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個願望
等餘葵發現自己丢了耳機線,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了。
起初她還以為自己随手塞在了哪兒,直到把書包和抽屜徹底翻過幾遍,才确定真丢了,不得已從小豬裏掏錢換了副新的。
“小葵!快看貼吧!”
陶桃回頭興奮拍桌子,“首頁有譚雅勻帖子。”
物理随堂練習剛發下來,餘葵的大題錯了兩道,她用紅筆訂正在邊上,頭也沒擡随口應,“這不是經常的事兒嗎?”
“這次不一樣!是爆貼,段明和的正牌女朋友親自發的,截了她男朋友跟譚雅勻的聊天記錄,說讓譚雅勻以後晚上不要再給她男友發照片、打語音,讓人請她喝奶茶,否則就繼續傳圖曝光她。”
“哪個段明和?”
餘葵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跟欽怡聊的時候你不也在嘛,就風傳跟譚雅勻談過戀愛,那個連鎖百貨商場家的公子哥啊!長得很一般,已經畢業了的那學長。樓底下學弟學妹們都表示很幻滅,本來把譚雅勻當榜樣,結果她在有錢人面前那麽主動,人家都有正牌女友了,還粘連不休。”
“女神在學校自此估計得人氣大跌喽,”
陶桃吃完瓜感慨,“大家不就愛她的清高勁兒,結果都是假象。”
餘葵認真擡頭:“陶桃,你以後半夜少看點小說。”
“啊?”
話題跳躍得太快,陶桃茫然,“為什麽?”
餘葵:“千萬保護好你的眼睛。”
真是好難得的一雙慧眼!要不是她曾跟譚雅勻住一個屋檐下,處處被針對,連她都不一定發現譚雅勻的本性,而陶桃卻總能一語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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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是個大快人心的事,不過餘葵忙着學習,直到晚上睡前,才想起看手機。
浏覽器打開學校貼吧,譚雅勻的八卦貼還飄在首頁,只是關于時景談戀愛那棟樓,卻無論如何搜不到了,就連周一在球場發生的事情,也意外地沒人提。
一切像她祈禱的那樣風平浪靜。
時景自那天游戲掉線後,就再沒給她發過消息。
餘葵每次上線他都不在,指尖觸摸灰暗的頭像,她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悵然,但很快,心神又被第二天繁重的學習任務覆蓋。
兩人的世界本來就是兩條平行線,短暫地相交過後,又得漸行漸遠。
每天早上課間操,偶爾看着時景被衆星拱月從遠處走過,已經是她在學校最開心的時刻。
周五放學,餘葵照例從班主任的收納框裏取回手機。
由于被籃球砸了腦袋,她這周都乘公交車上下學。随着藍白色人海走到校門口,她按下開機鍵,忽然發現提示欄裏多了兩通五分鐘前的未接來電。
都是四餅打來的。
四餅明天就領工資了,今天沒排班在休息,她沒事一般不會輕易給她打電話。
餘葵趕緊回撥,誰料接連幾次都沒打通,想起上周五告別前,四餅跟她說宿舍裏住着的那對定時炸彈,心下有點着急。
發廊宿舍離純附十幾分鐘車程。
餘葵平時騎自行車還好,眼下校門口接學生的私家車擠得水洩不通,公交車被堵得過不來,她只得拉緊書包系帶固定,穿過人群順着馬路朝前跑。
黑色小轎車在路口等紅綠燈。
時景一擡頭,就瞧見餘葵急匆匆從眼前跑過,風揚起她短發尾梢。她跑得太急了,過斑馬線時,還差點被一輛右轉搶道的轎車擦到身形。
喇叭聲響起,女孩緊急退後兩步。
成司機這才注意到那身影眼熟。
“唉,她不是上次搭車那小姑娘嘛,過馬路怎麽慌裏慌張的?”
時景搭在車門上的手緊了一瞬,指尖松開後,狀似無意道:“跟上去吧,問問她去哪兒,着急的話捎她一程。”
“好嘞。”
車子打着右轉向燈,緩緩在餘葵前方停下來,中年男人降下車窗,笑容燦爛。
“小同學,去哪兒呢?載你一段兒。”
四餅的電話一直不通,此時已經離學校一整條街,餘葵思前想後,還是顫着心拉開車門,“謝謝叔叔,把我捎到前面第三個路口就行。”
車子重新啓動。
窗外風景飛快掠過,時景的側臉映在窗邊,人俊景美,就是氣場稍微冷了一些。
餘葵攥緊衣角,并攏腿極力掩飾緊張,鼓起勇氣小聲開口,“謝謝你啊,時景。”
“不用謝我,是成叔叔想幫忙。”
少年說話時沒擡頭,仍盯着手機。
有這回事兒?
司機茫然擡眼,但他明智地沒有出聲反駁。往後視鏡裏瞥一眼。
穿着校服的年輕男女,距離泾渭分明坐在兩端,活像鬧了別扭的小情侶。
幹咳兩聲,男人打破氛圍:“同學,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叔叔,我叫餘葵。”
“哦!小餘葵,下次過馬路一定要多加小心啊,我看你剛剛太危險了,忙着趕回家嗎?”
不問還好,一提餘葵的神色又焦急兩分,握緊撥號狀态的手機,身體下意識前傾答回道:“我有一個朋友電話打不通,我擔心她出事兒了,趕過去确認一下。”
“出什麽事?你一個小女孩過去能解決嗎?”
餘葵三言兩句講了個大概,這位熱心腸的成叔叔當過兵,聽完描述,直接開到小區外的車位上熄了火,“這樣吧,叔叔幫你上去看一趟,沒事兒我再下來。”
他剛想叮囑時景在車上稍等一會兒,一回頭,少年已經下車了。
領導的孩子主意大,他沒把握把人勸回去,只得吩咐兩個小的跟緊自己。
餘葵來過一次,熟門熟路把人帶進單元樓,這小區裏大多是回遷房,樓梯間逼仄狹窄,門口還有人家堆放垃圾,人員混雜。
乘電梯上六樓,一出轎廂就聽見了隔着門板,員工宿舍裏傳來的摔砸罵聲、還有女孩的哭喊。
餘葵趕緊上前敲門:“四餅!四餅是你嗎?”
時景把她拉朝後,換了司機上前,男人膀大腰圓,肌肉精壯,不過踹了兩下門,防盜門板看起來就陷下去了一些,第三腳還沒出去,門吱呀開了。
眼前站着個黃毛小子,皮膚膩黃,散長了幾顆痘,褲腳高一只低一只,張口便罵,“你誰啊?敢踹老子的門?”
“小家夥,嘴巴放幹淨點兒,你是誰老子?”
成叔叔擰了擰脖頸,活動五指關節,發出清脆整齊的鳴響,單手把人攘朝一邊。
餘葵趕緊從身後探出來叫人,“餅!你在裏面嗎?”
“小葵!”
四餅這才開鎖,從衛生間奔出來,她的馬尾被剪得只剩半截,臉上多了幾個紅掌印,才看見好友便哭了。
這本來會是她在這兒住的最後一天,誰料午休時,她的室友又把男朋友帶回宿舍。
四餅睡在上鋪,迷迷糊糊中被人摸了幾把,驚醒過來跟黃毛吵架,黃毛不承認,兩人推攘間撞到桌子,摔碎了他女朋友的化妝品。
那正好是餘葵未接來電的時間點。
他女朋友從衛生間洗澡出來後,反咬四餅一口,要她賠錢,四餅哪來的錢賠給她,辯不過他們倆,就被黃毛按地上,女生操刀剪了頭發,還扇了她幾個大巴掌印。四餅趁人不備才逃進衛生間鎖門,手機卻落在外面,被女生砸了個粉碎。
社會太險惡了,四餅抱着她哭,餘葵的眼淚也都快落下來了。
在成叔叔的鐵拳威懾下,黃毛情侶縮成鹌鹑,大氣不敢出躲在邊上。
餘葵則幫四餅收拾好行李,低聲安排,“今晚你就先去我家住,明天發工資,過來領了咱們就辭職。”
“嗯。”
四餅原本就是同齡人裏較為堅韌的那撥,從驚慌中緩過來後,擦幹淨眼淚,十幾分鐘收拾好東西,拖着行李跟幾人跟着出門。
餘葵是個有禮貌的孩子,出來後幾次向成叔叔道謝。
少年颀長的身形落在後方,手插褲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直到電梯下沉,望着鏡面中倒映出女孩的模樣,沒有征兆地,他突然開口。
“餘葵,你剛才叫你的朋友什麽?哪個‘四’?哪個‘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