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南晉之路(二)

與其說是懲罰,不如說是在賭氣。

說是休息片刻,便真的只有喘氣的功夫。

渾身無力,連辰半靠在采兒身上,任由她扶着自己走出門。

屋外竟與先前看到的荒景無異,放眼望去,都只有這一家農舍。被救走的希望破滅,看到那輛呆了數日的馬車,連辰更加頭疼。

正欲上車,不遠處跑來一個人。等人近了,才發現是個中年男子,抱着捆柴,身材高大壯實,滿臉的憨厚。

那人關切地看着連辰道,“這位夫人已經好了麽?”

“夫人”不說話,還有幾分不悅似的,倒是旁邊的少女甜聲道,“是呢,多謝先生提供的住處,夫人身子恢複了,我們要啓程了。”

那人哪是什麽先生,分明是個粗漢,聽了竟然老臉一紅,連擺着手,柴嘩啦掉地上了,趕緊蹲下去撿,笨拙得很。

那人擡頭,她從懷中随意摸出個玉器,“這兩日打擾了,這是給先生做謝禮的。”

那人哪敢接,忙搖頭表示不要。

着實是個憨厚的人,采兒放到他手心,輕輕一摁,他一個高大的漢子竟然有些站不住,踉跄了兩步,眼中有些驚恐。

采兒微微一笑,向賈若疏道,“走吧。”

賈若疏看着那人手心,心中一動,卻又不敢肯定,因世子發燒,耽擱了兩日,便不再多想,令人趕車。

傍晚,賈若疏突然進來,喜道,“已出了東恒了。”

這消息對他們都是天大的喜訊,因為只有他們清楚這幾日是在怎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除了連辰。

他突然撩起車簾。

采兒道,“世子再看一眼吧,以後就沒機會來東恒了。”

連辰不語。

不知為何,他此時心裏竟然沒什麽情緒。不憤怒,不害怕,亦沒有絲毫傷感惋惜。

只是突然想起,初次進入東恒那日,被紅衣人襲擊,從驿站最高層飛了出來,司空恒把他接住摟在懷裏的時候,不管他怎麽明示暗示,那人就是不肯放開。

在花燈節前一日夜,連辰輾轉着睡不着,翻來覆去好半天,司空恒突然攫住他的下巴,失笑道,世子若是喜歡,以後便年年都過這節。停了半晌,他竟然加了一句,本王可以陪着。

連辰那時還想,難道司空恒在邀請自己年年都來?

他略帶了些羞澀地說,那我考慮考慮。

司空恒微愣,笑道,好。

其實兩人都誤解了對方的意思,卻都樂呵地不得了。

往後的日子裏連辰想,唉,司空恒那個人,脾氣真是忒好了。想了想又肯定道,再也沒人比他脾氣好了。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司空恒的脾氣從來都不好,若是他耳朵靈敏一些,或許能聽到此時的東恒王宮中,那人一向沉穩的嗓音分明有些焦躁。

因為,連辰這一走,便兩年沒再踏上過東恒的土地。

連辰回過神來,突然看着賈若疏道,“咦,你怎麽還在?”

賈若疏怔道,“嗯?”

連辰道,“你不是應該回你的西瀾麽?”

賈若疏笑道,“世子如此希望賈某離開?”

連辰垂眸,道,“不是。”

“哦?”

連辰道,“只是覺得奇怪,我現在是有家回不了,你居然有家可回卻還不回。”

連辰最漂亮的地方便在眼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向太陽穴處拔生着。他的眼睫毛很長,濃密如同羽扇,垂眸的時候印下一片陰影,比女子更加惑人。

賈若疏突然喉頭一哽,下意識想安慰他兩句。

連辰擡眼,道,“連家都不顧,說不定哪天它就沒了。”

賈若疏看到他眼中一絲狡黠的光,暗咬舌頭。

晚上,他坐在車轅上,突然拍自己的額頭道,“我為何還要去想他的話?只要父親和王上知道我對西瀾一片忠心不就好了麽?!诶,庸人自擾,庸人自擾,睡覺!”

漸漸南下,似乎又暖和了一點。天邊不見雲彩,月光毫無阻礙地灑在廣袤的大地上,溫柔而慷慨。

東恒王宮內。

司空恒道,“多謝卿蘭姑娘。”

卿蘭笑道,“卿蘭不敢當,”她撫着一枚棋,“只是,王上還打算繼續找連城的下落嗎?”

司空恒拾起黑棋,細細看了看,道,“她不願本王知曉,本王找來又有何意思。”

卿蘭輕笑。

果然。

利用完後,便沒有必要去管連城的死活。

即使她明白王者的冷漠與善變,卻還是無法泰然接受,“王上莫忘了,她這樣做是想要自家弟弟平安。”

她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司空恒知她所想,心中暗自搖頭,嘴上卻道,“哦?”

“世子生死未蔔,北隅尚有五千精甲在王城,難道王上就不擔憂兔子急了亂咬人?”

她這話說得實乃大逆不道,卻圖了口快,說出來方覺得不妥。司空恒看着她,眼中漸漸浮起一絲寒氣。

這樣的目光,莫說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即便是東恒最勇猛的将軍,恐怕也會覺得駭人。卿蘭指尖禁不住顫抖,仿佛那寒氣要漸漸将自己也凍住。

司空恒卻移開目光,微微一笑,“本王差點以為你是北隅人。”

語調輕松得好像是在跟自家妹妹說笑。

卿蘭還在抖着不敢說話。

陸振鵬突然停在門邊,“王上。”

“何事?”

“世子有消息!”

司空恒站起,走了幾步回身,對卿蘭道,“此乃世子的招,待本王拿他回來向姑娘謝罪。”

話一說完,便大步離開。

卿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好像明白了什麽似的。

王殿。

司空恒還未坐下,便道,“世子何在?”

陸振鵬道,“啓禀王上,前兩日谷将軍在南陽城郊外發現一具屍體,經查驗此人中了玉風散身亡,手裏還拿着這個。”

他奉上一枚精美玉器,司空恒接過,兩指仔細摩挲片刻,沉吟道,“此乃世子之物。”

是他從進貢寶物中挑選給他的,司空恒記得連辰當日還誇了此物精美。

“是。那人周圍方圓數裏都無人居住,荒得很,顯然是看中這一點世子他們才會在此落腳。”

司空恒英眉微皺,“即将出境時突然落腳?不過半日功夫,這樣做莫不是膽子太大?”

陸振鵬躊躇道,“其實......屬下在屋內找到熬過的藥渣......啊!”

魏侯踩他一腳,“王上莫急,他們一行人多,指不定誰就病了......”

這理由他自己都編不下去,誰會為了個無關痛癢的小随從專程冒險歇腳熬藥?

魏侯想了想道,“......而且那藥只是......風寒......天冷了,沒丫頭照顧,可能捂得不是很嚴實......啊,王上您要幹嘛?”

司空恒站起身,道,“陸振鵬,令人繼續查探,另外召集五千精甲,随本王即刻啓程前往南晉。”

魏侯道,“您別......”

“屬下領命!”

魏侯絕望地看了陸振鵬一眼,耷拉下腦袋,“既然這樣,臣也只有跟着......”

司空恒道,“魏侯你,坐馬車去。”

“啊?!”

“你是東恒出使南晉的使臣。”

“啊?!”

“嗯,退下吧,記住三日後出發,将宮中事務交給史大人。”

“啊?!”

“王上您能告訴小臣為什麽要出使南晉麽?難道我們要去将世子搶回來?”

陸振鵬要去南晉就算了,自己要去也就算了,可是他們為何不是一起?!魏侯被打擊了,腦子也轉不過來。

司空恒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為不日裏,雲平公主将要嫁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一師兄是gay 我震驚了

我亢奮了

我又相信 愛情 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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