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劍閣老板是見過世面的人,一聽是取應聲,态度立馬就不一樣了,也不讓小厮去,自己畢恭畢敬的将他的劍取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捧着雙手奉給他,姜子明看光澤耀眼的應聲就知道老板肯定下了功夫,他道謝過後拿走。
這修士的劍尤其是劍修的劍,十分特殊,有些對待自己的親人還不及佩劍一半好,姜子明不是地道的劍修,但對于與原主同生共死的佩劍他也不會苛刻的,只是在他心中,孰輕孰重有了答案。
孫韞已經買好馬車在路邊等他,見他直徑走來順手就将應聲遞給了自己,而後掀開衣擺上車,胡蘿蔔不用喊早已經跳上車去了。
他看着亮晶晶的應聲,明顯感覺到劍已經不掙紮了,便将其放入乾坤袋,坐上車前行。
出了慶陽城,見不到人群,都是三三兩兩、稀稀疏疏的趕路人,車輪滾滾,路遙寂寥,兩人一妖回的家都不是自己最想去地方。
姜子明靠着車壁準備閉目養神,但是心裏一直在猜想剛才孫韞和辭嫣說了什麽,笑成那樣,還交換了東西,搞得神神秘秘,他是在難以入睡,睜開一只眼看趴在座上昏昏欲睡的小妖怪,手速極快就将她拽到懷裏,一下就捂住了她嘴巴。
胡蘿蔔怎麽從座上跑到他懷裏的都不知道,只覺得一陣風掠過眼前一晃就到他手上了,看着他懵了好一會。
“孫韞和辭嫣說什麽了?”
于是胡蘿蔔更懵了,瞪着大眼睛看了好一會确定是仙尊後就來了精神,原來神仙也會八卦瑣事,她晃了晃耳朵示意他放開自己,然後順着他胳膊爬到他肩膀上,在他耳朵邊小聲的說,說的繪聲繪色,好幾次聲音都大了幾分,姜子明手忙腳亂的按住她腦袋,時時關注車外,深怕馬甲裂開。
等她說完後,姜子明一臉不信,“就這?”
兩人臉上笑容那麽燦爛,談的就只是各自門派的景色?騙鬼呢!他十分擔憂的看着胡蘿蔔,她這一臉确信的模樣,真擔心她這個腦子還能支撐她能活多久。
胡蘿蔔十分自信的晃耳朵,跳到他手上去,理直氣壯的說,“那不然呢,為什麽交換請帖,就是為了邀請對方來親自觀看啊!”
白問,姜子明就不該對這個腦子受損的小妖精抱有希望。
孫韞握着缰繩,他們不急着趕路,他對駕車也不熟練,于是就慢慢悠悠的行駛,夏日的風帶着熱氣,他的衣袍裝滿了初夏的熱情,望着将落的太陽,想起與辭嫣的談話。
他知道辭嫣并非真是看話本入戲很深的女子,對他糾纏必定是有緣由的,他在孫府時特意打聽過,辭嫣有位青梅竹馬名叫喻君浩,兩人本是定了親的,但喻君浩身體孱弱一直病重卧床,三年前兩家協商後取消了婚約,據說辭嫣大鬧一場,直到喻君浩親自出面才斷了她的念想。
自此辭嫣再不挂念喻君浩,說是一定會找到良配。
這良配孫韞很清楚不會是自己,于是辭嫣将他約出去,他也有将話講清楚的打算,可他未開口,辭嫣的第一句話便是向他致歉,“最近是我對不起孫公子,在下向公子賠罪。”
她深深一揖倒叫孫韞将準備好的話全都推翻,換一番客氣的說辭,“我知道辭姑娘并非不講理之人,這麽做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辭嫣擡眼笑問,“何以見得?”
若她真是話本看多了,他說救她的人是大名鼎鼎的仙尊時,她的目标就不該是自己這個籍籍無名的小修士,再則辭家家主雷厲風行,一生最重天下,他膝下教養的女兒怎麽可能是傻白甜,致使她對自己糾纏的理由孫韞并不知曉,但絕不會是他們一開始所想的緣由,否則姜子明對她說的那番話不會輕易将她勸退。
孫韞将自己對她的看法一一講述出來,“在我看來,辭姑娘絕非是會糾纏不休之人。”
“那你可想錯了,我從小就愛胡作非為,糾纏人是慣用伎倆,否則怎麽會将你直接擄走。”許是将話說開了,她笑意盈盈,神色也活潑許多,話鋒一轉,“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我知道救我的的确是仙尊,只是仙尊高不可攀我不敢冒犯,你是他弟子所以糾纏你也是一樣的,只是沒想到我這般不得你待見,讓你避如蛇蠍。其實緣由之前我幾次就想和你說清,只是每次你都躲去仙尊那裏,就一直沒有機會,不過現在不重要了。”
她釋然的揮了揮手,擡眸望向刺眼的光。
“說來也是慚愧,我也是第一次這樣被姑娘追,一時失了方寸,實在抱歉。”
孫韞對待姑娘其實還算柔和,不會很親切也不會很疏遠,有距離但不過分,現下和辭嫣說開,解決了心中的擔憂心情也好,笑的格外好看。
辭嫣回眸看他,“噗嗤”笑了出來,指着他的酒窩說,“你這樣我忽然就覺得再糾纏糾纏挺好的,指不定就成歡喜冤家了呢?”
孫韞愣怔了一瞬,轉而也随她笑了出來,越過她看向窗戶那露出的腦袋,“真是不好意思,我恐怕已經有了一個歡喜冤家了。”
“那可真是遺憾。”辭嫣笑着從從懷中取出一張請帖遞給他,“糾纏的原因我就不解釋了,若有機會你來辭白城自會知道。”
孫韞接過請帖,從乾坤袋中找出一張梵天派的帖子作為交換,“梵天派也歡迎你。”
“義父!”
一聲呼喚将他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他握緊缰繩,看着眼前攔住馬車的不速之客,幾日不見,汪爻更加清瘦了,面頰有些凹陷,不見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馬車停了,汪爻不等姜子明冒頭就上前掀開車簾,入眼就是義父笑意盈盈,這喜笑顏開的模樣全是因為他懷中的一只兔子。
而那張清秀俊逸的面容,在看他自己的那一刻笑容逐漸消失,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敢相信的叫,“汪爻?”
他的義父雖然一直端方刻板,對他也不算親熱,可對待他從未冷言冷語,也從未這般眉頭緊皺過。
這次義父閉關出來後對他總是冷冰冰的,有時還能從他眼中看到躲閃之色。
現下這般模樣一下就讓他心中生寒,猛的将車簾子放下,足足緩了幾口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正要上馬車,一只手就将他攔住。
汪爻擡眼看他,目光森冷帶着邪氣。
孫韞神色淡然,不置一詞。
兩位大佬只要一對視,就感覺有什麽要發生,姜子明可不想這麽早就看他們刀兵相見,于是起身掀開車簾,輕聲喚,“孫韞。”
汪爻側目看他,見他朝自己伸手,心中才略微靜下來。
馬車繼續往前行走,只是趕車的人似是心情不好,于是車速也變得時快時慢,晃晃蕩蕩的,車裏的人全然不顧。
也不知汪爻這幾天去做了什麽,形容憔悴,他靠着車壁才徹底放松下來,側目看向姜子明,目光向下移到他的袖口,詢問,“義父是養靈寵了嗎?”
姜子明還未張嘴出聲,腦子受傷的胡蘿蔔就拱出腦袋來,非常自信的說,“不是靈寵,是朋友!”
汪爻看着毛茸茸的兔子精,聽着她婉轉的嗓音,腦海裏全是義父和她言笑晏晏的模樣,眼神變得有些陰冷,扯了扯嘴角出一個弧度,“是義父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了。”
胡蘿蔔晃着兔子耳朵思索了一下,沒感覺到奇怪的氣息,就點了點頭,“好吧。”
兔子精腦子不行姜子明知道,她看不出汪爻的奇怪之處不稀奇,只是他見多了汪爻冷森森的模樣,此次見他身上的陰冷氣息更甚,于是将胡蘿蔔塞回袖中,詢問他,“你這幾日去了哪?”
汪爻眼中的殺意消散,反問,“義父是在關心我嗎?”
姜子明險些就要順嘴說“是”,幸好他話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沒說出口,汪爻太陰鸷了,他不敢給他任何不好的引導,關系能淺面的維持在“義父義子”上就好了。
馬車搖動,車簾晃動,夕陽的柔光躲入車內,時有時無。
直到夕陽的光變成暗黃色,若有若無,汪爻想聽到的話還是沒有聽到,他垂眸冷冷一笑,還是回答了,“不過是去殺幾只妖怪罷了。”
姜子明伸手捂住了胡蘿蔔的耳朵,細看他脖子處好像有傷痕,“為何?”
汪爻垂眸看見他的動作,頭低着車壁,合上眼睛,“之前取了顆妖丹,沒想到那妖怪的朋友來尋仇,費了些勁都一起收拾了。”
姜子明一瞬就想到了他在婚禮上送的妖丹,心裏一沉,是他當時沒有想那麽多,他年紀尚輕如何能降服千年妖怪,還能将其妖丹取出,必定輸受了很重的傷。
他立即施法探了他身上的傷,幸好都只是皮外傷,未傷及內裏,他這才松了口氣。
“汪爻,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
汪爻無動于衷,依舊雙眸緊閉,不做回答,想必他是累極了,姜子明不再打擾他,起身到外面去和孫韞一起駕車看夕陽。
微風拂過,汪爻睜開眼睛,看向車外并肩的兩人,眼中殺氣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