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對于肖氏這個婆婆,玥丹一點毛病都挑不出,說她身子弱需要休養,竟連去上房安問都免了,聽玉錦說林老爺子一連幾天都等不到媳婦來敬茶,找了人問才知道夫人下過這樣的令,當時就氣竄了,将一整套茶具給砸了個粉粉碎,這也讓玥丹連想了幾個晚上的借口都沒用了武之地。

這些日子也沒少聽丫頭們帶着興奮地學舌,說夫人對她們這院子的事,不論衣食還是用度,全會親自過問,就連她們這邊的份例也都是高一個等級的,與正房那邊幾乎相同,月初的時候夫人還用私房錢為二奶奶新添了幾件貂褂狐裘呢。

雲錦和玉錦兩個丫頭也都是精靈人兒,知道玥丹一來身子不好,二來嫁了這麽門親事,落誰身上都得上火鬧心,所以她們倆個不管有什麽事,都會留一個在二奶奶身邊,陪她說說話,解解悶,就如沐錦所說,別的也幫不上什麽忙,能讓二奶奶好好的,于夫人來說就是欣慰了。

過了小年兒,節的氣氛就濃了起來,偶爾有爆竹聲傳來,總能勾起玥丹的諸多回憶。

嫁來林家都快一個月了,原以為以自己的身手出去見小綠并不是什麽難事,結果站在林家那兩米多高的院牆下玥丹徹底傻了,她不再是那個接受過嚴苛訓練的特工了,而是一個養在繡樓的閨閣貴女,現在不要說爬牆了,就是站時間長了都會腰酸背痛腿抽筋,再說還有兩個不錯眼珠守着她的丫頭呢。

閑着沒事時,也讓玥丹找到了這場病的原因了,初來那會不明就裏,一味地強求了身體,不光打馬急行幾十裏路,還連着三四天食宿不定,以這副孱弱的身子,沒當場吐了血也算是奇跡了,這下玥丹就更同情那兩個倒黴鬼了,她這輩子也許就抽那麽一回瘋還讓他們趕上了,這跟被殒石砸的幾率差不多了吧?

對于自己為什麽會到了這麽個陌生的環境,玥丹倒是看得很淡,雖然她只是提供安全部門的技術支持,但有些時候也是要出現場收集數據的,所以她早就被教育得能笑對生死了。至少活着,還有什麽是需要計較的呢?

因為她從事理論方面的工作,所以本身對理論物理學說中的多空間并存有幾分認同,也許她就是被那些至今還無法被科學家捕捉到的虛粒子帶回來的也說不定,總之既然來了,就要認真地生活,雖然對未來玥丹還沒什麽計劃,但是以她務實的個性,窩在深宅之中做個豪門新寡,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兒。

玥丹正跟那胡亂想着,就聽得玉錦輕聲喚,“二奶奶,馮氏過來問安了,要請進來嗎?”

玥丹頗有些茫然,正在收拾漿洗好的衣服的雲錦瞪了她一眼,然後轉向主子,“就是名夏少爺的親娘……”

想了半天,也沒能在那天一群女眷中對上號,玥丹趴在了茶桌面上,“她來做什麽……”

玉錦忙湊上前将二奶奶擠歪的發髻扶好了,“若是那些個嚴厲的正室多半會天天讓做小的去跟前立規矩,您心腸軟免了她們的行禮,若這大年根兒再不露個面問個安,也忒不懂事了……”

“玉錦!”雲錦低低一喝,止住了她的渾說,放下了手中的活計也走到了玥丹的近前,“二奶奶別聽玉錦的,那位馮氏是個吃齋念佛的主兒,平日裏連屋子都不怎麽出,這會兒能上趕着來見您也實屬不易,您若還精神不妨見見,陪您說說話也省得悶得慌啊。”

那就見見吧……

馮氏一進屋玥丹就想起來了,那天她就是一身深色的長襖,脂粉未施只以一支銀釵绾發,當時玥丹還想這人也太素淨了,沒想到她卻是在為林元景守孝……看來少年夫妻縱使歷經了衆多磨難,還是有着深厚的感情。

馮氏此來是為了名夏進宗學的事兒,按理說庶出的孩子是沒那個資格的,但是畢竟林元景這房情況特殊,只有名夏一個男丁,又養在正室的身邊,若是請二奶奶說說請,族裏的各位長輩許就能允了他進宗學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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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個低眉斂目的少婦,玥丹心中頗多不解,“就算讓孩子進了宗學,那裏全是嫡子長孫之類,你就不怕名夏會受排擠?”現代文明中的學生,還存在着欺淩弱小的風氣呢,更別提出身決定一切的古代了,費盡心思讓孩子高攀去不合身份的地方,這樣做不會對孩子造成傷害嗎?玥丹有些轉不過彎來。

馮氏微怔,随後就紅了眼圈兒,手摳着衣擺上的紋路将頭幾乎都垂到了胸口,“有我這樣一個娘,那孩子注定會更辛苦,可又有什麽辦法,能進宗學念書就能得到名牌,日後考取功名也就有了着落,作為庶子,只有入朝為官一條出路……我何嘗不知孩子會受人冷遇呢?早先曾請先生單教他,先生也說那孩子聰慧過人,不進書院可惜了,所以我才動了這心思……”

“回頭我問問名夏再說吧,”玥丹并沒有把話說死,她想先看看名夏的性情再說,如果是個內向少言的那就算了,省得被欺辱了連狀都不會告。

馮氏只當她這是在推脫,急得直抹淚,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一定要請二奶奶成全。玥丹只感覺太陽穴跳着疼,最後還是玉錦連哄帶吓,說惹惱了二奶奶就不管這事了,馮氏才算是收斂了悲凄。

後來又聽馮氏說了會話,多半是關于林元景的,玥丹可有可無地聽着,雖然兩個丫頭有時會跟她念念府裏的大事小情,但是對于正經主子的是非,還是謹慎得很,到如今玥丹也只是知道那個應該是她

丈夫的人叫什麽幾歲而已,再多也沒人能說給她聽。

肖氏曾說過林元景性子過于淡漠,玥丹還只當他是被人寵壞的富家公子,根本不懂人情世故呢,但聽馮氏一說,才發現原來是自己想差了,林元景的淡泊絕非驕縱,而是因為參禪理佛,小小年紀就被京郊法清寺的道緣禪師贊為“佛學造詣頗高”,并多次雲游尋訪名師,參悟禪理。

不過這一切對玥丹來說并不重要,他林元景就是個聖人,也不能再從坑裏刨出來跟她過日子吧?所以他的好壞于玥丹來說,根本就是無關痛癢。

馮氏告辭後,玥丹又想到了小綠,不知道那孩子怎麽樣了,以小綠的性子明面上不會吃虧,但是就怕她的潑辣會招來暗中使壞的人,畢竟姑娘家孤身一人在客店裏還是不怎麽安全的,也不知道留給她的銀子還夠不夠用,或者會不會思鄉嘆親有什麽水土不服……越想心越亂,胸口又堵得難受,玥丹就走出了屋子站在牆邊,望着那被圍擋起來的一爿天空,要怎麽才能出去呢?

仰了半天的頭也沒想出什麽法子,脖子又酸又疼,玥丹正失望地打算回房繼續裝死,遠遠就見着林豐往這邊走來,她一時來了精神沖他招手,可那人似是沒看到,溜着邊就走了,玥丹眯起眼睛,怎麽感覺她一叫他反而跑得更快了呢……

“二奶奶,名夏少爺來了。”

不容玥丹再往深裏想,就被雲錦打斷了,回過頭,見那個都快到她肩膀的男孩站在不足五步遠的地方,深躬施禮後正炯炯有神地看她。

不知為什麽,這種帶着審度的眼神讓玥丹很不舒服,她不留痕跡地半轉了身子,躲過了那灼灼地直視,“你娘想讓你進宗學,你怎麽想的?”

名夏那淡淡的眉微蹙,還沒長開的臉上游離着些許似是不屑又似是漠然的複雜表情,“這事就不容您費心了,姨娘那我會去說,現在的先生很好,還可以抽空學些拳腿,比起宗學來,我更喜歡在府裏讀書。”

玥丹邊看着他邊抱着肩膀想,自己十歲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有主見?也難怪馮氏那個只會念經撚珠的人肯拉下臉來開這個口,這孩子還真是不俗,雖然玥丹還不知道他是否如先生所說的聰慧過人,但就這個持重沉穩的性子來說,也絕不可能是無為之輩。

突然她發現名夏的胸前鼓鼓的像揣着東西,就問:“什麽?”

名夏跟寶貝被人窺視了似的,手下意識就護在了身前,結結巴巴地回:“沒,沒什麽……”

這可是讓玥丹更加地好奇了,一挑嬌眉擺明了不信。

名夏被盯得沒法,最後只好慢吞吞地将沒藏好的物件拿了出來,“師傅誇我練功勤奮,特意獎給我的……

玥丹往那攤開的手掌瞄去,立時眼放藍光……居然是柄彈弓,征用!絕對征用!!!!

以前出任務時,槍和多功能腕表就被玥丹當成內衣一般珍視,如今流落到這冷兵器時代槍就不要說了,連想淘換件稱手的家夥都沒有,前些日子繳來的長刀,玥丹試了又試還是忍痛舍棄了,那玩意太不低調了,渾身上下都找不到個藏的地兒……

今兒這東西,拼了命也得留下……

看着嫡母燦若春花地笑,不知道為什麽,林名夏卻是一陣一陣地發冷汗,“您有什麽吩咐?”有事說事兒,這麽吓人可不行!

“這東西太危險了……”完全是語重心長的慈母範兒!

玥丹勾着兒子的肩回屋,打算關起門來好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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