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歡喜棺(八)

應向沂逮着一只羊薅, 不僅得到了儲物戒,還收獲了一摞紙和一把新剪子。

豐收的喜悅沖淡了夢裏的不爽,他心滿意足, 跟着無影離開了妖殿。

“現在去哪裏?”

“将畫像分到各峰,在城中張貼尋人。”無影看他忙着擺弄儲物戒,無奈道,“你先回客棧, 還是随我一起?”

“回客棧。”

羊毛都薅到手了,誰還要跟着你奔波,趕緊回去準備擺攤賺錢才是。

無影沒什麽異議。

妖殿一行, 他已經見識到了對方的能耐,若是真想走, 他也攔不住。

應向沂瞧着他手裏的畫像,好奇心起:“這畫裏的真是你們尊主的心上人嗎, 找到的人會有獎賞嗎?”

“是不是心上人還說不定, 我并不太相信尊主心有所屬了,不過獎賞肯定有, 并且很豐厚。”無影回憶了一下畫上的內容,語氣古怪, “只怕無人能得到這獎賞。”

哦豁?

應向沂笑笑:“我改變主意了,随你一起,我要看看這份獎賞有多難拿到。”

片刻後, 應向沂看着張貼在告示欄裏的畫像, 半天沒說出話來。

無影心中好笑:“怎麽樣, 這獎賞難拿嗎?”

應向沂笑容疲憊:“我在懷疑你們尊主是不是故意的。”

至于拿這麽個玩意兒來忽悠人嗎?

人能長成這樣, 幹脆別活了。

聽出他話裏的意思, 無影護主心切, 解釋道:“尊主不會吝惜這點小錢,我們妖界也不比仙界人間窮困,這畫像……只是個意外。”

尊主不精于此道,畫技有限,他們心知肚明,但這事不能告訴外人。

應向沂:“……”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張貼畫像幹嘛,你自己去找啊。

還意外呢。

應向沂在心裏将遲迢翻來覆去罵了一遍,深覺自己的好奇心喂了狗,就多餘走這一趟。

圍觀的人群大多表情複雜,應向沂掃了一眼,估摸着大家應當都和自己的想法相同。

無影要安排張貼找人的事宜,應向沂找了個借口,提前回了客棧。

他拿着新收獲的紙,一口氣剪了幾十張剪紙,各種紋樣都有,最多的是人,胖乎乎的抱鯉魚娃娃憨态可掬。

為了避免引起麻煩,應向沂特地用了普通的剪子,還控制了靈力,力求剪出來的東西不會成精。

應向沂有擺攤的經驗,很快就準備好了一切,他将剪紙裝進儲物戒,去了昨天遇到蚌精的街。

來的正巧,蚌精的攤子前圍着不少人,都是姑娘家,每人手上都拿着挑好的珍珠,在等編織。

應向沂掃了一眼,笑笑:“生意不錯啊。”

蚌精頭也不擡:“後面排隊,沒看這麽多姑娘家等着。”

“你忙着,我不做東西。”應向沂頓了頓,意有所指,“我來看看,還你那一百兩的手工費。”

蚌精手一抖,串好的珍珠散了一地,他僵着脖子擡起頭,笑得比哭還難看:“公子,是你啊,你怎麽又來了?”

應向沂抱着胳膊,對攤子前的姑娘們微笑示意:“都說了,我是來給你送手工費的,一百兩銀子,我怎麽也不能賴賬不是。”

“一百兩?”

姑娘們紛紛皺起眉頭,頗有些不贊同。

蚌精有口難言,想給昨天的自己一巴掌:“都是開玩笑的,大家別當真。”

他拉着應向沂來到一旁,崩潰道:“公子,你究竟想做什麽,直說吧,別影響我做生意了。”

應向沂一臉真誠:“我沒有影響你做生意,只是想和你讨教一下,如何做生意。”

蚌精:“……”

蚌精:“?”

“那一百兩是我的錯,我向公子道歉,那手串就當我白送你的,別再和我開玩笑了,行嗎?”

“誰和你開玩笑了,我東西都帶來了。”應向沂從儲物戒裏拿出剪紙,“我來賣這個。”

剪紙是人間的玩意兒,妖界中很少,并不流行,也不是稀罕之物。

蚌精打量了他好半天,語氣複雜:“你是認真的?”

應向沂擡腳勾住他凳子,坐下,老神在在地點頭:“當然。”

蚌精:“……”

尊主的貴客,用得着親自擺攤?

蚌精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為什麽找我?”

“因為我欠你錢啊。”

蚌精一噎,說不出話來。

應向沂勾勾唇角,随意地誇道:“開個玩笑,我觀察過,這條街上,你的生意做得最好。”

旁邊的胭脂水粉攤子人流擁擠,絡繹不絕。

蚌精搓了搓手裏的珍珠,指指隔壁攤子:“你确定自己找的不是他家?”

“都是小問題,別太計較。”應向沂把珍珠挪了挪,将剪紙擺在攤子一邊,“買珍珠送剪紙,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叫賣聲瞬間吸引了街上人的注意力,不少人駐足圍觀,頗為好奇地打量起剪紙。

應向沂是專業的,剪紙做工精細,比妖尊的意識流畫像好了不是一點半點。

“這兔子也太可愛了,和我一樣。”

“有狐貍嗎?我是狐貍精!”

“剪紙有什麽好看的?”

“說不好看的,你趕快離遠點,別往裏擠了!”

“诶呦誰薅我尾巴呢,給我揪禿了。”

……

客人挑挑揀揀,慢慢的,有越來越多的人被吸引過來,一時間比隔壁還要熱鬧。

應向沂拍拍蚌精的胳膊:“愣着幹什麽,大家問珍珠怎麽賣呢,趕緊做生意。”

蚌精激動得臉都紅了:“诶,好好。”

一條又一條手串制作出來,蚌精看着絡繹不絕的客人,嘴都咧得合不攏了。

剪紙搭售一空,特地來看熱鬧的客人都離開了,攤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累死我了,終于串完了。”蚌精伸了個懶腰,喜笑顏開,“公子,今日可多虧你了。”

應向沂睨了他一眼:“早就說過了,你是一條街上生意最紅火的人,怎麽樣,我說的有沒有錯?”

“沒錯沒錯,公子你可幫了我大忙,隔壁那賣胭脂水粉的桃花精是我死對頭,整日在我面前炫耀,今天我可算出了一口氣。”

蚌精故意去隔壁攤子逛了一圈,耀武揚威後,心滿意足地回來。

“公子明日還要做生意嗎?咱們兩個搭夥吧,賺的錢平分。”

應向沂失笑:“珍珠比紙貴多了,平分你也不怕虧死。”

“這玩意兒在我們妖界不值錢,第一峰的妖更是鮮少有看上的。”蚌精撥弄着珍珠,看着圓潤飽滿的珠子骨碌碌碰撞在一起,“真要說起來,還是我賺了,公子的剪紙才是新鮮玩意兒。”

剪紙并沒有全部賣出去,還有幾張剩下的,應向沂翻着看了看,準備下次不剪這幾種東西了。

蚌精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個勁兒邀請他和自己合作。

應向沂将剩下的剪紙都塞給他:“不了,我今日就是來還你手工費的,你看看夠不夠,不夠的話用這些剪紙抵了吧。”

他不是冤大頭,本就沒打算充面子給一百兩銀子,如今幫忙賺的也不是少數,手工費綽綽有餘。

蚌精一臉惋惜:“公子改變主意的話,可以再來找我。”

應向沂笑着應下,第二天帶着剪紙過來,挑了胭脂水粉的攤子合作。

桃花精得意洋洋,在蚌精的攤子前晃來晃去,報昨日之仇。

蚌精的眼神格外哀怨,仿佛捉奸在床的丈夫,頭頂的蚌殼都隐隐發綠。

應向沂感覺自己都快被盯穿了,賣完分了錢,就快速離開了。

第三天,應向沂又換了個攤子。

半個月下來,他和這條街上的攤主都混熟了,定做的擺攤用具終于做好了。

應向沂自己擺了個攤,就在蚌精和桃花精之間。

據他觀察,這兩個攤子是街上生意最紅火的,客流量最大。

剪紙的生意并沒有想象中火熱,連着這麽多天,再熱鬧的風都刮過去了。

應向沂撐着下颌,思索着怎麽吸引客人。

蚌精和桃花精七嘴八舌,趁機邀請。

“搭着珍珠賣吧,肯定生意好。”

“胭脂水粉才是最好的,珍珠買一次就夠了,胭脂水粉可是日日要用。”

兩只妖精打架,吵個不停,最後氣鼓鼓地問他:“你覺得和誰一起比較好?”

應向沂左耳進右耳出,聞言敷衍道:“确實,應該融合一些妖族的元素。”

蚌精、桃花精:“……”

剪紙剛賣了一半,半下午,應向沂就收攤了。

首先要足夠了解妖界,才能創造出不一樣的剪紙,他準備想想創新的辦法。

換種說法,妖就像是變異的動植物,比正常的動植物更高一級。

簡單平常的動植物已經無法吸引他們了,得想個辦法,将變異的特征融入,讓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應向沂打算四處逛逛,找找靈感。

蚌精聽了他的打算,特地囑咐過他,哪裏都能去,唯獨城外的山谷不要踏足。

應向沂問原因,他支支吾吾的,又答不上來。

人的好奇心無法扼制,越是不讓去,越是能激發興趣。

應向沂一路逛到了城外,潛意識驅動,幾乎是直奔山谷去的。

山谷裏藏着什麽秘密暫且不提,應向沂仰望着眼前的景色,贊嘆不已。

山上景色秀美,樹木成翠,松濤如浪,偶爾一陣風吹過,山間盡是草木的清新氣息,比他見過的任何山河江海都要吸引人。

來都來了。

秉持着優良的叛逆傳統,應向沂絲毫沒有猶豫,轉頭就把創新剪紙的事抛到了腦後,義無反顧地紮進了山裏。

腕間的鱗片溫涼,貼在皮膚上很舒服。

應向沂下意識撥了撥,只覺得踏入這山間後,整個人都輕松了幾分,隐隐有種吸引力,引着他向山谷中走去。

難道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力量?

應向沂深吸一口氣,穿過松林,往最裏面的山谷走去。

松濤陣陣,沙沙作響。

淡金色的靈氣蕩漾缥缈,凝成一層若隐若現的屏障,籠罩住山谷。

應向沂毫無察覺,一點也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直直地朝屏障撞了過去。

那一瞬間,屏障又化作星星點點的靈氣,歡欣雀躍,在他後頸和手腕上親吻。

進入山谷後,映入眼眸的是一方水潭,潭內紅蓮似火,仿若天上的火燒雲落了下來,将水潭鋪得滿滿當當。

靠近岸邊的紅蓮之上,卧着一條銀白色的小蛇,蛇尾浸在潭水裏,一勾一勾的,反射出粼粼幽光。

應向沂呼吸一窒,只一眼就心動了。

他并不是太偏愛蛇,但這條蛇雪白軟糯的,比紀錄片裏的蛇好看幾百倍,像披了一身星光。

他像着了魔一般,跳下水裏,不管不顧地拎起小蛇。

小蛇比手指略粗一些,身上都是軟鱗,觸感滑膩,令人愛不釋手。

小蛇一動不動,偶爾甩一下尾巴,像是進入了冬眠狀态,懶洋洋的,軟乎乎的,乖得不像條蛇。

應向沂被萌得說不出話,只覺得小家夥的尾巴甩到了他心坎裏。

應向沂将小蛇繞成圈,仔細地托在掌心裏。

他從未狂熱地喜歡過什麽,卻在看到這條小蛇的第一眼,覺得它應當屬于自己。

“小家夥,跟我回家好不好?”

應向沂從頭摸到尾,揉着小蛇的尾巴尖尖,逗弄它不耐地甩尾巴。

遲迢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做了個詭異的夢。

有人在玩弄他。

他這半個月以來一直睡得不好,每天晚上都雄心壯志想拉着小娘子巫山雲雨,但每天都會發現一個悲慘的事實:他不能人道。

現實中的他身體正常,能力出衆,一到夢裏,不必說長度硬度持久度了,他連那根能證明自己尊嚴的東西都沒有了。

每晚在夢裏大受打擊,醒來後他就會報複性展示尊嚴,一連半個月下來,他毫無意外的……腎虧了。

他本就在養傷,洩了太多精元後,身體也虛了。

遲迢悔不當初,為了盡早恢複,不得不變回了幼年期形态。

原形比人身消耗妖力少,幼年形态尤甚,只不過幼年期的意識會變得遲緩,大多數時間裏,都會進入一種類似于冬眠的狀态。

反正在結界裏,沒人能夠進來,遲迢衡量了一下,就變回了幼年期。

“怎麽這麽貪睡,該不會有什麽病吧?”

應向沂憂心忡忡。

你才有病。

遲迢迷迷糊糊地想。

遲鈍的腦子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遲迢猛地睜開了眼,整條龍都要吓傻了。

是人!有人闖進了他的結界!

“睡醒了?”

應向沂揉揉小蛇的腦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開小蛇的嘴,看到裏面沒長出來的牙包,松了口氣。

他還是怕被咬的。

遲迢眼珠子圓溜溜的,黏在面前的人身上。

他是做夢了,還是沒做夢,為什麽會看到自家小娘子?

小蛇比想象中還要呆,張着嘴巴一動不動,涎水都要流出來了。

應向沂被逗笑了,輕輕幫它合上嘴:“小傻子。”

遲迢後知後覺,被揣着離開山谷,才意識過來這不是在做夢。

他癱在應向沂掌心裏,第一反應不是離開,而是用尾巴尖勾着他手腕,輕輕搔了搔。

這是龍族表達親近的方式。

遲迢驕傲又感動,小娘子竟對他情根深種,都抛棄羞澀來找他了。

應向沂一直觀察着小蛇,看見它的動作心都化了:“一臉呆樣,被人拐跑了還高興呢,以後就叫你小傻子好不好?”

遲迢:“?”

遲迢猛龍震驚:大膽!本尊可是你的相公,快收回這不守婦道的荒謬之言!

小蛇支着腦袋,淡若琉璃的眸子裏水盈盈的。

“委屈了?”應向沂擡起手,在小蛇腦袋上親了一口,“跟你開玩笑呢,乖乖,回家給你起個好聽的名字。”

誰委屈了!

本尊那是憤怒!

遲迢默默腹诽,覺得身體裏的血都熱了。

小娘子親他了,還叫他乖乖。

嗷嗚!

詭計多端的人類,竟然用美色/誘惑他,簡直喪心病狂。

遲迢默默盤成一團,腦袋埋在應向沂掌心裏。

應向沂以為它睡着了,手腕微癢,他低頭一看,小蛇正偷偷伸出尾巴,在他腕骨上一點一點的。

“怎麽這麽會撒嬌?”應向沂無奈嘆息。

遲迢充耳不聞,裝聾作啞。

幼年期的龍崽軟乎乎的,反應能力相當于人類的小寶寶,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才能恢複正常的身體。

遲迢本來還擔心怎麽和小娘子解釋,經過一路的相處,他發現了一個令自己很不爽的事實:小娘子沒認出他來。

換言之,小娘子不是特意去找他的。

最令遲迢生氣的是,對方把他當成了一條蛇。

他看着擺在面前的蚯蚓,只覺得無比糟心。

應向沂納悶:“我記得蛇是吃蚯蚓的,你怎麽不吃?”

遲迢:因為本尊不是蛇!

“難道是沒有牙,吃不了?”應向沂一臉認真,“乖崽,爸爸這就去給你找奶。”

遲迢:“??”

作者有話說:

應哥:這畫像上的人醜到爆,長成這樣幹脆別活了。

知道真相的應哥:小醜竟是我自己。

私設小龍不長牙,奶爹應哥即将上線,在線為遲迢迢征集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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