉角黯淡搖頭,“不必了。”
葉尋着急了,看着頹然的好友沒好氣的質問。
“你到底想怎麽樣?一個大男人磨叽什麽,你真的覺得自從那些年小夏走後,你還是你?”
盛冬沒說話,只是默默承認了葉尋最後一句話,是啊,自從那些年小夏走後,他不是他自己。……這樣也好,至少,從此以後他不必再介意,她結婚之後,從此以後他也不必再有那空虛如夢的奢想。
葉尋不是他,所以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心理,不能理解每次在他即要放下一切讓她回來時,她總是着急忙投向另一人,一次又一次。
這種情況在某種狀态下像極了年少時的某事,他母親也如她一樣,一次又一次遺棄他,這些年一直覺得他對小夏的恨不是來自幼時的陰影,卻在剛才那一刻突然覺得,似乎兩者間脫不了關系。
“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這些年我過的很累,尤其有了聖言之後。”
他幼兒時無意中聽到的對話,父親坐在一旁沉默寡言,似乎這已不是母親第一次提到,後來母親真的走了,在聽到那樣的對話時,他一直都有這種心理準備。至到一天回家發現是父親在做飯,那時便知道,時候到了,她走了。這些年雖依舊有恨卻也有暗暗關注過,自父親之後,她又改嫁了兩次,過的算是還好吧!無關幸福,至少那是她想要的生活,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心裏隐隐有些罪惡感,如果當年若是沒有他,或許她也不會走,即使走,也不會這麽早。這些年父親一人住在郊區,他極少回去,她走後,他待他還算好吧!父子之間雖然少言少語,但起碼的尊重還是有的。
從記憶中回神,葉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突然有一種錯覺,覺得空蕩的大樓裏,似乎只有他一人存在。
看了眼緊閉的辦公室大門,他始終沒有進去,轉身下樓,連他自己都不知要幹什麽。
在大學裏逛了一天,不知不覺已經天黑,将車開到久已不去的夢幻之都,吧臺男男服務員立刻迎上。
“三年沒來了吧!”
盛冬略略點頭,沒說什麽,繞過他,坐上一旁的高椅。
第一次來這裏是為什麽呢?眯起眼,盛冬低頭沉思,似乎那時候這裏剛開業不久,他是被一廣告标語吸引過去的。
這裏有你所有的回憶……是這句話吧!勾唇哂笑,那時也不知着了什麽魔,他從不喜歡這種場所。
“還跟以前一樣嗎?”
默默點頭,依舊沒有開口。
男服務員也不以為意,來這的人都是這樣,剛開始不願開口,酒過半巡之後,便會不同。
“我本以為你不會再來。”
盛冬皺眉,不懂他說了一半的話。
男服務員輕笑,将調好的酒給他,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下。
“你這麽久不來,我以為……你已經不再依附着過往的回憶生活,或者……回憶成真。”
盛冬無聲淺笑,手指扶着修長酒杯良久才開口:“怎麽會這麽想。”
聳肩,不以為意的随意動作似乎是對這些事知根知底。
“這裏有很多人都沒有再來過,要麽就是生命中有段故事已經代替了以前的回憶,要麽,就是延續了那段回憶。”
“我算久的嗎?”不知什麽心理,盛冬開了口。
男服務員笑着嘆氣,扶着下巴似乎在思索該怎麽開口。
“如果我的回答對你心裏的堅持有影響,那我寧願不會回答,第三者回複旁人的總是客觀,我認為不是我自己的,那麽多等待一秒都是久都是浪費,但換做你就不同,你覺得時間到了,那就到了,如果實在難以割舍,那就繼續難過下去,也好為我的店添點生意。”
“你是這的老板。”盛冬敏銳的察覺他話裏的漏洞。
一身服務生打扮的男子微微點頭,沒再說什麽,只是給了他一打烈酒。
“我想你今天需要這個。”說完轉身離開。
盛冬沒說話,就是在一瞬間覺得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清醒,只有他一人混沌不堪,雙眼逐漸流離,在這特殊的環境特殊的日子裏,往日裏熟悉的對話又一波波湧來。
“喝酒真的可以亂性嗎?”
一片混亂的KTV裏,濃濃疑惑的女聲淺淺傳來。
“試試就知道了。”
年輕女子聞言轉頭叫嚣:“聖言你不知道啊?我看電視上都是這樣子講的。”
“這麽說你知道?”
生怕被無故誤會,連連擺手:“沒有,沒有,聖言你可千萬別誤會。”
記憶遠去,盛冬又回歸現實,帶些迷離的眼神望向前方的舞池,一切都是那樣淩亂不堪。這些年來,他不知喝酒是不是真的可以亂性,并不是從沒喝醉過,而是……每每喝醉後,他從頭至尾可以亂性的那個人已不知身在何處。
宿命給每個人都安排了位置,即使短暫的錯位,也終要回歸本位。這是葉尋以前說過的話,他深知這只是安慰,卻還是願意相信,回歸本位,他一直在等。
“你身邊從什麽時候開始沒了我的位置。”似乎有些醉了,對的酒杯喃喃自語,頹然的态度這太不像平時一絲不茍的他。
一瓶接着一瓶的烈酒放空,天色也漸晚,不知什麽時候外面下起雨,寒冬的天氣總是讓人琢磨不定。
“一點了,你該走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年輕男子回來,看趴着吧臺上爛醉的男人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迷糊間聽到隐約的聲音,盛冬緩緩轉頭。
“這該是對待客人的态度嗎。”
年輕男子聽着他的玩笑話不以為意,他有心開玩笑,那應該還好吧!
踉跄的起身,拒絕了一旁欲想攙扶他的女服務員,腳步不穩的穿過人群,感官被身邊不知名的香水味刺激的瑟縮,迷離的眼神在一片燈紅酒綠間依然可以清晰看到強烈的情緒,那是一種嫌棄。
他不知道是怎麽走到停車場的,以前從沒真實感受到什麽叫做行屍走肉,直到此時此刻。
得不到的付出,要懂得适可而止。
這是剛才走出酒吧時那人對他說的話,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句話一定喚醒了很多人,多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一名,但願是,如果那個人不是小夏,或許他早已看清,因為是她。
………
“林小夏,你可知道很多時候,我巴不得你已不存于人世。”
車子突然加速,在深夜寂靜無人的街道,發狂般的行駛,雨勢越下越大,他幾乎看不清前方一切,只想這麽一直下去,也許只有在這樣的速度裏,他才沒有空暇時間去想他千方百計試圖丢下的。
要懂得适可而止……突然一個錯覺使她失神,似乎是小夏在對他說。再擡頭看清前方一切時什麽都來不及,刺耳的剎車聲伴随磅礴大雨在這夜裏分外凄涼。
“嘭………”被撞飛的人越過飛馳的車子落地,鮮紅血液頓時蔓延到路面上積水。而因緊急剎車的黑色寶馬也在旋轉了三圈後被強迫性停下。
全身血液在瞬間凝結,他不知自己是怎麽下的車,看着不遠處背對他的殘破身影,生平第一次有了懼意。
在出事前一秒他似乎看到了小夏,似乎看到了。
步伐闌珊的走進,雨勢還在下,絲毫沒有減輕的趨勢,緩慢蹲下,顫抖的手翻過背對着他的人,眼淚在一瞬間奪眶而出,他再熟悉不過的臉此時正呈灰敗的死氣。顫抖的手指撫上她毫無溫度的面頰,剎那間恍如置身在無邊黑暗與驚恐交織而成的世界,怎麽也尋不着出口。
“我不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真心的……”
他全身輕顫地埋在她的身上許久不動,只有那如泣似訴的嗓音在一片沉凝的空氣中緩緩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