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一直是她眼中的陌生人。04年夏天榉樹下的溫暖女孩，此後經年，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她本不是特別漂亮的女生，稱得上清秀可人罷了。偌大的一個校園裏，他花了兩個月的時間都沒找着她。無意中的一天，才在學校附近的餐館裏找到了兼職服務生的她。

後來，他才知道她很忙很忙的。忙着學業，争取獎學金，忙着打工，賺取學費。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她是僧少粥多美女如雲的文學院裏的一員，難怪他找不着她。再後來，他無意中聽見她拒絕一位男生的表白——“戀愛需要花時間花精力花金錢，而這些我都缺，很缺很缺的。”表情真摯無辜。

陽光透過枝桠的縫隙吻上她的臉，有種靜好的味道。後來，他只敢安靜地在角落裏看着她，不敢貿貿然地開口。後來，他知道了她不是不戀愛的，只她的心底早已有了喜歡的人，卻說不出口。

再後來的後來，他目睹了她的婚禮。

他一直是她眼中的陌生人。

04年夏天榉樹下的溫暖女孩，此後經年，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那麽一天，他看見她和那個男人再次走進了民政局，他坐在車裏一直等着，終于等到一個結局——他們一個向東一個向北走。

心，不是不竊喜的。

祁翊軒坐在車裏眯着眼睛，冷冷瞧着她眼睛彎成可愛的月牙兒，揮着小胖手同車裏的男人告別。果然是和男人私會去了。怪不得這兩天延遲了做飯時間呢。

“你今天怎麽吃得這麽多啊？”辛素簡看到對面的男人已經吃了三碗粥，有去盛第四碗的趨勢，疑惑了。雖說因為兼職的關系，她周末要到六點才下班，可也就比平時晚了一個小時啊，怎麽會餓得這麽狠呢？

祁翊軒眼神寒涼地盯着她的小臉逡巡了一圈，低下頭繼續喝粥。

“呃……不會是中午沒吃飯吧？”辛素簡看着他一向蒼白的臉，心有些憐惜他，覺得他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祁翊軒看着她眯眯眼笑着，聲音溫柔甜蜜，覺得憋了一晚上的氣，無端端就散了。可心裏到底有些莫名的不甘心。為着那雙月牙兒的。

辛素簡看着不搭理她的鄰居，摸摸鼻子，很習以為常，也就不分神理他了，兀自專注地吃飯。要知道，她中午在邢墨小朋友的“精神折磨”下，難得地沒有吃飽飯。這會兒，可餓得狠呢。索性自己一板一眼地不緊不慢地喝粥吃菜。

祁翊軒看看對面專心吃東西的女人，瞄見沙發上的小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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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一碗粥的辛素簡，小聲問，“呃……廚房裏還有沒？”平時她都煮五碗粥的，她三他二。

“嗯。”

得到肯定的回到，辛素簡眯眯眼進了廚房。看着她歡快地跑進廚房，祁翊軒嘴角微勾，回到家裏拎來下午從超市買的零食。

“小眼睛。小胖手。喏，給你的。”

辛素簡從飯碗裏擡起頭，便見眼前好大一包的東西，透過袋子，她看見有大袋的牛肉幹、肉絲味的橄榄菜、開心果、榛果、核桃、還有一些花茶……嗯，這些都是她目前可以瞧見的。

“可……你有給我卡了啦。”實心眼的辛素簡很小心地問。

“這些，都要過期了。”

言外之意，你不吃，就浪費了。辛素簡這會倒是聽懂了某人的話外音。她很開心地點點頭。本來跟這男人相處後，她以為自己變笨了，現在能肯定了，是這個男人的言語表達有問題。她辛素簡還是一個聰慧的姑娘的。

聰慧的姑娘自動忽略了她鄰居口中“小眼睛，小胖手。”對着一大堆食物眯眯笑，完全沒看見她的熊寶寶正被送禮人狠狠蹂躏着。忽然，她靈光一閃，“那個核桃是壯陽的。”

祁翊軒寒着臉，內心無比後悔，為什麽他要精神分裂半路折去超市？

室內的燈光散發着柔和的黃光，祁翊軒舒服地靠在沙發，手裏揉捏着熊寶寶，眼神複雜，眯着眼睛，盯着埋頭苦吃的女人看，有些困惑：他這會兒本該呆在自家畫室裏準備最後一副畫，如何竟窩在這裏看一個反應遲鈍女人的背影了？

更詭異的是，他看着辛素簡的背景，看着這溫馨的小家，竟覺得自己冰寂了好久的心，忽生暖意。

小小的客廳裏，窗臺上擺着各種造型的小花盆，夏夜的風吹來，白底藍碎花的窗簾微微浮動着，茶幾上放着個水果盤，盤子下面墊着麻布編織的花型墊子，同色的布料蓋在了電視上，電視旁邊放着兩個竹籃子，一個裏面放着手工編織的各色花朵，另一個放着藍灰色的半成品的毛織物……藍灰色？

是的，祁翊軒确定自己沒看錯是藍灰色的，這女人應該不穿這種顏色的毛衣吧？至少這段時間她的衣服都是白色、淡紫色的、水藍色的。一掌把熊寶寶拍在了沙發裏，他狠狠丢下了一句，“小胖手。”

藍灰色，是她給別的男人織的！

“……”辛素簡聽見門被用力掼上的聲音，淡定地吃飯。她很清楚，就算她花費腦細胞去想，也想不出來為什麽，他們的思維很少有交叉點的嘛。

索性不想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