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樓中美人(二)

王殿內。

華燈盞盞,映照在黑色大理石上,折射出華麗飽滿的光澤。

偌大的宮殿內傳出悠然的琵琶聲,懶散得像一縷煙。

司空恒進門,屏退丫鬟。

連辰放下手中的琴,“你來了?”

“世子因何事如此高興?”

連辰道,“我在學琵琶。”

司空恒皺眉,“為何想學這個?”

連辰得意道,“你不知道?”

見他高興,司空恒笑道,“不知。”

“你騙人,”連辰仔細盯着他,片刻道,“琴兒說昨日有個貴公子去聽曲,還說邀卿蘭姑娘進宮。聽她轉述,那貴公子就是魏侯吧?”

司空恒身為王者,被他直言戳穿也不惱,低聲道,“那又如何?”

連辰嘴角含了絲意味不明的笑意,“魏侯對姑娘不感興趣,又還顧着陸将軍”,他頓了頓,“仔細一想,還有誰能勉強到他呢。”

他說話時眼眸不住轉動,好像在不停地思考,司空恒見他恢複了神韻,不似前兩天那般蒼白,不由伸手接了連辰的下巴,輕輕捏着道,“本王不過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麽美人讓我的世子殿下這般着迷。”

他本就生得俊美,眉目如鋼刀精心雕刻一般,一張薄唇微微張啓,帶有王者天生的冷峻威嚴。奇怪的是,除了初次見面他說話有咄咄逼人之感外,連辰覺得,司空恒對自己還算溫和。

不過那都是因為姐姐吧。

連辰想,其實退一步想,對自己都到這一步,這人也不錯。除了偶爾的一些令人臉紅的舉動過了頭。

比如現在這句話。

他掙紮了一下,兩頰起了淡紅的暈色。

“我知道你想找姐姐,但她不會輕易讓你找到的,”他孩子一樣得意一番,“連我也不知道她在何處。”

司空恒笑,“怎麽就覺得我要找她了?”

連辰道,“難道你還要找卿蘭姑娘?”

司空恒輕嘆一口氣,搖搖頭。

握着連辰的手腕,對着個位置輕輕摩挲,“還痛不痛?”

連辰一愣,才看清他指的位置。那是整個潔白細膩的胳膊上唯一的傷痕,疤痕很淺,若不是他的手白嫩,這傷放在個尋常人身上,根本就看不出來。

連連辰自己都不記得這裏有塊傷疤,司空恒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就摸着了。

連辰眨眨眼,“......你怎麽知道這有疤?”

司空恒似乎有些得意,“我當然知道。”

“......啊?”

男子拉起自己的袖口,動作不過一半,又收回來了,“......罷了,還是等你來。”

“......”

一宿,兩人在宮殿中,一人扔毛線團,一人可勁兒扒拉。

東恒王活脫脫地成了個戲貓人。

連辰向他旁敲側擊,想清楚他怎麽知道自己手腕上的傷,東恒王只是笑。

剛開始還有些哭笑不得,漸漸地,他變了臉色,“你真不知?”

連辰乖巧地點了點頭,司空恒愛憐地摸摸世子的腦袋,“從明日起,讓禦膳房做些核桃粥,殿下這腦子該補補了。”

連辰撲打着他,手腳纏上去被制住後,牙齒都用上了。

外頭丫鬟聽得膽戰心驚,沒得王令又不敢進去,只得小心捂着心肝子。

在床上滾了半天,司空恒突然捏住連辰的下巴,沉聲道,“別鬧了。”

連辰不明所以,卻被他的眼神吓到,忙動也不動。

司空恒俯身擁抱他一下,在小巧的耳尖印下一吻,便匆匆走了。

連辰躺在床上,覺得剛才兩人動作有些暧昧,紅着臉想了半天,沒想出個因果來。

笙歌進屋,“呀,殿下您臉怎麽這麽紅?”

豔舞叫道,“指不定是發燒了!”

欲跑出門叫太醫,連辰卻一把攬了被子,死死蒙住頭,“沒事沒事,我就是熱。”

“......”

“......”

次日連辰起了個大早,撒丫子跑出宮殿,到秦太醫與田子方下榻的地方坐了坐。

田子方見他喜笑顏開,“十幾年來,殿下今日起得最早。”

茶一端上,“殿下氣色紅潤得很吶。”

連辰居然不反駁,笑道,“晨起空氣好。”

秦太醫道,“那殿下也不應該穿這麽點出來,都快入秋了,晨裏濕氣大。”

連辰心裏吐舌頭,轉移話題,“父王他們怎麽樣了?”

田子方道,“主上安康,北隅東恒結盟,南晉如今已畏縮着不敢動手。”

連辰一驚,“結盟?”

在這個幾方王朝各主一方之際,結盟之事最需慎重。一旦結盟,便意味着生死相牽,禍福共享。盟國的朋友便是朋友,盟國的敵人便是敵人。

一旦結盟,還可能引起其他諸國的緊張感,而相繼聯合一起對付結盟國。

因此,若不是對兩國的關系又絕對的信心,以及對其他國家有絕對的藐視,一般而言,是沒有國家願意輕易與別國結盟的。

東橫強大,北隅漸弱。

司空恒這一舉措令天下人所不解,即使在之前,秦太醫以為車內坐的是連城公主的時候,也只想過東恒會以兵力相助,可現在,已經遠遠不止了。

“對,結盟。”田子方肯定地點頭,“聽聞北隅城外的兵已撤下部分了。”

“部分?”

田子方道,“......嗯,慢慢地撤嘛。”

連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好,之前說的,花燈節那天你們不用跟我去了吧?”

兩人相視,看到對方額上的黑線,殿下,你那麽嫌棄我們那麽不想讓我們跟着去到底是怎麽回事?

回程的途中,連辰看到了魏侯,招呼道,“魏大人。”

魏侯看着他就想起陸振鵬那一句,“黃鼠狼?是人名嗎?”,卻又不得不答話,“世子殿下。”

“魏大人早呀。”

“您也早。”

連辰想了想,道,“你們主上昨晚在哪兒?”

魏侯張張嘴,“小臣不知。”

想了想,八卦道,“主上,不是在殿下那兒。”

連辰的臉不知為何有些紅,仿佛醉了酒,“沒有。”

魏侯點點頭,“啊,那可能是在殿內看奏章呢,這兩天北隅與東恒使者來往很勤。”

“......”連辰擡頭,“啊,說起來,聽說南晉退兵了,真是多謝東恒了。”

魏侯自豪道,“言重了言重了,我東恒國力在此,南晉王權宜之後,定會全然退兵的。”

連辰展顏一笑,兩人已走到正殿門口。

魏侯道,“世子進去看看麽?”

連辰眼朝裏飄了一瞬,卻是道,“不了,免得打擾。”

魏侯道,“唉,主上現在可能正趴在書案上呢,這早上給人冷得,主上指不定穿着單衣......”

連辰進去了。

他走在前頭,突然地一頓腳,魏侯有些剎不住。

自古君王權大,卻也是最不自由的人。

想吃的想玩的不能随自己挑,還得被全國各地的好事壞事煩心。

老東恒王去得早,司空恒早就習慣了這種日子,常常直接就在正殿書房內睡下了。

此時。

他在書案邊坐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奏折。

看到連辰,聲音有些沙啞,“怎麽來這?”

連辰道,“路過。”

魏侯嬉笑道,“殿下怕您着涼,來看看您。”

司空恒從架上取下外衣,披在連辰身上,輕聲道,“你要是涼了花燈節便不能外出。”

魏侯哆嗦着摸自己的胳膊,他覺得很麻,比一百只小螞蟻放在身上爬的感覺還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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