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妝容課
踏出門檻，外邊天空已暗下一片，空氣瞬間變得順暢。
小網吧在條巷子裏，轉出去有一條街，全是路邊攤，寥寥煙霧，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周歆予擡手看了眼表。
晚上九點半。
“吃嗎？”姜泯手插衛衣兜，晚上的氣溫驟降，他仰頭盯着不遠處的小攤懶聲出一句，“男朋友請你。”
周歆予沒做回答，而是徑直朝小攤走去。
一排攤子不過一個特色，烤，炸。
周歆予選了幾串烤素菜。
姜泯付了錢跑去一旁點了根煙。
夜色将他罩進了濃霧中，煙頭星火卻抵不過小攤散發出來的冷色。
周歆予盯着姜泯的方向靜了幾秒，擡腳走了過去...
“帶你女朋友來吃這些路邊小攤不怕她們會看不起你嗎？”周歆予站在一旁問出句，她的聲音很輕，特意加重了們字，随意到聽不出一絲打趣，單純的好奇。
聞言，姜泯嗤笑一聲，他吐出一段煙絲，在這黑夜裏十分惹眼。
“确實，值得思考。”
姜泯說着去看周歆予，輕挑着唇，哂笑，“但你是第一個。”他頓了頓，眼裏打趣明晃晃，“怎麽樣？看得起我嗎？”
周歆予盯着他靜了幾秒，倏地，側過頭：“這串可能挺好吃，但別誤會，我一直看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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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泯也不惱，嗓裏打趣更甚，他俯身靠近周歆予，聲音被煙霧熏得有些啞倦：“是嗎？”
姜泯手中的煙灰抖落一截，彈在地上，撞出煙火。
他輕笑，擡手将周歆予的腦袋扳了過去：“那你多看看我。”
姜泯指間夾着一根香煙，燃出的煙草味悶鼻，雙手捧着周歆予的臉，俯身盯着她看。
距離很近，以至于臉側的星火隔着一段距離也能讓周歆予的耳燃起燎原之火。
女孩長睫微顫，帶着絲絲波瀾。
“多看看我就看得起了。”
姜泯眯了眯眸，薄唇在黑夜裏透紅，潋滟着閃閃水光，他輕吞了下口水，脖頸尖球滾動，哪哪都寫滿了勾人。
周歆予不自覺地斂住了氣息，耳邊涼風習習，卻怎麽也吹不走她心中的慌張和燥熱了。
煙灰抖落，少年笑得吊兒郎當，蹭上兩滴蓬在了周歆予的外套上。
...
“滾。”靜中，她冷聲出一句。
倏地，姜泯樂出了聲，他替周歆予撣了撣身上的煙灰。
“看來狗屎還沒嘗出味兒。”姜泯立起身來，他打趣出一句。
周歆予移開眼，呼吸終于順暢。
與此同時，路邊攤的大娘喚了聲...
“孩子！你們的東西好了！”
周歆予瞥了眼姜泯，他依舊一副漫不經心，将煙滅在了垃圾桶旁。
...
吃食放在塑料盤裏，就兩三串素菜，花菜，土豆片...
周歆予細嚼慢咽着，時不時打量着那片暗地，姜泯接了一通電話。
再然後，他走了過來。
“有事。”簡單兩字，姜泯盯着周歆予問出一句，“能一個人回去嗎？”
周歆予垂眼應了聲。
姜泯都這樣說了，她即使缺條腿也得爬回去。
話畢，他一秒沒停，路邊攔了輛出租車一溜煙鑽不在了。
周歆予盯着那個方向靜了很久。
她在想，
要是她今晚出個什麽意外，姜泯能脫得掉關系嗎？
...
鐵運的主課很雜，但大多有趣，不過都是為提升外貌氣質的一個過程，比如一周兩節的化妝課。
周歆予從來沒接觸過胭脂水粉一類的東西，一年級教的基本理論，二年級開始上實操課。
滿桌的化妝品全是從周杏那搬來的。
周歆予看着滿眼刷子彩盤突然有點兒無從下手。
老師在前頭示範着，外邊随便拉了個幸運兒當模特，從底妝開始，接着打眼影。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周歆予單在打粉底上面就卡了十幾分鐘。
她手慌腳亂，臺上已畫好了一只眼睛。
“眼影注意啊。”老師在前面講解着，她手中握了把刷子，在女生臉上認真着，“眼尾顏色可以稍重一些。”
“我看着有些人畫眼影是直接上。”老師比劃着，拿着刷子在眼影盤旁抖了抖，“你們的刷子沾了顏色後要抖掉些粉，要不然上眼顏色很重，這是最基本。”
她手拿刷子在女生眼上輕揮了幾下：“我上學期怎麽講的？”
“你們看我手法...”
“慢慢地，慢慢地暈染。”
“有些人，一上來就用大紅色，單眼皮腫眼泡的給我安安分分貼雙眼皮，底色拿淺的鋪。”
話畢，她起身，将模特的臉亮了出來。
“男生的話，眼尾稍稍加深一下就行。”
說着，她的眼神在底下掃了一圈，在看見周歆予時皺了下眉。
“同學們，散粉不要打太多，我要看的是一張正常人的臉，皮膚白的同學給我去實體店試一試粉底液的顏色。”
“我這學期開學前就說過了，選粉底要選适合自己的顏色。”
“不合适的粉底液給我自覺換掉。”
“化妝是為了掩蓋你們的缺點，不是醜化自己。”
話畢，老師繼續講解着，轉回頭在模特臉上努力。
周歆予絲毫不知情，認真的不是半點兒。
她對着鏡子，掃一眼老師又對着自己臉上一通。
很奇怪，明明是自己一步步照搬過來的，在周歆予這卻是天差地別的概念。
“哇靠，你看周歆予！”
靜中，一個女生終于從鏡子裏抽身半刻，她眼随意一瞟便注意上了周歆予蒼白的臉頰，一瞬，她的吼聲引來了不少觀望。
“謝謝，我死三天都沒這麽白。”
周圍人揶揄着。
“我去，你這哪是化妝啊？”一個男生笑着嘲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準備晚上爬我床索命嗎？”
周圍不停，直到被老師尖聲呵斥才安靜。
周歆予被鬧得耳紅，她放下眼刷，捧着一包卸妝巾朝外走去...
此刻的過道安安靜靜，還未拉響下課鈴。
但周歆予還是不願意擡起腦袋，她承認，有億點吓人。
男廁女廁隔着面洗手池，而洗手池前，有一面大鏡子。
周歆予剛轉角就撞上個熟人。
“卧...”姜泯下意識低罵出一句，話未吐完，喉中的槽字被擡起的腦袋吓得哽了回去。
對上眸時，周歆予愣了下，有一瞬想要刨個洞将自己埋了。
姜泯低睨着面前的女孩靜了半刻，有點兒眼熟。
“周歆予？”他不确定出一句。
周歆予愣愣地盯着姜泯，板着的一張臉浮不起半點兒情緒...
那就對了。
姜泯盯着周歆予打量了半晌，最後将視線放在了她通紅的眼皮上，認真疑問出一句：“你眼睛被蜜蜂蟄了？”
周歆予抿直唇，她垂下腦袋，眼一掃，注意到了姜泯的衣服。
他今天一身深綠色軍服，因為這麽一碰，周歆予的臉蹭上一刻，就這麽一刻，在他的胸口處留下了一席之地。
周歆予盯着衣服上的那一抹亮色靜了幾秒，她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第一次在姜泯面前這麽無措。
周歆予心急擡手拍了拍...
拍不掉，
倒是被打趣了一番。
“幹嘛啊...”
姜泯聲音懶啞，故意将調調拉得很長，散漫到了骨子裏，他低眼睨着面前的女孩，被她這番舉動打得有些措不及防。
“嘗到狗屎味兒了？”姜泯逗趣，“女朋友...在這不好吧。”
周歆予冷冷瞥了他一眼，她收回手，盯着那片斑斓故作冷靜出一句。
“衣服。”周歆予語調淡然，“對不起。”
聞言，姜泯愣了下，而後低眼看去...
他盯着衣服上的胭脂水粉靜了幾秒。
“卧槽？”
姜泯不可思議出一句，擡手在衣服上用力撣了幾下，不掉。
周歆予抿抿唇，悄悄擡眼看去。
姜泯眉頭微蹙着，上一秒的吊兒郎當已煙消雲散。
“這他媽什麽東西？”他惱火出一句。
周歆予沒應，盯着那只慌忙的手看了幾秒，幾秒後，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将自己手中的卸妝巾扯出一張來。
周歆予将紙巾遞給姜泯，不确定出一句：“你試試這個？”
他煩躁接過，暴力地在衣服上狠擦了幾下...
掉了。
寂靜中，姜泯擡起腦袋來，他身上有一股濃濃的煙草味，多半是剛躲在廁所抽了一根。
“你他媽臉上的粉是我談過女朋友中最多的一個，她們再怎麽濃妝豔抹也沒你這麽吓人。”他認真出一句，皺眉敘述着。
周歆予低垂着睫沒應。
“別化妝了，不适合你。”姜泯真摯介意出一句。
他冷冷丢下一句，側身剛踏出一步便被周歆予拉住了手臂。
側頭看去，女孩從包裏摸出一小塊方盒來，周歆予揭開蓋子，這是一小塊香膏，帶着淡淡的花香卻又不顯妖豔，中性的味道，給人一種清冷感。
她拿中指在表面上暈了幾下，沉默着抓起姜泯的手。
在少年的手腕處，周歆予拿暈了香膏的那根手指在上邊磨蹭了幾下，留下香味。
兩只手各一邊，姜泯也不反抗，盯着周歆予這一系列操作保持沉默。
...
十幾秒後，她擡起腦袋，臉上表情依舊無波無瀾，面無表情地做着這一切。
周歆予低眼抹上些，她擡手撫上姜泯的耳垂，手指在他耳後蹭了幾下。
感覺到溫度，姜泯身體一僵，耳廓敏感地發了紅。
“怎麽？”他低眼睨着周歆予，啞聲出一句。
周歆予沒立即應，低頭慢條斯理地将小方盒蓋上。
“你身上有煙味。”周歆予淡吐出一句，不夾雜一絲情緒，她将香膏揣回兜裏擡眼去看姜泯，“很濃。”
對上眸，姜泯咽了下口水，他懶懶地哦了聲。
周歆予瞥了他一眼，朝鏡子前走去，她将卸妝巾放去一旁，扯出一張在臉上開始用力。
“下次抽煙外套脫了吧。”周歆予盯着鏡子淡淡出一句，姜泯還站在原地。
他擡了下眉，收回步子轉過身去。
姜泯兩三步來到周歆予面前，靠在洗手池旁看着她卸妝。
“百變馬丁？”
周歆予沒說話，認真清理着臉上的厚重，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你還是第一個讓我談戀愛談出開盲盒感覺的女朋友。”姜泯打趣。
周歆予依舊沒應，她将髒掉的紙巾丢進一旁的垃圾桶裏，臉上的妝容被帶了下去，是一張清純的容顏。
周歆予低頭在臉上撲棱了一灘清水，皮膚濕滑光澤，好像連眸子裏也被浸得濕漉漉一片，泛着隐約水光。
姜泯盯着周歆予，水滴順着女孩的下巴淌進了她微敞的衣領中。
“沒擦幹淨。”姜泯在一旁突然吐出句。
周歆予愣了下，她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張望了一陣又去看姜泯。
女孩的羽睫上粘上水珠，顯得更加密長，她長睫微顫，眸中帶着淡淡疑問，呆萌的表情讓人心中莫名一顫，想要去揉揉她的腦袋。
姜泯舔了下唇，他擡手在周歆予的眼角輕撫了撫。
周歆予疑惑地被姜泯叩着臉，不自覺屏了一口氣，白皙臉頰上慢慢浮起一絲淡粉。
他拇指輕蹭在女孩的眼角，來回幾下，姜泯終于開了口，“哦。”他輕哂一聲，沒聽出絲毫抱歉，“看錯了。”
姜泯啞笑，雙眸已勾成了兩輪上挑的彎月。
“是痣。”他說。
聞言，周歆予微蹙了下眉頭，她轉回腦袋，眼角那一小塊皮膚已泛起絲絲殷紅。
“化妝課。”周歆予拿手指觸了觸那塊皮膚，“第一次化。”
姜泯笑着哦了聲。
周歆予盯了他一眼，抱上卸妝巾朝過道裏去。
“鐵運？”姜泯跟上吐出一句。
“你太不上心了。”周歆予丢下一句轉了彎，徑直朝教室裏去。
姜泯停下步子半秒，他掃了眼班級門口的黑字：15級鐵運班。
