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換了住所後,桌上的茶水點心就沒斷過,平均半個時辰換一次,姜子明不是貪嘴之人,剛開始還吃兩口,後面看都懶得看了。

孫韞胃口倒是不錯,每次的新花樣都嘗一口,試着合胃口的就端着吃,走哪都見他手中有盤點心。

到晚飯時間,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就他們兩人,姜子明光看菜色都眼花,味道更是絕頂,只是菜太多吃不完太浪費了,吃完飯他正準備告訴送飯的人下次簡單點就行,不曾想孫韞已經說過了。

他回過頭望去,屋內燭火通明,少年肩背寬闊,修長的手指握着筷子,一舉一動都是不緊不慢,身上的淡漠氣質總叫人多看一會。

他計劃着孫家的事情過後,等回梵天派,他一定要好好教導他,不僅要完成任務,更重要的是讓他幹幹淨淨的登上頂峰。

他姜子明的徒弟,不該是書中的浴血少年。

夜色朦胧,繁星璀璨,想必明日又是豔陽天,他們下山轉眼間已過兩月,春風早已不似初時帶着寒意,現下帶着暖意,他倚着窗戶發呆,聽見有人來,擡眼望去,是辭嫣。

辭嫣來勢洶洶,嘴裏念叨着孫韞的名字,忽然的止步,看到窗邊的人,連忙行禮,“辭嫣見過仙尊。”

姜子明微微颔首示意,見她手中拎着包袱,有些疑惑,“辭姑娘這是要來找孫韞嗎?”

“對,我想着感情的是急不得,我既要和他攜手一生,還是得你情我願,所以我來和他培養培養感情。”

“……”

大晚上來培養感情,小姑娘想法真是清奇,姜子明目光落在她腰間的匕首上,有些同情孫韞了。

辭嫣見他沉默不語,再度行禮,“晚輩明早再來給您請安。”

姜子明略微遲疑,而後點了點頭。

辭嫣好歹是名門世家的大小姐,做事應當有分寸,不會亂來的,即便亂來,孫韞大喊一聲他也聽得見。

他收拾完畢準備上床睡覺,一陣涼風襲來,屋內燭火忽明忽暗,緊接着外面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這雨來的突然,他去将窗戶關好,看到院子裏溜過一抹黑影,認真再看去空空如也。

他剛要上床就聽到“轟隆”一聲雷響,屋頂噼裏啪啦一陣響,伴随着響動的是推門聲,他擡眼看向不速之客。

“師尊,外面打雷我怕。”

“……”

少年被雨淋的透徹,發梢的水滴到蔚藍的衣服上,衣角滴的水在地上聚成一灘,他站在水中,笑吟吟的望向裏間的人。

他平日看人眼睛都是上揚的,哪怕是對自家師尊也是橫來橫去,只要嘴角上揚,眼睛一彎,那對酒渦浮現,準沒好事。

“孫韞!孫韞~”

雷雨聲中傳來辭嫣的吶喊,孫韞嘴角抽了抽,臉上的笑容僵住似人偶一般。

姜子明就知道他是在躲辭嫣,對于逆徒的沒良心他已經習以為常,站在床前,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滿臉寫着“關我屁事”幾個字。

“孫韞!”辭嫣的聲音越發近了,孫韞握着應聲,“師尊……”

姜子明:“把門關好。”

孫韞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連忙拴上門銷,還未轉身屋內就一黑,燭火滅了,然後他感覺辭嫣到了門口又轉身離開了。

果然,只要和仙尊湊點邊,一般人不敢冒犯。

他借着閃電的亮光,看到他的師尊已經躺上床了,他渾身都濕透了,從乾坤袋裏取出衣服換。

姜子明本來是想喊他去榻上睡,一扭頭正好見他寬衣解帶,他們之間隔的屏風上畫着淡雅的山水,隐約可見少年的勁瘦腰肢。

他視力極好,尤其是專注的時候更甚,孫韞身材算得上絕佳,腰細腿長,線條勻稱,讓人心生羨慕。

他感覺有些熱,掀開了一點被子,回過頭望向漆黑的天花板,閉上眼睛沉思。

孫韞換好衣服後渾身舒服,将濕噠噠的頭發拎在手裏,徑直走向床邊。

姜子明莫名有些緊張起來,忽然睜開眼睛盯着他,黑暗中只看得清有東西在移動,他捏訣将燭火點燃。

屋內乍亮,孫韞那張本就生的好看的臉,被雨水洗的越發透亮,墨黑的發還濕着,睫毛上還蓄着水珠,襯得他有些楚楚可憐。

“你……”姜子明一開口才覺自己嗓子有些幹澀,聲音也沙啞許多,輕咳了一聲,垂下眼道,“休要得寸進尺,睡榻上去。”

孫韞扭了一下頭發,“嘩嘩”落了一地的水漬,他道,“我只是想請師尊施個法,給我烘幹頭發,不然睡不着。”

“平日不好好用功!”姜子明不着痕跡的翻個白眼,不耐煩的朝他招手。

孫韞蹲在他床邊,将腦袋湊近他。

姜子明替他将頭發烘幹,嫌棄的推開他的腦袋。

孫韞将頭發往身後甩去,笑吟吟的道謝,見他低着頭不看自己,微微蹙眉,忽然就湊近去看他,“我頭發臭嗎?”

眼前突然多了張臉,阻塞了空氣流動,姜子明一下就漲紅了臉,眼睛也比平時大了幾分,一時都忘了自己是誰。

孫韞見他不回答,自己撩起一縷頭發嗅了嗅,“不臭啊。”

姜子明擡手推開他的臉,三魂七魄全部歸位,怒道,“放肆!”

他一發怒,屋內的燭火又滅了,孫韞正想起身腳一滑掉下去,腦袋碰到了什麽地方一陣涼,緊接着整個人就被一股力推開了,險些摔在屏風上。

他這個師尊性子捉摸不定,時好時壞的,最好面子,他剛才一時沒注意分寸,估計刺激到他逆鱗了。

師徒兩人在一間屋子的兩端,聽着雨打屋檐,風動門窗。

姜子明渾身發熱,到最後不得不施法降溫,沒想到降過頭了,半夜胡蘿蔔來了,往他床邊一蹦就感覺的一股寒氣,吓得兔子尾巴翹直,兔子腦袋再試探性的一湊近,沒等姜子明擡手抱她,就聽到她驚呼,“仙尊死了!”

“!?”

胡蘿蔔一嗓子吓得姜子明愣怔,反應過來後一把将她薅到手裏,連忙将法術撤走,緊張的往孫韞那看去,幸好沒見人有反應才松了口氣,轉頭教訓驚乍的兔子精。

“你幹脆別叫胡蘿蔔了,叫大喇叭好了。”

胡蘿蔔從他手中掙紮出來,坐在他邊上,無辜的哼道,“我才不是胡蘿蔔,再說你都涼透了,我當然以為你死翹翹了嘛。”

姜子明聞到一股油腥味,仔細一嗅,味道就是從胡蘿蔔身上傳來的,擡手握着她的兔耳朵,嚴肅的詢問,“你是不是又去偷吃胡蘿蔔了?”

“誰沒事天天吃胡蘿蔔!”

雖然他沒用力抓,但兔子耳朵和老虎尾巴一個道理,豈是能随便抓的,她晃動兔腦袋想抽出耳朵來,沒想到抽出一點他就抓一點,抵不過他手速快,只好任由他擺布。

她咬牙切齒的解釋,姜子明看她兩半兔牙十分可愛,放開她的耳朵輕輕拍了拍她小腦袋,小聲的問她,“那你這會偷吃了什麽?”

“我才沒有偷吃!”

姜子明轉身面對她,反問,“真的?”

“哼!他們以為我是你的靈寵,我都不用偷他們都給我準備好了,一點意思也沒有!煩死了。”胡蘿蔔憤憤不平,好像是受到了極大不公一般。

姜子明沒過過她的流浪日子,所以不能感同身受她的心情,但也沒有作為旁觀者對她做出評判,只輕聲問她,“偷吃和別人給的味道不一樣嗎?”

胡蘿蔔擡起前爪撓了撓耳朵,悶聲悶氣的說,“偷吃那是我的本事,他們給我的又不是真心實意的,等你一走,他們知道我不是你的靈寵,肯定要抓我。”

姜子明看她撓的費勁,伸出食指替她撓了撓,想到狼妖死前的哀嚎,輕輕湊近她些,認真的說,“那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呀。”

聞言,胡蘿蔔一愣,爪子和耳朵都不動了,大眼睛直愣愣的看他,妖的視力是極好的 ,即便在漆黑的夜間,她也能看得清眼前這個世人敬仰的仙尊,他雙眸清澈,滿是真摯,與那些嘴裏說着會對她好,眼中卻滿是欲望還自稱君子的人不一樣。

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對自己說話卻沒有一點架子,耐着性子,溫聲細語,哪怕自己一再無禮,得寸進尺他也只是笑笑,這樣的人反而讓她不知所措,心中突兀的生出不自在來,鼓着嘴巴故作生氣的說:“雖然你是仙尊,但我才不要做你的靈寵!”

姜子明被她氣鼓鼓的樣子可愛到了,輕輕地撓她的兔子下巴,見她想跑及時抓住了她,給她解釋,“我不是要你做我的靈寵,朋友也好啊。”

胡蘿蔔被他這席話驚掉了下巴,猛地搖晃腦袋确認自己耳朵沒聾,眼睛沒花,眼前的确是傳聞中如寒梅孤傲冷冽的仙尊,他剛才親口說要和自己一只妖精做朋友。

“怎麽了?”

兔子精渾身一震跑走了,一定是仙尊吃醉了,否則怎麽會對她溫言細語還道可以做朋友。

姜子明見她逃走,一陣茫然,思索了一會才微微嘆息,他都忘了自己的人設了,和胡蘿蔔那麽說有些突然,應該是吓到她了,下回注意點。

屏風的另一面,孫韞青絲鋪陳開,食指勾起一縷把玩,眉眼帶着淡淡的笑意,梵天派最不近人情、古板頑固的仙尊竟然還有這麽溫柔的一面,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将與他的初次見面到如今想了一遍,他的師尊性子怪異的緊,總結下來,好像對旁人較為客氣些,對他就板着臉故作冷漠,這其中緣由他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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