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上次胡蘿蔔夜半三更來過後,再沒見她身影,姜子明試過感知她的氣息,但不知兔子精用了什麽方法,竟一點蹤跡都察覺不到。

已過了兩日了,姜子明有些擔心她,案上的糕點都沒心情嘗一塊了,孫韞咬着桂花糕,看他又将手中的糕點放下 ,眼神一直往屋外望去,便道,“那胡蘿蔔精挺機靈的,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姜子明淡淡“嗯”了一聲,低頭見盤子糕點只剩下寥寥幾塊,見孫韞還在繼續吃,就将盤子往他那推了點,愛吃甜的男孩子少見,尤其是他這種陰陽怪氣的性子居然喜甜,怪反差的,挺可愛。

孫韞感覺到他在看自己,于是将目光從話本上挪開,就見他又扭頭看向門外,站起身說道,“我出去走走。”

已是夜晚,府內因為辦喜事所以四處都點了燈,來往的下人也有許多,見他都垂首見禮,他問過廚房的方位就去了,他離得老遠就看到人身疊影,明日就是婚禮,所以廚房已經連夜開始置辦了,見那人多的架勢,想必胡蘿蔔是不敢去的,他便繞往其他地方去。

不知不覺間竟然走到了一處偏僻之地,比起适才的人來人往,此地半響也沒見一個人影,他站于路燈旁,施法探知胡蘿蔔的氣息,依舊毫無所獲,正要折返就聽到一聲輕哼,緊接着見到兩抹身影進了前方的假山下。

他來時沒記路,想着去問一下回去的路,一擡眼連忙止步。

兩個人正在假山下卿卿我我,情到濃時難自抑,這個他作為成年人能懂,也無心打擾人家調情,只是……那拉拉扯扯的兩人皆是男子,他此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時有些無措,再次懷疑自己進入的是本什麽書,怎麽會有男男。

他呆立在樹下,眼睜睜看着那兩人漸入佳境,他茫然回過神來,一扭頭就見孫韞朝自己走來,見他要扭頭,即将看到少兒不宜的畫面,他一個箭步上去,一下就捂住了他眼睛,将他拉走,走了很長一段路,他還沉浸在世界觀破碎的震驚之中。

孫韞見慣了他雲淡風輕、不緊不慢的樣子,忽然看他神色慌□□步如飛就知道剛才肯定發生了什麽,側過頭看他通紅的臉,還未問怎麽了,就被他一雙眼睛盯的沒聲了。

姜子明喉嚨幹啞,他咽了咽口水,看着一臉茫然的徒弟,擡手握住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好徒兒,為師就只能相信你了!”

孫韞肩膀被他捏的疼,掙脫開來見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似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一般,弄得他莫名其妙,“你吃錯藥了?”

“對,就是這種感覺能讓我清醒一點。”

“……”孫韞當即就想回去看看那有什麽,把他本就不正常的師尊變得更不正常了。

兩人回到屋內,姜子明腦袋還是亂哄哄的,剛才那兩人的交纏在他心裏留下了一道揮之不去的印象,見孫韞喝水,他頭皮發麻一下就将他手中的茶杯奪下,惡狠狠的瞪着他。

孫韞手中忽然落空,看近在咫尺的師尊和他手中的茶,才反應過來自己拿錯了他的杯子,之前好像也有過,怎麽這次他激動成這樣。

姜子明被他莫名其妙的眼神盯了一會,才覺得自己草木皆兵了,讪讪的将茶杯放下,故作輕松的咳嗽一聲,悶聲道,“為師近日染了風寒,怕傳染給你。”

“哦。”孫韞抽了抽嘴角,對他的胡謅半個字都不信,喝茶的心情也沒了,将應聲丢到榻上,擡手松解衣帶。

“你幹嘛!”

耳朵被震了一下,孫韞皺着眉頭轉過身看驚乍的人,“你到底怎麽了?”

這段時間他都是這樣松懈衣帶,然後去洗漱的,他的師尊眼皮都沒擡過,怎麽今天一驚一乍的,跟見鬼似的。

“額……”

姜子明有些緊張過頭了,他坐回椅子裏,想喝茶緩解一下尴尬,一時慌張掀翻了茶杯,灑了一地的茶水,他這樣實在是算不上正常了,望着徒弟打量的灼灼目光,他更慌了。

桌上的茶水沿着桌角低落在地,聲音不大不小,一點一滴如同落在他心上的重錘。

孫韞步步逼近,骨節分明的手撐在桌上,黑中略帶沉藍的眼睛映着他的臉,神情不冷不熱,無形中施了威壓,“師尊剛才是見了什麽東西?亦或者知道了什麽?”

近在咫尺的身軀阻隔了空氣流通,姜子明呼吸都極為小心,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頗沒出息的垂下頭,看到他解開到一半的衣帶,又想起那對男子纏繞的身體,本就紅暈的臉瞬間漲紅,連同耳朵都沒了原色。

“嗯?”孫韞垂頭看他,勢要逼出個所以然來都架勢。

“仙尊!”

一個聲音插入,正是驚乍的胡蘿蔔精的聲音,姜子明趁機将孫韞推開,站起身移開,暗中施法給自己降溫。

胡蘿蔔蹦跶着兩條小短腿進屋,情緒有些激動完全沒注意到兩人神色不對,“咻”一下就蹦到了桌上去,絨毛都被茶水浸濕了也顧不得,搖晃着腦袋喊,“我剛剛遇到了有人偷情!”

孫韞将目光從姜子明身上收回,瞥她,“你怎麽就知道是偷情?”

姜子明瞪大眼睛,最終還是沒來得及阻止最快的兔子精。

“兩男的!”兔子精扭頭,舔了舔旁邊完好的茶杯中的茶,潤了潤嗓子繼續說,“剛開始他們都在說不好,對不起……名字不記得了,反正就是說對不起人,結果一做起來哼哼唧唧的,那還對不起誰啊!真是有傷風化。”

孫韞:“……”

姜子明:“………”

兔子精一點沒有雌性的內斂矜持,形容起來粗俗直白,聽得姜子明又浮想聯翩,渾身都快凍僵了還停不下跳動的心髒。

孫韞瞥了一眼對面的人,站得筆直,袖子皺着,忽然就明白了什麽,來了興致,追問,“你哪撞見的?”

兔子精耳朵晃動,仔細思索了一下,“不知道,烏漆嘛黑的,反正他們藏在假山裏面,還設了結界,要不是我機靈差點就被發現了。”

聞言,孫韞恍然大悟,盯着臉紅的人故意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兔子精繼續吐槽,“你們人都這麽不要臉的嗎?我看他們居然還動嘴……”

“去廚房吃胡蘿蔔去,別被噎死。”姜子明打斷了她的叽喳,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耳朵,順手就給扔到了門外。

兔子精罵罵咧咧的起身,小短腿踢了下門檻,搖搖晃晃的離開。

師徒兩大眼瞪小眼,氣氛格外尴尬。

姜子明在肚子裏打了一萬字草稿,終于準備好要說了,卻被孫韞搶先問,“師尊不喜男色吧?”

沒想到他這麽直接就問了,姜子明也不拐彎抹角了,反問,“徒兒也不喜歡吧?”

孫韞:“很直。”

“好的。”

得到答案,師徒兩不約而同的轉身離開。

姜子明坐在床邊,聽着動靜,隔着屏風看孫韞洗漱完畢睡下了,才慢慢起身去洗漱,完全是故意躲避。

涼水撲在臉上讓他冷靜了不少,他撐着臺子垂下頭,任由臉上的水珠滴落到盆中,水一圈一圈漾開,他腦子裏纏繞不清的線開始有了條理。

男子相愛本是常事,他也曾見過,只是在這個世界乍見,他原先給自己塑造的世界觀忽然就受到了沖擊,這才讓他失去冷靜,變得奇奇怪怪,連帶着對孫韞也是胡思亂想。

他直起身擦去臉上的水珠,長長的出了口氣,讓自己放松下來。

他回屋的路上,忽然感覺到一股淩冽的殺氣,近在咫尺,汗毛豎立,他尋跡望去,只見檐下一盞晃晃悠悠的燈籠,不見活物。

剛才那種從心底迸發的驚恐還未消失,他微微皺眉,快速回屋将門關上,瞥了一眼榻,孫韞呼吸沉穩,已經入睡了。

他不敢讓自己多想,安慰自己是錯覺,爬上床調整呼吸入睡。

翌日,陽光還未從窗戶紙透射,外面就已經吵鬧不已,姜子明早已睡不着,幹脆就起身了,透過屏風看,孫韞也直起身了。

他想着昨晚的思緒,不假思索就起身去洗漱,孫韞卻沒想和他一道,而是不緊不慢的在乾坤袋裏找東西。

等姜子明回來了,他再去。

今日就是孫府的喜日子,他們這院子也挂了紅燈籠,拉了許多紅绫,看起來十分喜慶,

他們歇坐了一會,大管家就恭恭敬敬的來請他們去前廳觀禮。

一路上都紅通通的,下人也來往有序,見了他們都讓路見禮,不愧是有底蘊的仙門之家,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別院去前廳的要走一盞茶的時間,繞過九曲畫廊,穿過幾道中門,才到辦喜事的廳堂,還未開席,所以其中的人多是忙碌的下人。

“仙尊!”

給他行禮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一身喜慶的紅衣,腰間系着橙紅幾何紋金帶,頭發梳的一絲不茍,眉眼間難掩喜色。

大喜之日着紅衣的人屈指可數,眼前便是孫家的家主,孫蔚明,果然雄壯偉岸,一身豪氣。

孫蔚明上前幾步,“早該拜見仙尊,奈何雜物牽絆,還望仙尊見諒。”

“無妨。”

他之前也遞帖說要拜見,是姜子明覺得人家家裏辦喜事,肯定忙裏忙外,就不擺架子耽擱人家辦正事,所以拒絕了見面,但人家禮數周全,并沒有不妥之處。

孫蔚明讓大管家下去,親自接待姜子明,“仙尊請入座。”

姜子明示意孫韞自己去找地方坐,然後跟着孫蔚明走,坐席已經坐了許多人,見他來了都齊刷刷的起身行禮,他之前囑咐過管家不要亂說他的身份,所以知道的也沒有多話,只當他是孫蔚明的貴客,客氣着見禮而已,他滿意大家沒叫他“仙尊”,也回禮。

孫蔚明引他入座,見他給自己安排的是主位姜子明停住了腳步,這是人家的地盤,人家的主場,他不是喧賓奪主的人,于是側身坐到了旁邊的位置。

“仙尊!”孫蔚明險些控制不住音量。

姜子明擡手示意他安靜,轉過身望向下方,毅然不肯移動的模樣,孫蔚明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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