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慶陽城因為孫家的事情哪裏都嘈雜,尤其是城中心,師徒兩就幹脆一路往外走,直到聽不到了關于孫家的事情才找了個地方住下,姜子明收到風禾紙鳥說汪正信已經找到了,所以他和孫韞就可以直接回梵天派,反正不着急,他便想帶着孫韞一路游山玩水回去。

休整一夜,兩人恢複靜神,計劃着從何處走,下山尋汪正信時有黑蟲指路,來孫府赴宴有鳳溪子安排,現在師徒兩只能靠自己,于是都有些不知所措,坐在客棧裏梳理路線。

若只是決定往哪個方向走還好,關鍵是兩人都沒錢了,所以這路途的規劃便顯得尤其重要。

姜子明望着桌上孤零零的兩塊碎銀子,心中十分惆悵,果然不論在什麽地方,他都是窮命。

“這會子要是有人送錢給我……”

話音未落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師哥,你缺錢啊?”

于是桌上多了一袋錢,白花花的銀子從錢袋中流出,姜子明沒有被金錢迷惑,望着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楚驕,站在窗外,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雞皮疙瘩掉一地,心裏想着幸好剛才自己沒把話說完。

孫韞瞥了一眼來人,再看桌上的銀子,于将自己的最後兩塊家底撿起揣好,淡定的喝着茶。

楚驕這個差點成為自己徒弟但現在是師侄的少年不怎麽關注,滿眼都是自己的師兄,見他沒拒絕自己的錢,繼續從乾坤袋裏取出一壇子酒來,“師哥,這是你最喜歡的酥梨酒。”

姜子明看着他捧着酒,滿臉笑意,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總是叫人覺得有些冷意,對于他這個師弟,他是知道下場的,只是他現在也知道自己知道的不一定就是最後的結,畢竟世界之大,他所見所聞或許只是其中一個,但他對楚驕也實在親和不起來。

“我不愛喝酒。”

楚驕微微一怔,笑意僵在臉上,“師哥換口味了嗎?”

“多謝。”姜子明不想多牽扯,于是接過酒壇,垂下眼眸将桌上的錢退還給他,“我與徒兒有錢,多謝你的好意。”

“師哥與我不必見外,我初到梵天派時師哥的份額也都給我了,現下我有錢幫着師哥也是應該的。”楚驕手腕上的白绫落在桌上,将錢袋又推了回去,不等姜子明開口他就轉身從正門進了客棧,自然的坐到他對面,“師哥,今日立夏,聽說慈川的荷花開得好,從這回派中有一月路程,時間正好,我們一道去看看吧。”

“……”一個大男人約着去賞花!關鍵他是被約的那個對象啊!

姜子明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維持自己高冷的仙尊人設,嘴角輕輕抽了抽,正欲拒絕,就見孫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的眼睛都沒了,許久才停歇下來,面對楚驕不悅的神色,直言不諱,“沒想到師叔居然喜歡看花。”

楚驕這才回過頭看他,之前滿眼都是師哥從未在意,現下被他這麽一笑倒是不在意都不行,認真一看,這小子模樣生的好生奇怪,眼睛鼻子都有偏偏哪哪都不順眼,真是看的眼睛疼。

師侄倆人四目相對,互看不爽,姜子明深知此事孫韞還非楚驕的對手,于是從中調節,故作不悅,“不得對你師叔無禮。”

孫韞看過來,他怕這小子耍混,連忙給他眨了眨眼,希望他能意會,不過他這逆徒向來作死,能聽他的才怪了,果然孫韞臉頰浮現酒窩,笑的人畜無害,“我不過是疑惑罷了,并非嘲笑師叔,想必師叔大人大量是不會同我這個小輩計較的。”言罷,還故意反問,“對嗎,師叔?”

楚驕抽了抽嘴角,手在桌下握了握,即便心裏再氣,面上依舊春風和煦,“師哥,你這徒弟……”

姜子明連忙将話頭接了,堵了他後面的話,“我這徒弟當初險些就入了你的門下,想必對你是有些喜愛的,如今與你也有師侄的情分在,今後他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可得多擔待。”

說完,他也不等回應,就吩咐孫韞去找家劍閣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劍。

“行吧。”孫韞看他瞪着眼,不情不願的起身,順手操起桌上的應聲就走了,楚驕盯着他離去的背影,眼神逐漸陰沉,姜子明看到他眼神變化,心裏“咯噔”一下緊張起來。

“這天下太平,倒是好久不見師哥的佩劍了。”

姜子明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涼意,拂袖給他倒了杯茶,神情自若的說,“我座下就兩名弟子,大徒弟武藝稀松握不住這把劍,這被迫收的這個倒是握得住,若日後我羽化,這把劍給他也很是不錯,師弟覺得如何?”他将茶盞移過去,那淺笑的眼底是不易察覺的涼意。

楚驕片刻後才接過茶盞,看着手腕上的白绫,回答,“師哥的劍自然由師哥做主。”說罷,擡頭看向街道,似乎看到了什麽感興趣的東西,眉頭一挑,“忽然想起答應給長老們帶的東西,一會晚了怕錯過,師哥我先去看看。”

“嗯。”

灰色的衣袍沒入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在街角處徹底消失,而後又出現在一家茶館的樓上,明明與剛才春風和煦的人是一張臉,可現下渾身卻泛着陰冷的氣息,眼眶中的黑眸色深的滲人,眉眼間盡是森冷的怒意。

一團黑氣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畫作人身跪在他面前,恭敬道,“尊上已出關,求護法早日回歸。”

楚驕垂眸看他,冷哼,“急什麽,我這還沒處理完。”

黑影唉聲求道,“安奂不可小觑,護法還是放棄吧。”

“放棄?”楚驕沉聲反問,“怎麽,你是覺得我沒有那個本事?”

聞言,黑影吓得哆嗦,支支吾吾的解釋,楚驕不想聽他廢話,“我的事不需要任何東西插手,回去告訴尊上,我處理好後自會回去。”說完不等黑影回答就擡手摧毀了它,四下就只剩他一人。

掠過人來人往的街道,他望向不遠處的客棧,門框之中坐着一位谪仙般的男子,絕世出塵,他黑色的雙眸顏色逐漸變淡,最後恢複如初,右手上系着的白绫經過歲月的侵洗,顏色已經不是純白了,有些許泛白,他緩緩閉上雙眼,恍惚間又聽見有人問他,“你在做什麽?”

——

姜子明:“聽風。”

孫韞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然後懷中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耳朵和一雙紅眼睛出來,“吱吱”兩聲,他看了左右把毛茸茸的耳朵塞了回去。

姜子明一看就樂了,将人拉到身邊坐下,輕輕掀開他的衣服,伸手指頭去點胡蘿蔔的腦袋,空間窄小胡蘿蔔多讓不開只能任由他欺負,大庭廣衆之下也不敢亂叫。

孫韞看他埋着頭,雖然是逗兔子玩,但姿勢有些奇奇怪怪,于是扭過頭去沒話找話,“剛剛劍閣遇到的。”

“想通了?和我們一起?”

胡蘿蔔嘴硬,“才不是和你們一起,只是恰好遇到打個招呼,誰知道孫韞就把我擄來了。”

“行,你滾出去。”孫韞最不會慣人,當即就要把她掏出去,胡蘿蔔忙往他懷裏縮了些,姜子明無奈的按住他的手,都是愛作的主,只能他這個大人調停,“行了,反正現在都被擄來了,就先一起走,等你想離開了再走。”

“哼!”

孫韞翻了個白眼,隔着衣物狠狠戳了戳她腦袋,胡蘿蔔有苦不能吼,氣的在他衣服裏亂竄,最終孫韞受不了直接将她拎了出來,扯着她耳朵訓斥,氣的胡蘿蔔要罵人,還是姜子明眼疾手快捂住她嘴巴,養靈寵是沒什麽,但是受人圍觀就不舒服了。

說也不能說,打也打不過,氣的胡蘿蔔塌下耳朵,直跺腳。

“你們?”

鈴铛聲響,桌前有人,兩人一妖一起擡頭,看向來人。

“妖!”

姜子明反應極快,拎着胡蘿蔔耳朵就往身後藏,結果急了些不小心磕到了身後的桌上,疼的胡蘿蔔眼冒金星,哼哼唧唧。

來人正是之前針對狼妖的韓青玥,她此時倒沒有直接出手,而是看了一眼周圍,低聲詢問,“不見印記,不是靈寵?”

孫韞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伸手去揉了揉胡蘿蔔被撞到的腦袋,姜子明順手就将胡蘿蔔遞給他,和韓青玥好言說道,“的确不是靈寵,是朋友。”

“呵!”韓青玥聞言冷笑,拂袖坐在他們對面,“和妖做朋友?還是一只兔子精? ”

她語氣實在挑釁,不等姜子明和孫韞回怼,胡蘿蔔就忍無可忍的從孫韞袖口鑽出腦袋,破口大罵,“死丫頭片子!你嚣張什麽!老子做人的時候貌美如花,多少修士跪求我跟他們走,即便現在成了精怪,也能和仙尊做朋友,再看看你,跟一朵小黃花似的,那鈴铛晃來晃去,更像誰家的靈寵吧!還好意思嘲笑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

胡蘿蔔罵人的道行可比她修為高,嘴巴就沒停過,兔子耳朵晃來晃去,越罵氣息越足,眼見韓青玥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變得有些扭曲,她才停歇下來猛吸一口氣,準備再戰。

姜子明一把就蓋住了她的嘴巴,看周圍已經有人注目了,連忙扯了扯孫韞的袖子蓋住她腦袋,其他人歪着腦袋看了半天也只看到韓青玥一個女子,便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議論她言辭不雅,咄咄逼人。

韓青玥愣怔了片刻,兔子精罵的太快,她只大概聽了些,總之不是什麽好話,她猛的拍桌,看不見兔子腦袋裏,便指着孫韞訓斥,“區區妖物竟敢口出狂言,還不快快将妖怪交出來就地正法!”

孫韞擡眼看她,一臉嫌棄。

韓青玥看他無動于衷,氣的鈴铛直響,“真是放肆!這妖怪剛才口中辱沒仙尊,你竟然還敢包庇!”

客棧中不過四五桌的客人,現下全都被她吸引了目光,十分尴尬。

“韓姑娘!”姜子明略微激動,擡手示意她先冷靜一下,坐下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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