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賭約（下）
半晌。
姜泯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笑意漸漸散去些，啞出一句：“談個戀愛？”
那語氣聽着不像是在商量般，随意得更像是...
這五毛大蔥我買走了。
周歆予腦袋裏炸了下，唇線繃直成一條，緊緊抿着，臉上冷意更甚。
這是姜泯第一次正面的對她以示好感。
“不行啊？”半天沒有回答，姜泯問出句。
他吞了吞口水，頸脖尖球也随之動了下，直勾勾盯着周歆予的那雙水靈眸子。
“姜哥這撩妹首次遭遇滑鐵盧了啊！”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在一旁哄笑着。
“行了行了，人小妹妹不要你。”王昊在一旁樂得上氣不接下氣。
姜泯不服氣地舔了舔唇：“說話兒。”
周歆予垂下睫，眸中輕顫，視線在地上那幾雙腳尖左右飄忽不定着。
和人渣戀愛？
然後呢？
瘋狂一把？
寂靜中，姜泯臉上笑意漸斂，被周圍鬧聲起哄得快沒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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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我嗎？”他問，“有那意思嗎？”
周歆予莫名憋了口氣。
“別裝。”姜泯淡吐出兩字。
“老子問你喜不喜歡我。”他不耐煩出一句。
周歆予默着，始終開不了口。
...
姜泯深吸了口氣，幾秒後，他将微垂的腦袋擡了起來，耐心已到了底，踏腳就欲走。
倏地，周歆予拉住了姜泯的手臂，終于憋出一句：“談。”
...
“妹妹別害羞啊！”聞言，王昊跟着退回了步子，他盯着周歆予那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笑了起來。
“剛剛誰說的？咱姜哥魅力這麽大怎麽可能被人拒絕？”陳賈在一旁谄媚出一句。
聞言，姜泯轉了回來，低睨着周歆予，眸中帶笑，吊兒郎當的那股勁又鑽了出來：“喜歡我什麽？”
周歆予傻了，她沒想到還有這種附加題。
喜歡就喜歡，哪那麽多為什麽？
她受虐。
周歆予拎起長睫淡瞥了他一眼，“叛逆一回...”她頓了頓，突然勾起了嘴角，她擡眼盯着姜泯反問出一句，“再說，你覺得你有什麽好的？”
姜泯冷笑了一聲，低眼和周歆予對視着：“老子問你呢，沒什麽好的喜歡我幹什麽？”
周歆予靜了幾秒，而後神色淡淡，“狗改不了吃屎，想嘗一下屎的味道。”她一字一頓，“有多誘人。”
話一出，一群人鬧哄了起來。
“卧槽！妹子牛逼啊！”
“夠帶勁！”
“狗屎？”姜泯盯着周歆予的眼眸深沉，也不惱，嗓裏含着絲絲笑意。
随着一陣窸窣聲，他俯身靠近，又帶來滿鼻煙草味。
熱氣撲灑在臉頰，周歆予的眼睫輕顫。
“狗屎能讓你爽嗎？”姜泯淡吐出一句。
一句渾話，卻總能抓住讓人惡心的點。
周歆予和那雙眸子對峙着，半秒，她垂下眼簾。
“松手。”她冷聲出一句。
姜泯嗤笑一聲：“狗屎可聽不懂人話。”
周歆予咽了下口水，她靜了半晌擡眸去看他，眼周已浮起了絲絲豔紅，懼意被強壓在眸底。
“男朋友能聽懂人話嗎？”周歆予憋着口氣帶出一句。
聞言，姜泯手一僵，他愣了幾秒，輕輕張了下嘴又閉上。
“放手。”周歆予重複一遍。
兜中的手機已響了不下三遍。
姜泯笑着揚了揚眉，松開了女孩的手。
周歆予接起電話，是周杏打來的。
她語氣瞬間軟了下去：“媽。”
注意到這語氣變化，姜泯沒憋住好笑出一聲。
周歆予冷臉瞥了他一眼朝裏巷走去。
“今晚不回來了，你自己在外面随便吃點，錢發微信上了，最近手頭緊，省着點兒花。”周杏在電話那頭囑咐着。
“好。”
“...”
談話接近尾聲，周歆予已走出一截，她回頭看了眼，身後一片空蕩。
“你那手小心點，拆了石膏也給我注意點。”
“要是落下病根，到時候又是大筆錢。”
“還有你們那制服，買大點，還要穿幾年...”
“聽到沒有？”
那邊不停歇。
周歆予無奈應了聲。
“知道了。”她說着在周圍随意瞟了眼，“那我解決晚餐了，餓了。”
周歆予朝不遠處的一家面店走去，裏邊人煙稀少，是吸引她的特點之一。
“吃完直接回家，晚上天黑得快，外邊不安全。”周杏囑咐了一句。
“好。”
話畢，對面先挂斷了電話。
周歆予将手機揣回兜中，她在面店點了碗招牌牛肉面。
如其名，真招牌，招來了一個爛牌。
周歆予吃了一半，她抽出紙擦了擦嘴，已在心底将這家店悄悄拉進了黑名單。
外邊的天已經黑了下來，不知不覺中下起了淅瀝小雨，可能是因為這幾天都是大太陽，十月份的天兒太想要表達它是蕭瑟的秋天了。
周歆予付了款朝外走去，有些話是記不住的，比如周杏的鬼天兒帶把傘。
她扣上帽踏出了門檻，手插在兜裏，手心卻冒着絲絲寒氣。
...
雨天的小巷，路燈暗黃一片。
是這濃稠夜裏的一幅別樣色彩。
周歆予莫名把玩起了兜裏的一顆硬幣，仿佛為傷着的左手做康複訓練。
...
“姜泯你混蛋！”
靜谧的黑夜裏，總是要帶點兒刺激的。
随着一聲清脆響聲，手起手落，硬實地扇在了臉皮上。
周歆予站在巷子裏躊躇了半晌，她手一松，掌心裏的硬幣就順着潮濕的水泥地面滾了出去。
女生的身影前腳剛消失在雨夜裏，周歆予後腳就走了出去。
...
硬幣剛好，停在了一雙大腳下。
雨滴淅淅瀝瀝，硬幣被污水打濕，沁涼。
周歆予彎腰撿起，起身時擦過一雙眸，距離很近，以至于她将少年眸中的逗趣看得清清楚楚。
鼻尖蹭過的一絲熱氣依舊燙熱着。
周歆予朝後退了一步，滿臉冷意與這寒夜倒是相般配幾分。
“你這每次分手都要挨一巴掌嗎？”周歆予淡淡問出一句。
姜泯樂了：“怎麽？心疼了？”
周歆予沒立即應，黑眸靜靜注視了姜泯幾秒才開口：“不，我在想，要是我們到時候分手，你能挨住我幾耳光。”
話畢，姜泯輕笑了幾聲。
周歆予拉了拉帽檐，劉海已被雨水打濕些，她将手揣進兜中，朝小巷裏頭走去。
...
一場雨水好像能洗去很多雜亂，肮髒的邊角，空氣中的悶臭，卻唯獨洗不去周歆予心中的煩悶。
她将自己泡在浴缸裏，回憶着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好像太草率了一些...
似乎又不是，周歆予一直偷偷預謀着。
只是現在機會來了而已。
夢想成真了，就代表她要跟着姜泯一起堕落了。
妖豔賤貨，
該怎麽做？
因為活動一事，周歆予每天多上兩節課，一閑下來便被安排着在樓頂舞蹈室練站姿。
一場戀愛仿佛口頭玩笑般，姜泯三天兩頭不見人影。
周歆予也穩得住氣，兩人各過各的，互相不幹擾。
“背挺直！”
亮白的舞蹈室裏，窗外的天空已黑完。
室內安靜得一根銀針掉下都能清晰聽見，張晴手持一根木棍指導着。
此刻的周歆予頭上頂了一本書，齒間還咬着一根筷子。
“這幾天的訓練，我要看到效果。”
“記住！頭是向上提的，不是向前探，想象自己像只白天鵝，優雅高貴。”
“氣質拿出來，不要含胸駝背！”
整個舞蹈室內只有張晴的鬧聲和高跟鞋踩地的脆響。
随着音樂響起，周歆予的額間冒了汗，嘴裏的哈喇子情不自禁地朝外跑。
一場訓練兩節晚自習，随着音樂結束，整個室內霎時一片唉聲嘆氣，上一秒的優雅全無。
周歆予還算好，她至少沒踩着高跟，穿着緊繃繃的制服。
整個室內幾乎全是大一屆的學姐，她們這一屆就她一個。
熟的互相拉着攀談，不熟的低頭扒拉手機。
“好了，今天就到這。”張晴扯掉一旁的音響插頭，她丢下一句朝外走去，“走到最後關燈關門。”
聞言，周歆予第二個沖出了教室。
剛下樓，從三樓梯口湧出大波人來，晚自習打鈴了。
周歆予愣了下，腳下步子微頓一秒又繼續。
...
“诶。”王昊瞥見前邊的周歆予時下意識撞了下身旁的姜泯，“你女朋友。”
聞言，姜泯怠倦地擡了下眼皮，他注意到周歆予時稍揚了下眉梢，淡淡應了聲又低眼去看手機。
“你們這戀愛談的，過家家呢？”王昊看着漸遠的身影沒忍住調侃出一句。
姜泯敷衍應了聲，“本來就玩玩。”他靜了幾秒，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擡起又腦袋來，姜泯嗤笑一聲，“你見我什麽時候認真過？”
“是，你牛逼。”王昊附和一聲。
聞言，姜泯從包裏掏出一顆糖送進嘴裏，他眯眸盯着周歆予的背影靜了幾秒。
“這次多久？”走出教學樓，王昊問出句。
姜泯收回眼，淡淡道：“看心情吧。”
王昊盯着那束身影，周歆予算不上矮小，身高一七五六左右，身材高挑纖細。
“這種貨色還是挺極品。”王昊沒忍住感嘆出一句。
姜泯嘴裏嚼着糖，磕在牙齒上作響，他嗓音點點笑意：“你去找一個，勾勾手不就來了嗎？”
王昊笑了聲：“哎呦哥，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長你那麽一張臉确實勾勾手就來，但我偏偏樣樣沒有。”
姜泯沒再搭茬，他瞥了眼走出校門的身影将手機揣回兜裏看了眼身旁的王昊。
“走了。”
...
周杏在今晚難得回來了一趟，身上一股刺鼻的酒水味。
周歆予估計着她這回是徹底和上次那個李叔叔分了。
“進去睡吧？”
周歆予站在卧室門口詢問出一句，周杏從一身醉酒熏熏回來後又繼續窩在客廳餐桌上喝。
“不用管我！”
周杏醉醺醺的語氣也變得瘋瘋癫癫，她将手機舉放在嘴前，按着屏幕發洩怒氣，不知道是哪個可憐人又要聽她一頓訴了。
”他媽的賤人李彬，睡夠老子就一腳踹了！”
“外面還有個女人，老子丢給他的那些錢全被他拿去買禮物給那賤貨了。”
“媽的！我真是受夠了。”
“好不容易遇到個想結婚的，媽的結果是個人渣！”
“我服...”
彭——
周歆予無語地跳去床上，此刻已晚上十二點，不是她關心周杏的死活，而是這房門壓根他媽不隔音，周杏在外邊兒已鬼哭狼嚎了倆小時，吵得人完全不能入睡。
她煩躁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卧室裏黑漆漆一片，耳邊依舊充斥着吼聲罵語。
神智不清時，周歆予給姜泯發去了一條消息。
—睡了嗎？
衆所周知，混蛋是不用睡覺的。
【.】：？
秒回。
周歆予盯着屏幕微眯了眯眸，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沒事。
她發去條。
【.】：寂寞了？
周歆予盯着這個詞的表層深層含義各摸了兩秒，心中更加郁悶。
郁悶中，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周歆予被突然地噪聲打得措不及防，在瞥見名字時她醞釀出來的半點睡意一下就散了。
姜泯打來的語音電話。
周歆予靜了幾秒才接下...
“幹嘛？”她憋了口氣，不自在地質問出一句。
“聽聽我寶貝兒聲音。”那邊傳來姜泯倦啞的聲音。
一句寶貝喊得順其自然。
“你的寶貝好像很多。”周歆予沒忍住打趣出一句。
姜泯輕笑了一聲，陣陣酥意：“那都是從前了，現在你是我最愛的寶貝兒。”
“姜泯，你對每個人都這樣嗎？”周歆予抿直唇盯着天花板發呆，“能不能換個把戲，我聽膩了。”
“女朋友，你要求挺多啊。”姜泯勾着唇淡笑。
周歆予：“我要求不多，是你女朋友太多了而已。”
“前女友。”姜泯糾正，吊兒郎當出一句，“這年代還不準人有幾段前塵往事了？”
周歆予沒愣一秒，立馬補上：“可是我的叛逆只有這一次。”
姜泯笑：“那寶貝，我太幸福了。”
“...”
盡管知道這是假象，周歆予還是彎起了嘴角。
“挂了。”她見好就收。
“再聊會兒？”姜泯嗓裏帶着稀碎笑意，“想你了。”
周歆予嗤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挂斷了電話。
想？想什麽？想入非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