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辭嫣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倒顯得是孫韞上趕着,他幾次要解釋掙紮,都被她以自言自語的話給壓下去。
姜子明撐着腦袋看熱鬧,一想到孫韞之前捉弄自己,再看他此時慌亂的模樣,就心情舒暢,恨不得喝杯酒慶祝一下。
辭嫣忽朝姜子明一拜,鄭重其事的做出保證,“仙尊放心,晚輩定不負辜負孫韞,對他一定比對阿傑還好。”
姜子明一怔,“你要?”
“嫁人乃是終身大事,我與他不過匆匆一面,還需培養感情。”
她說完便朝兩位看守使眼色,孫韞便被束縛住,姜子明眼睜睜看着徒弟被兩人架走,除了一點點的擔心外,更多的是好奇。
以他徒弟不饒人的性子,斷然不會就這麽束手就擒的,肯定是辭嫣對他做了什麽,以至于他手無縛雞之力,被無奈帶走。
辭嫣解釋,“仙尊放心,他只是暫時施不了法。”
姜子明恍然大悟,這估計就是辭家的秘術,能無形之中封住人的奇經八脈,從而輕松致勝,只是他沒想到看小姑娘小小年紀,秘術居然運用的如此爐火純青。
辭嫣代表辭家來赴孫家喜宴,早幾日就到了,因為兩家算是故交,所以她住的是孫家的小院,受的上賓禮遇。
孫韞被五花大綁的帶回小院,姜子明也被邀請去做客,他不想老早就因為身份被特殊待遇,所以提醒辭嫣不要張揚。
“寒舍簡陋,還望仙尊不要嫌棄。”
“無妨。”
有人要帶姜子明去廂房,他出于良心,還是側身看了一眼他那生無可戀的徒弟,欲言又止。
辭嫣忙道,“仙尊放心,晚輩知道分寸。”
辭嫣不止是仙門世家,還是一城之主的女兒,雖然性子跳脫,但對他也是禮數周全,想必不會胡來,于是姜子明便跟着人去廂房了。
孫韞見他雲淡風輕的走了,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喂!”的喊了一聲,可惜他那沒良心的師尊頭也不回,擺明了要将他賣了。
小院不算大,但五髒俱全,姜子明所住的廂房布置雅致,還熏有淡香,他昨夜沒睡,嗅着香味沒一會就進入了夢中。
夢裏一會是參天大樹下的靜谧無聲,一會又是孫韞的罵罵咧咧,腦袋一會靜一會吵,将他折磨的精神崩潰,掙紮着想要醒來。
“啪塔”一聲響,姜子明猛然驚醒,夢中的反複無常消失殆盡,他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還未将氣息調勻就聽到有聲響,尋聲擡頭,正好見孫韞翻窗而入,與他四目相對。
“師尊,我們跑路吧!”
“……”
風水輪流轉,姜子明抽了抽嘴角,指了指窗戶,示意他“哪來的滾哪去”。
他和孫韞莫說是“師慈徒孝”,哪怕師徒能互相放過已是千金難求,前一刻師父才将徒弟推入火坑,下一秒徒弟就來服軟,其中必定有詐,姜子明深知逆徒的睚眦必報,絕不受騙。
孫韞見他無動于衷,繼續厚顏無恥的将窗戶合上,露出別再腰間的應聲,“我想着師尊應該想師娘了。”
“不想。”姜子明面無表情,拒絕的十分決然,哪怕是配劍也無法引他上鈎。
“是師娘想師尊了。”孫韞自然的就坐到他旁邊去,将應聲擱在了床上,做出一臉純良無害的神情來。
姜子明雞皮疙瘩掉一地,他這徒弟慣會賣乖,此次這般有耐心,肯定有緣由,他将少年打量個遍,最終如願以償的在他腰間發現了一根雜草,再看他發冠有些松散,雖看他整個人神采奕奕,但細看處處是端倪。
若他沒猜錯,定是辭嫣不願放他,他想方設法逃脫,卻發現施不了法,也出不去院子,所以才改道來此處。
孫韞被他雙眸直勾勾的盯着,依舊能皮笑肉不笑的撐着,不露一點怯色。
“孫韞。”
“在呢。”
姜子明:“下回要聽為師的話嗎?”
“好。”
雖然這個“好”字像是咬牙切齒說的,但姜子明還是心滿意足,擡手示意他去睡榻上,就勉強先收留他。
這小院攏共巴掌大的地方,辭嫣要是想抓他早就找到了,這會子都沒動靜,自然是知道他來了此處,有心放他一馬。
孫韞拿着應聲去榻上躺着,沒了辭嫣的強撩,他總算能放松下來。
燭火搖曳,靜谧之中,他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聽着暗角處的細微響動,蜘蛛吐絲,鼠蟻偷食,蚊蠅撲翅。
不知何物從他榻旁竄過,翻動了他的鞋子,不過一瞬那東西就沒了聲響,孫韞睡意全無,轉過身想看是個什麽東西,就對上一雙紅彤彤的眼睛,而後是一雙毛茸茸的耳朵。
那東西顯然是一只兔子,正撅着鼻子嗅應聲,孫韞擡手就抓住了兔耳朵,坐起身将它囫囵個拎起。
“嗚嗚嗚!”
發出的聲音倒不像是兔子該有的,更像是人的哼叫。
姜子明聽到動靜也睜開眼,隔着桌上的燭臺望過去,“就一只兔子而已,放了吧。”
孫韞瞥了一眼應聲,擡手拔劍抽出半截,再看向兔子的紅眼睛,淡然一笑,“師尊,它剛剛輕薄師娘。”
姜子明:“……”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兔子忽然的掙紮起來,孫韞用力握住它雙耳,另一只手敲了敲它腦袋,朝姜子明眨眼,“師尊,想吃紅燒兔頭嗎?”
姜子明正要回答,就聽見一道激動的女聲,“放開我!”
聲音正是從孫韞那邊傳來,而他周遭無人,獨有的活物正被他拎在手上,将要變成食材的活物。
姜子明細感知,便知那兔子身上有靈氣,竟是一只修煉成精的小妖怪。他自來這個世界還沒遇到過講人話的妖怪,起了興趣,便掀開被子過去。
兔子精見他過來,立即就感受到他周身的靈力,立即撅起四肢,連忙朝他解釋,“我沒有!我只是覺得那把劍,你媳婦好看所以才忍不住碰一下。”
姜子明默默地翻了個白眼,這媳婦被誇反而不怎麽開心。
兔子精見他還在過來,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來,再看孫韞身上靈力寡淡,福至心靈,就将火力轉過去,“他還脫你媳婦衣服呢!我只是碰一下,而且都還沒感受到什麽就被逮住了。”
姜子明:……□□肉吧。
孫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将慫包兔子轉向姜子明,做出一副任由他處置的神情來。
蜘蛛嬰兒前車之鑒,姜子明不敢貿然接過,微微俯身打量兔子精,毛色雪白,因為耳朵被抓着所以面目猙獰,與平常所見的白兔子別無二致,唯有兔子耳朵有痕跡,細看下來是一個字符,興許是時間太久,字符已經被長出的白毛掩蓋,看不清是什麽字。
孫韞見他直勾勾的看着,還伸手摸了摸兔子耳朵,便也湊近看,“怎麽?”
“好像是誰家的靈寵。”
修仙之人所豢養或馴服的妖獸便是靈寵,一般靈寵難得,為了以防被旁人圈走亦或出逃,主人會在靈寵身上留下痕跡,以便尋或辨認。
聞言,孫韞也摸了摸耳朵上的痕跡,除了凹凸不平外感受不出其他,他将兔子放到床上 ,施法将她困住。
姜子明端坐在榻邊,詢問她是哪家靈寵,兔子精弱弱的道,“我不是靈寵。”
孫韞:“那耳朵上的字符從何而來?”
兔子精委屈巴巴的解釋,“我不知道。”
兩人一妖沉默,忽然孫韞重新拎起兔子,将她轉了個面,腦袋朝外,屁股朝着自己。
姜子明與兔子四目相對,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兔子精哼叫,破口大罵,“你這個登徒子!看人家屁股作甚!我告訴你,我可不做妖姬,我是正經妖精,你快放開我,要殺要剮給個痛快,休要如此欺辱妖!”
姜子明與她面對面,被她不打結的第一段話罵懵了一瞬,而後繞開她探頭問他血氣方剛的少年徒兒,靈魂質問,“你好這口?”
聞言,孫韞翻了個白眼,将兔子調轉了個面,屁股朝向他,“你看看眼不眼熟。”
兔子精又是一段髒話,要說剛才算得上斯文,那此時的話便是難以入耳,基本都是各種不雅的字眼,聽得姜子明耳朵發麻,但一見兔子精屁股上有一撮綠色,明晃晃的很紮眼,他一下就明白了孫韞的意思。
“還真是。”
他們在狼妖記憶中見過這只兔子,若是不出意外應是同一只,畢竟世上屁股處有一撮綠毛的白兔實在少見。
師徒兩對視一眼,将罵罵咧咧的兔子精放了。
“大不了我們決一死戰!”兔子精正罵的起勁,忽然就被放了,一下就噤聲了,瞪大雙眼望着兩人,吓得耳朵毛直哆嗦,眼下的兩人,無論哪一個她都打不過,适才只顧着罵了,都忘了罵了些什麽,眼下危機來臨,才道自己剛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姜子明擡手拍了拍她的兔耳朵,見她性子如此急躁,罵人的也不留情面,看來從仙樂府離開後她沒長記性,否則不會落入敵手,還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嚣。
孫韞撐着腦袋看她,問道,“你可記得你的狼相好?”
兔子精晃了晃兔耳朵,左右看了看他們,發出疑問,“我哪來的狼相好?”
聞言,師徒兩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兔子精兩只耳朵撇開,似乎想打探兩人的心思,奈何修為太低,連氣息波動都很難察覺。
孫韞将她推下床,“行了,你走吧。”
兔子精不可置信,“真的?”
姜子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